八十天环游世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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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四十分,福克先生跟他的仆人在一个车厢里坐了下来,八点四十五分汽笛一响,火车就开了。
夜是漆黑的,外面下着牛毛细雨。福克先生不声不响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路路通还有点茫茫然似的,他只是机械地紧压着那个装钞票的旅行袋。
但是,当火车还没有到锡德纳姆的时候,路路通突然绝望地大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福克忙问。
“因为……因为……在忙乱中……我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把我屋里的煤气关上了。”
“哦,好小伙子,”福克先生冷冰冰地说,“回来点的瓦斯归你出钱。”
第五章 伦敦市场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股票
当福克先生离开伦敦的时候,他也猜到他这次旅行将会轰动全国。他们打赌的消息在俱乐部里一传开,马上在那些尊贵的会员老爷中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个消息后来通过新闻记者从俱乐部转移到报纸上去了。报纸上一发表,全伦敦的市民以及整个联合王国的人都知道了。人们在评论,在争辩,在揣摸着这个“环游地球的问题”。人们那样热火朝天地争论,简直象是发生了第二个亚拉巴马事件。有的人拥护福克,有的人反对福克,反对派在人数上很快地就占了优势。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真的用目前现有的交通工具,在八十天这样短的时间内环绕地球一周,这不仅是不可能,简直可以说是发疯。
《泰晤士报》、《标准报》、《晚星报》、《每日晨报》和其他二十种有声望的报纸全都反对斐利亚·福克。只有《每日电讯》对福克给予一定限度上的支持。大家都认为福克是个怪人,是个疯子。跟他打赌的那些会员,也受到人们的责难,人们认为想出这种打赌办法的人脑子也有毛病。
报纸上就这一问题所发表的好些文章,都写得有声有色,头头是道。谁都知道,在英国,凡是涉及地理方面的问题,人人都感兴趣。因此,不论是哪个阶层的读者,都爱看报上与斐利亚·福克旅行有关的文章。
在开始的几天,特别是在《伦敦新闻画报》发表了福克先生的照片(根据改良俱乐部会员登记表上的照片复制的)以后,有些大胆的人都站在福克一边,其中大部分是妇女。有些绅士特别是那些《每日电讯》的读者,他们甚至说:“嘿!八十天环游地球,凭什么说办不到呢?比这更奇怪的事我们都见过!”但是没有多久,这家报纸的论调似乎也消沉下去了。
事实是这样的:10月7日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会刊登载了一篇很长的论文,从各方面论证了八十天绕地球一周的问题。它直截了当地指出:干这种事的人简直是神经错乱!根据这篇文章的论点,旅行者会碰到很多人为的和天然的障碍。要完成这样的旅行计划,就需要具有不可思议的准确性。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动身;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都不能有一点差错。而这样准确的吻合是没有的,也是不可能有的。如果是在欧洲这样一段并不太长的交通线上,人们还能勉强算出火车定时到达的钟点,那么,在火车需要三天才能穿过印度七天才能横贯美国大陆的情况下,人们怎么可能把每次出发和到达的时间掌握得那样精确呢?再说,机器出毛病、火车出轨、列车互撞、气候恶劣、积雪阻路,这一切,岂不全是对斐利亚·福克不利吗?冬季里在轮船上,他难道能不受海风和浓雾摆布吗?在横渡大洋的航线上,即使那些最好的客船迟到两三天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是,只要有一点耽搁,他整个旅行计划的环链就会完全脱节了,而且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只要福克先生有一次赶不上船,那怕只差几小时,就得再等下一班的船。这几小时的差误就能使他的旅行计划功亏一篑、完全垮台。
这篇论文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差不多所有的报纸都转载了。“福克股票”的价格因此一落千丈。
原来在福克动身后的那几天,人们拿他这次旅行的成败大做起投机买卖来了。谁都知道英国那些打赌的人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比那种现钱赌博的人更会动脑筋,更有气派。赌博是英国人天生的嗜好,不仅改良俱乐部的很多会员在大张旗鼓地拿福克的成败打赌,就连英国的广大群众也在进行着这种活动。“斐利亚·福克”这个名字就象一匹赛马的马名字一样被印在一种赌博手册上了。在交易所里也出现了“斐利亚·福克”股票,伦敦市场上也有了它的行市。人们都在按牌价或是超牌价买进卖出“斐利亚·福克”股票,这种股票当时成交很多,真是红极一时。但是,在福克先生出发后的第五天,皇家地理学会会刊发表了那篇论福克旅行的文章之后,市场上“斐利亚·福克”开始供过于求,紧跟着“福克”证券便跌价了。人们都大量抛出。最初按票面价格五分之一减价出售,后来减为十分之一,甚至减为二十分之一,五十分之一,最后竟减为百分之一了。
支持福克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就是那位半身不遂的阿尔拜马尔老爵士。他是位高贵的绅士,长年瘫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如果谁有办法能够使他环游地球一周,即使要费十年工夫,即使要他拿出全部的家产,他也甘心情愿。他肯定福克必胜,他下了四千英镑的赌本来买“斐利亚·福克”股票。人家告诉他福克这个计划是十分愚蠢的。是徒劳无功的,他只是回答说:“要是这桩事可以办得到,那末,首先办到的是一个英国人,那不是很好吗?”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妙了。拥护福克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人都反对他,也并非没有道理。福克动身后的第士天“斐利亚·福克”股票兑换率已经不是一百五十或二百对一,而是一文不值了。原来出了一桩完全料想不到的事。
下面是一份从苏伊士给伦敦拍来的电报:
苏格兰广场,警察总局局长罗万先生。
我盯住了银行窃贼斐利亚·福克。速寄拘票至孟买(英属印度)。
侦探费克斯
这份电报一发表,马上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位高贵的绅士在人们的心目中变成了个偷钞票的贼了。人们看了和俱乐部会员的照片放在一起的福克的照片,发现他的特征跟警察局调查出来的窃贼外貌特点一模一样。于是人们就想到福克平时生活诡秘,想到他性情孤僻和他这次突然出走,显然他是用环游地球作幌子,用荒唐的打赌作掩饰,他的目的只不过是想逃过英国警探的耳目罢了。
第六章 难怪侦探费克斯着急
话分两头,现在我们再来谈一下那份报告福克是贼的电报是怎么来的。
10月9号,星期三,人们都在等着将在上午十一点开到苏伊士来的商船蒙古号。这是一艘属于东方半岛轮船公司的有螺旋推进器和前后甲板的铁壳轮船,载重两千八百吨,惯常动力五百匹马力。蒙古号是穿过苏伊士运河往来于布林迪西和盂买之间的班船,它是东方半岛轮船公司的一艘快船。从布林迪西到苏伊士这-段航程的正常时速是十海里;从苏伊士到盂买的正常时速是九·五三海里;可是它经常总是提前到达。
在等候蒙古号的时候,苏伊士的码头上有两个人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人群中有本地人,也有外国人。不久以前,这个城市还是一个小镇,由于雷塞布的巨大工程才给它带来远大的前途。
这两个人有一位是联合王国驻苏伊士的领事。尽管英国政府曾经很懊丧地断言这条运河的结局,尽管工程师斯蒂芬逊也说过关于运河的可怕的预言,但是这位英国领事现在依然每天看见英国船只通过这里。这条运河使英国绕道好望角到印度去的那条旧航线缩短了一半。
另外一个是一位带点神经质的人。这人又瘦又矮,看样子相当能干。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的眼睛有时透过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犀利的目光,有时显得迷迷糊糊的,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时候,他一直不停地走来走去,看来心里很不耐烦。这人名叫费克斯。英国国家银行盗窃案发生之后,他就是被派到好些港口去办案子的那些英国警探之一。这位侦探一直在监视着所有经过苏伊士的旅客。如果发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他就一面盯着他,一面等候拘票。
就在两天以前,费克斯从首都警察局长那里收到一份有关窃贼外貌特征的材料,有人在英国国家银行付款处,看到的那个被判断可能是小偷的人,据说是一位衣冠楚楚的高贵绅士。
这位侦探显然是被那一笔破案的奖金给迷住了。他在等候蒙古号的时候,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急躁情绪。
“领事先生,您说这条船不会脱班吗?”这句话他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不会的,费克斯先生,”领事回答说。“根据昨天的消息,它已经到了塞得港的外海,一百六十公里长的运河对这样一条快船说来,算不了什么。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政府对于凡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提前到达的船只,每快二十四小时,就发给二十五镑奖金,而蒙古号总是得奖的。”
“这条船是从布林迪西直接开来的吗?”费克斯又问道。
“是啊,是从布林迪西开来的。它在那儿装上寄往印度的邮件,星期六下午五点钟开出。您耐心点儿,它是不会迟到的。但我实在不明白,即使您要抓的人是在蒙古号上,您单凭收到的那一点材料,您怎么能把他认出来?”
“领事先生,”费克斯回答说,“对这些人不能靠认,主要是靠感觉,也就是靠我们应该有的敏锐的鉴别力。鉴别力是一种综合了听觉、视觉和嗅觉的特殊的感觉。象这样的绅士,我一生中逮过的不止一个了。我要抓的贼只要是在这条船上,我敢对您说句大话,他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
“但愿如此,费克斯先生,因为这是一桩很大的窃案。”
“可不是吗?”费克斯非常兴奋地回答说,“五万五千镑呀!发这么大一笔横财,咱们可不常见啊!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贼了!象西巴尔德那样的大盗已经绝种了!现在的贼往往只为了偷几个先令就被抓住了!”
“费克斯先生,”领事回答说,“听您说得这样头头是道,简直要马上给您庆功了,不过我还是得再提醒您一句,根据您现在的情况,恐伯还是有困难的。照您收到的那份有关窃贼相貌特征的材料上说,他完全象一位正人君子,这一点您想过没有?”
“领事先生,”费克斯满怀信心地说,“凡是大贼,样子总是象正人君子。要知道,那些生得鬼头鬼脑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安分守己,要不,他们一下子就会给逮住的。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要揭下那些伪装正人君子的假面具。我承认,做起来是有困难的!因为干我们这一行已经不能说是一种职业,而应当说是一种艺术了。”
显然,这个费克斯是个多少有点自命不凡的人。
这时,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了。一些不同国籍的水手、商人、掮客、搬运夫、当地苦力都涌到码头上来了。显然是船马上就要到了。
天气相当晴朗,因为刮着东风,所以很冷。淡淡的阳光照耀着那些突出在城市上空的清真寺的尖塔。举目南望,有一条长达两公里的长堤,象一只巨臂伸在苏伊士运河的港湾里。
在红海上,飘浮着星罗棋布的渔舟和小船,其中有些船只,依然还保持着古代船只的那种美丽的式样。
费克斯由于职业上的习惯,一面在人群里走着,一面打量着来往的行人。这时已经十点半了。
“这条船不会来了!”他一听见港口的钟打十点半,就嚷着说。
“船离这儿不会太远了。”领事回答说。
“这条船在苏伊士要停多久?”
“停四个小时加煤。从苏伊士到红海的出口亚丁港,有一千三百一十海里,必须在这里加足燃料。”
“这条船从苏伊上直接开往孟买吗?”
“是的,中途不搭客,也不再装货。”
“那么,”费克斯说,“假如这个贼是从这条路来,并且又真是搭了这条船的话,那末,他一定是打算在苏伊士下船,然后再去亚洲的荷兰殖民地或者法国殖民地。他当然会明白印度是英国的属地,待在印度是不保险的。”
“除非他是个很有办法的贼。您知道,一个英国罪犯躲在伦敦,总比跑到国外去要好得多。”
领事说完这话就回到离此不远的领事馆去了。这两句话使费克斯盘算了老半天。他独自留在这里,心里感到十分烦躁和不安。但是,他同时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