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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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疏朗,是磊落之人。目光灵动,是随性之人。嘴角轻扬,略有细纹,是善谑之人。
果然是周家公子会喜欢的人啊。可见坊间传闻多么荒谬,依她看来,这位范姑娘只是略不同于凡俗罢了,像足了欢喜天那些小说里敢爱敢恨的女角儿,何至于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轻佻放荡,泼辣无礼,多么糟糕的诽谤。
这边厢两个女人四目相望,生出了那么点“倾盖如故”的意思。
那边两个男人却看得不是滋味儿了。
周子策一把将徐小姐拉到身边,直直望着范轻波,冷声道:“这位是当今大学士之女,我的未婚妻,好歹相识一场,你不恭喜一下么?”
明明上次见面时说了绝情的话,也恨过她的无心,但终究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却也不能拿起。即使告诉自己一百遍不该再为她所动,在看到她平淡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恼怒不已。若是冷淡以待,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对他还是有情绪的。但平淡以待,说明她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毫不留恋。而这正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徐小姐对周子策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冲范轻波点了点头。
范轻波回她一笑。虽然觉得祝福前暧昧对象的新恋情什么的,实在有够矫情,但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么她也只好从善如流,“恭喜两位。”
感觉平淡了点,恐有言不由衷之嫌,于是她又加了一句:“二位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日后必能幸福美满。”
这句的确是她的心底话,却激怒了一直在苦苦压抑的周子策。“该死的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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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新欢旧爱(下) 。。。
门当户对,多么轻巧又多么沉重的四个字,成为她次次拒绝他的理由。
想起往事,周子策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他一下子松开了徐小姐的手,上身越过桌子,逼近范轻波,怒吼道:“范轻波!你除了门当户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话好说吗!”天杀的门当户对!专门用来克他的门当户对!
“呃,我还会说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琴瑟和谐……”
“范!轻!波!”
“……好吧我知道这并不好笑。不过周校尉你要不要冷静点?你吓着你的未婚妻了。”
看到徐小姐发白的脸色,周子策才收敛了点气势,但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范轻波。
范轻波向书生使了个眼色,书生心领神会,连忙为徐小姐斟茶压惊。徐小姐接过茶,道了一句谢。而周子策此时终于也开始正视这个一直很碍眼的男人了,阴沉道:“初次见面,小范你不介绍一下这个男人吗?”
“他刚刚自我介绍过了,你没理他。”
书生点头,顺便提了一句:“其实也不是初次见面了,之前在下与周公子范姑娘在逍遥茶社就有过一面之缘。”
周子策皱起浓眉,打量了一番书生,终于想起他就是当日被他撞倒的人。随即又想起当时范轻波要他向他道歉的事,结合近日甚嚣尘上的关于范轻波新宠的传言,顿时妒火攻心,怒极反笑,“谁知道你们两个那时是初次见面呢还是早就相识!”
书生愣了下,似乎没明白他的暗讽,“我们自然是……”
话未说完,被范轻波截过,她拍案而起,“周子策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发火,他心中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却很快又被愤怒压过,她是为了别的男人向他发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你跟这个男人什么事都没有???”
哈!男人!喜欢的时候说你特别说你有个性,现在倒转头来跟其他人一起来数落你放荡不贞?范轻波原想好聚好散,不见面最好,见面点头而过,互不干涉,如今是他非要撕破脸,好!干脆什么破事都摊开来一次说干净!谁怕谁!
“我跟什么人有什么事跟你有关系?你以为你凭什么资格说我?”
“凭我四年来心中只有你,一直想娶你为妻!”
“得了吧你!你敢说你对那个投怀送抱的花魁没动过心”
“范轻波你这什么态度!我不是为了你拒绝她了吗?再说这都四年前的事了!”
“还有三年前你英雄救美的那个小家碧玉!”
……
四年的恩怨不是一时半会吵得完的。当事人说得绘声绘色七情上面,一声高过一声,旁观者就没办法做到那么入戏了。
书生在他们高声吵架的空隙,热情地招呼着徐家小姐,“他们两个看起来还有的耗,徐小姐肚子饿的话不妨先动筷。喏,这两盘都是未动过的。”
“多谢书公子,那小女却之不恭了。”
徐小姐温婉一笑,低头开始小口小口地进餐。吃了几口之后就停著了,拿手绢优雅地拭着嘴,见书生望着她,微微侧身道:“失礼了。”
书生连忙回礼,“小姐多礼了,是在下失礼了。”
徐小姐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书生看了看旁边,那两人算账似乎才算到两年前。叹了口气,从随身布包中拿出一本书,想到还有一个徐小姐,便又多拿了一本诗集出来。
于是雅间之内,顿时像被分割开了两个时空。
一边在剑拔弩张地争吵,另一边则是进入了饭后饮茶读书的时间。
而事实证明,这两种形态即使能共存,也是短暂的。
“徐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个人他有两个通房丫头?”
猛不丁被这么一问,徐小姐脸红了,本想避开的,却见到范轻波一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神情,只好硬着头皮含混道:“唔,大概吧。”
“哈!你看,连久居深闺的徐小姐都知道这档事!也就是说,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跟有妇之夫勾勾搭搭的女人!陷我于如此不仁不义的境地,你还敢说我?”
吵到现在,周子策已经从原先的愤怒嫉妒恨变成悲催抓狂愁了。
“范轻波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在你之前,那两个丫头已经存在了!但有她们并不代表我是有妇之夫好不好!如果你早说你这么在意她们,就算完全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也可以为了你送她们走!”
“混蛋!你要对她们始乱终弃?送她们走?送去哪里?你想害死她们吗?根本不是她们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有所谓的通房丫头我压根不会多看你一眼——这就是我在意的程度,而你居然完全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在意的,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永远不可磨灭的问题!”
徐小姐稍微整理了下他们的话,强忍着脸红,弱弱地插了一句:“其实……成年男子有一两个,嗯,通房丫头,是正常的呀……”
“你看!”周子策找到了支持者,顿时趾高气扬起来。'网罗电子书:。WRbook。'
范轻波冷哼一声,“是啊,你看,所以我说你们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范轻波!你不要什么事都扯到门当户对上面去!”周子策又跳脚了。
默默躲在一旁回忆了许久的书生突然自言自语碎碎念了起来,“在下也是成年男子,却没有通房丫头,难道在下竟是不正常的?可是圣贤只说过君子当有德,并未说过君子当有通房丫头呀……”
“你看!”范轻波喜笑颜开,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她早扑过去亲他了!这一次圣贤说得真太他爹的有道理了!
太刺眼了,这个女人为别的男人而笑的模样太刺眼了。
周子策无法控制地迁怒了,对书生吼道:“你这个小白脸有什么资格插话!”
书生淡淡地看了眼前怒发冲冠的男人一眼,“真是不好意思啊,在下这个小白脸是范姑娘的未婚夫。”
喷!这句话直接让原本处于随时候战模式的范轻波破功,她一掌推开他,忍不住笑骂道:“死开!有你这么趁火打劫的么!”
打情骂俏……公然的打情骂俏……
周子策暴走了:“你还说你跟他之间没什么!!!”
“我跟他有什么没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
很好,吵架的内容又回到起点了。
徐小姐顿了一下,对书生行了个万福礼道:“周家公子脾气直了些,有些话并非恶意,希望书公子莫放在心上才好。”
书生连忙回了个揖,“不妨事,不妨事。范姑娘也是直性子,徐小姐多包涵。”
话说完,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一丝诡异。这情形怎么这么像“两家孩子在学堂打架了家长出面互相道歉”……
“噗嗤。”
徐小姐忍俊不禁,发出了淑女不该发出的笑声,脸上一赧,低头道:“失礼了。”
书生又是反射性地打揖回道:“小姐多礼了。”
见他这样拘谨,徐小姐反而轻松了下来,她拿锦帕掩住嘴,眼睛笑得弯弯的,“书公子此刻是否在想,幸好范姑娘不是如我这般多礼之人?”
书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
徐小姐将视线移到旁边吵架吵得面红耳赤的周子策身上,悠然道:“因为小女方才也在想,幸而周家公子不是多礼之人。”
这二人本身都是崇尚礼教循规蹈矩之人,此前的人生中难免想过寻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共度此生。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却是在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跟一个同样守礼的人相处是这么折腾的事。这算不算另一种程度上的叶公好龙?
徐小姐清清淡淡的两句话,却令书生心弦剧震。
回想以往种种困惑,为何答不上那人问他的一句“喜不喜欢”,为何她能一而再颠覆他的原则他的审美,为何明知她不愿意还用尽方法想要负责,手段近乎无赖……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一切皆只因为他从一开始便弄错了自己想要的。
所以在遇到真正想要的这个,发现与理想大相径庭,却每每控制不住随之起舞时,才迷惑,才矛盾,抗拒着,又莫名被吸引,甚至执着地用“负责”来解释自己看起来不合理的所有举动……
当所有困惑迎刃而解,当一切矛盾不复存在,书生心中激荡不已,急欲寻人分享一番,告白一番,这个人自然是那困扰他许久的罪魁祸首——范轻波。
他倏地站起来,向正在吵架的两人走过去。
彼时正好那二人吵到激烈处,范轻波表示从今往后婚嫁自由,互不相干时,周子策劈头盖脸吼了一声:“全京城谁不知你是我的人,你道还有谁敢娶你!”
“呸!”瞎了她的狗眼,她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家伙身上还拥有她最讨厌的魅惑狂狷属性!
范轻波一向最经不起激,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尤其这种带有威胁性的激将,不逆袭一下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她一回头,堪堪撞上书生凝望的视线,脱口而出:“书生,你敢不敢娶我?”
书生脚步陡然顿住,那双素来明亮透彻的眼睛霎时如清水潋滟流光溢彩。
他嘴角轻抿,溢出一抹春意盎然的笑,而后欠身为礼,长袖垂然,道:“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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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吃了不能不认账 。。。
大事不妙啊。范轻波看了看身旁一脸笑意合不拢嘴的书生,心中懊恼不已。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明知道这家伙天天就等着对她负责还问他敢不敢娶?他的确是有何不敢,她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呐!这下可好,出了虎穴又入狼窝,还是她自投罗网的。
不行,还是得说清楚。
范轻波一把将书生拽入一个小巷子中。“那个……”
“嗯?”
不对,书生你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是犯规的喂!
她腿一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事……”
范轻波你太废柴了!这书生也算不得绝色美人就值得你这样五迷三道了?论美貌,他比不上公冶白,论阳刚,他比不上周子策,论身段,他比不上金画师,甚至论起他最擅长的发神经犯二——他都比不上范秉!
自我唾弃了一番,范轻波又重整旗鼓。这一回,坚决不看他的脸。
“我说书生啊,在酒楼说的那些话说说听听就算了,我就是被周子策那副我非他不可的嘴脸给激到了。你也知道我最爱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哈。”
一口气说出来了!做得好,鼓掌。
“嗯?你说什么?”
“啊!”耳边一麻,她捂着耳朵尖叫着跳开一步。
书生你靠这么近也是犯规的喂!把气吹在她耳朵上更是大大的犯规啊喂喂喂!
这家伙居然还敢摆出一副茫然无辜模样,范轻波心中一股邪火起,腿也不软了,脸也不热了,挑眉斥道:“谁准你靠这么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的圣贤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书生一愣,脸红了,“在下只是想听清楚些,再说我们已经……”
后面的“订婚了”三个字被范轻波阴狠的视线吓得吞回去了。
“啧啧啧,这就是你不对了,小范,你们都快成亲了,还不让人靠近?”
喝!什么人!范书二人回头,只见巷子里两排后门不知何时都齐刷刷地打开了,而每个门里平均都有三到五颗脑袋在争先恐后地往外探。
范轻波额上滑落三根黑线。“你们在干什么?”
“看戏咯!哎,你们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