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惊蛰始-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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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不甘不甘不甘不甘哪!
雷声隆隆,银蛇狂舞,明明是暗夜,却仿佛白昼一段段切碎了挪到面前,炸得他心惊胆战。
他警惕地回巡着四周,一脚高一脚低地跑著。
他们就在附近,要来抓他的鬼差就在附近,近到都能听见他们手里的索命健叮叮当当地在响。
“在那里!抓住他!”
被发现了!
他拔足狂奔,在泥地里狼狈不堪地逃窜着,不顾一切地逃窜着。不甘不甘,不甘就这么被捉去了,他实在是不甘心!叮叮当当的链条撞击声越来越近,他的心脏就快进裂了,耳边清晰地回筋寿急促的喘息声,他连头都不敢回,拼命地迈动已经疲惫得仿佛灌了铅的双脚。
呛啷啷。链条甩起,斩断暴雨飞来。
哗啦啦。闪电在眼前劈下。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里。
完了。
只是,心不甘啊,不甘啊!
呛啷啷啷!在空中如蛇般飞舞而来的链条在他急剧缩小的瞳孔里放大放大,他不肯闭上眼,满目尽是不甘的绝望。
两根修长的手指凭空出现,从旁伸过来,动作十分地缓慢,仿佛这手的主人尚未睡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手来拦这索命的链条。
啪!链条在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击间碎成了粉末,迅速被狂雨冲散,瞬间没了踪迹。
闪电映在鬼差的脸上,那些鬼的脸色比白昼还白。
“哈——”好大好大一个懒腰,好长好长一个哈欠,
“干吗呢?”困倦的声音埋怨着,“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啊?这个人不是说好归我吗?时辰到了自然会帮你们送去,你们主子没关照过?”来人背对看他,穿了一袭金光闪闪的衣服,暴雨落在他身体周围,居然落不到他的身上,讲出来的话有七分掩在了如雷的哈欠里。
鬼差面面相觑。心道:麻烦!这位大人睡迷糊了,居然忘了时辰。
“大人!已到时辰啦!”鬼差之一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嗯?”浓厚的鼻音传达出这位大人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状态。修长的五指懒洋洋地伸了出来,拢起,开始掐算。
“啊——”陡然一声石破天惊直冲九天的大吼爆出,将在场的一魂两鬼全吓得一哆嗦。他怎然睁开眼,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破口大骂:“惊蛰未到,打什么狗屁雷?害得老子少睡了好几日!给我下来,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边说边气势汹汹地挽袖子。
雷声骤然停止。过了片刻,一个赔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上面降下来,“金大人莫气,这也是上头的旨意,小的也不过是遵旨办事。”
“我不管我不管!”那位大人任性地拼命跺脚,“我要睡觉!你要打到那日再打,总之,不许在我睡觉时打,听没听见?”
上面沉默了片刻,溢下一声叹息,“上头如果怪罪下来,大人可千万要替小的开脱。”
“知道知道。”金大人不耐地甩着袖子,“快走快走!”
“谢大人。”上面的终于走了。
金大人又打了好大好大一个哈欠,“再去睡个回笼觉……”
“这个……大人……?”两个鬼差指着他的身后。
叹息声幽幽地飘来,金大人无限哀怨地咬着下唇瓣转过身来。两鬼差脚下立刻自动后退三大步,抱做一团。
“留下他,你们滚!”朱唇徽启,吐出六个字。
鬼差的脸皱成了苦瓜,想到回去会被自家主子一千零一种刑具变态地修理,泪花忍不住漾了出来。
不哭还好,一哭金大人地脾气夹带起床气立刻千军万万马地涌了出来,劈头盖脸对他们就是一顿好打。“还敢哭?还敢哭!回去让你家主子自己查查,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只是让他一世过得圆圆满满怎么就这么难呢?一世一世又一世,一世比一世差,都已经第十世了还死得那么凄惨,你们那边都是猪脑子还是跟本大人有仇?给他批一世好命有那么困难吗?要本大人赔他玩多久?本大人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你们一窝混蛋的手里,还敢给我哭?滚回去通知你家主子,洗好屁股等我去踹!滚!滚!滚!”
两鬼差见他激怒得几近疯狂,害怕起来,不等他大脚踹过来,慌忙自觉滑脚开溜。
赶走了鬼差,金大人心情欠佳地瞪了脚下的孤魂一眼:“扰我清眠,换做别人非让你做万世猪狗不可,算你小子走运!”两根手指怜起他的衣领,“走啦走啦,办完这事,本大人要好好睡个一万年,任何人都休想来打扰……”一路唠唠叨叨而去。
第1章
哗喇喇—
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拉开一条巨大的伤口,沉甸甸的天际蓦然裂开了一道豁口,惨白的闪电劈了下来,闷雷在远处隐隐地响着,一点点传来,到近前已经听不出原来的壮盛,只剩余音袅袅。刹那间巨雷降临,轰隆隆隆隆—肆无忌惮尽情酣畅宣泄着积淤了满冬的郁气,在人间随着金蛇狂舞的闪电一起撒野。
“啊——”躺在床上的男孩双手捂住耳朵,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好似虾米,他的脸色苍白,嘴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推开来,油灯挑进来,驱走室内黑暗,“怎么了,醒冬,又睡不着吗?”进来的是个妇人,从妇人的衣着和被油灯照亮的室内看,这是个很普通的人家。
妇人将油灯放到桌上,在床沿坐下,探手轻轻安抚床上簌簌发抖的男孩,嘴里低叹道:“醒冬,你是男孩子,要坚强一点知不知道?”
“娘!”男孩抬起头,眼底含着泪水,浓眉大眼的五官原本应该是坚毅的性格,但此刻却带着崩溃的恐惧,
“对不起,娘,我……”一言未毕,外头又是一道闪电斩下,随即雷声轰轰而至,男孩嘴里发出更加大声的尖叫,死死抱住娘亲,只差没钻进娘亲的骨肉里去了。
“清容,别管他了,你只会宠着他,他这毛病才会到现在都改不了。”男人披着衣服走进来,满脸不悦地看着床上母子二人。
“相公,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醒冬也是因为遭受了恐怖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你护得了他一时,能保得了他一世吗?你就是妇人之仁,他这心病只能靠他自己去治,你抱着他陪着他,又能起什么作用?只会让他更加逃避。出来,让他一个人呆着!”
“相公……”
“出来!”
妇人叹了口气,为难地垂头看看儿子,“醒冬,你坚强点儿,很快就没事了,知不知道?”
“娘!娘!你不要离开我!”男孩涕泪纵横死死拽住娘亲,哀哀地乞求。
“醒冬!”妇人泪在眼底转悠,看看丈夫又瞅瞅儿子,左右为难。男人不耐烦了,上前一把推开男孩,拖住妇人便朝外走。
“娘!娘!”男孩在后头苦苦地哀叫。
“这次不许你再心软。”丈夫警告。
“娘!娘!”男孩还是叫唤不停。
“混账东西!”男人火了,顺手操起墙曲的扁担萌凌孩走去,嘴里骂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畜生!”
“不要!相公求求你不要!”妇人死死抱住男人,嘴里一边哀求着,一边对着儿子哭道,“醒冬,你乖,很快就没事了,知不知道?那雷电再不会伤害你了知不知道?
醒冬乖,不要惹爹生气。相公,求求你不要打他,他已经够可怜了,求求你,我们出去便是,醒冬会乖的……”
床上的男孩和妇人都哭成一团,男人握着扁担,原本也没想真打,见母子二人哭得如此凄惨,身形僵在原地,叹口气,将扁担狠狠地一摔,拉着妇人便出去了。
呕!门被关上了。
“相公,醒冬他被雷打过,换做是你,你也会像他这般惧怕雷电,为何你就不能对他耐心一点儿呢?”
“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的吗?无缘无故的雷电打下来,其他孩子都死了,惟独他一人活着,都说他是怪物你知不知道?”
“胡说!醒冬是命大福大、大难不死,什么怪物不怪物的,相公你居然也会信这种话?”
“抬回来时明明已经断气了,停灵的时候突然苏醒,这种事情你以为不会招致非议吗?我现在每天走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全脱了那畜生的福!”
“相公,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醒冬听见了会怎么想?醒冬是我们的孩子.他绝对不是什么怪物,我不管别人怎么讲,醒冬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都不会嫌弃他的。”
窗外雷电不止,一声声,一道道。
男孩哆嗦着,知道娘亲不会再回来,他绝望地跪趴在床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棉被盖住头,泪水流淌不止。
天色渐暗,一队长长的车马在山间缓缓而行。
车队领头的是个剽悍的男子,骑着一匹通体混黑的骏马,他拧起浓眉观看天色,嘴里暗骂了声,驱马往回走到一架朱红轿子前,微微俯下身凑近窗口。“宁大人?”
“什么事?”
“起雾了,今儿恐怕走不出这座山,需找个地方宿一晚才行。”
帘子一挑,宁大人朝外望了望,只见林间已经氤氲一片,不由得皱起眉头,“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地方住宿?”
“小人记得再往前不远有座寺庙,前几年小人还在那里借宿过,离这里不远,大伙加快脚程,约莫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就依你吧。”
“是!”剽悍男子双腿一夹马肚.驱马冲到车队前头,大声喊道:“加快行进速度,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荣光寺!一个个跟紧了,莫要掉队!”
“是!”赶车的催动骡马,车队快速前进。
半个时辰后,车队来到荣光寺门口。
“奇怪,怎么没几年光景,这寺庙就荒废成这样了?”剽悍男子奇怪地道。只见眼前山门半开着,围墙上朱漆剥落,墙头杂草丛生,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你确定是这里吗?”
“宁大人。”剽悍男子连忙行礼,“小人不会记错,这附近方圆百里就这一个寺庙。”
宁大人抬眼看见山门上悬着块残破横匾,蛛丝缭绕,借着火光依稀可见“荣光寺”三个字。“算了.顾不了那么多,雾气已经追上来,勉强赶路恐会有危险,今晚就将就住下吧!”
“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剽悍男子躬身退下。
宁大人双手背负,信步踏进庙里,这座寺庙果然是荒废了,院内尽是杂草,长到半人高,香炉倾倒在地,菩萨还在,只是表面金漆玉石都被剥走,十分的残败凄凉。
一个少年忽然从菩萨后面转出来,看见宁大人,一愣,“你是谁?”
宁大人见那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像是这寺庙的人,于是便回了一句:“你是谁?”
“我犯住在这寺庙里的叫化子。”
宁大人听那少年答得坦诚自然,不由得莞尔一笑,“那么打扰了,我们一行人贪图赶路,错过投宿地方,今晚要在这里宿一晚,打扰之处,希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少年见他一身绫罗绸缎非富即贵的打扮,说话却十分客气,不由心生好感,哈哈一笑,“怎么会?大人随便就是。这寺庙原本也不是乞丐的家,只是住到现在一直没人和我抢罢了。”
“我听说这个寺庙几年前还香火旺盛,为何现在如此荒废?”
“和尚都被杀光了,香火自然就灭了呗!”少年说得轻描淡写。
宁大人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两年前一伙强盗洗劫了寺庙,把满寺的和尚全都杀死,连带一些香客也遭了殃,自那以后,这里就没人敢来,寺庙也就荒废了。不过你放心便是,这里已经什么都没了,那伙强盗也不会再来,否则我怎会在这里住了半年都平安无事?”
“原来如此。”
“大人!”剽悍男子踏步进来,“小人查看过禅房,完全不能住人,今晚恐怕只能在大殿里将就一宿,或者大人愿意在马车里……”
宁大人摆摆手,“就在大殿里吧,没关系。”
“是。”剽悍男子吩咐下去,一行人便将行李搬进来,打点铺盖的打点铺盖,起火的起火,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开饭,一群人团团围坐着吃饭。小乞丐坐在旁边,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走远一些,窝在草堆上闭目假寐。
宁大人看在眼底,转头吩咐剽悍男子:“大海,包半斤牛肉去给那孩子。”
潘大海包了一包牛肉拿过去,回来时小乞丐跟在他后头,跪下就是三个乓乓响的响头,然后才回去咀嚼起那包牛肉。
一行人赶了一天路,匆匆吃过晚饭,倒下便睡,没多时,大殿内鼾声四起,都睡熟了。
宁大人睡得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他身边,一睁眼,见小乞丐正向他探出手来,宁大人眉一拧,一把捉住小乞丐,“你想做什么?”
“嘘。”小乞丐示意他小声,“快把人都叫醒。”
“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那么多,快把人都叫醒,强盗马上就来了。”
宁大人一惊,揪住少年的衣领怒声喝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污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带着一丝无奈,“因为我也是强盗。”
“潘大海!”宁大人丢开少年,扯开嗓子大吼,“起来,起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