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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鬼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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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全部结束时,报名参赛的师兄弟均有斩获。
比赛结束的这天下午,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颁完奖后,我陪着师父走出剧院,场外人流攒动,只听师父忽然对着前方大吼一声:“小齐,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齐正被那个与他比赛的中年男人搂着肩膀,准备走入路旁一条小巷。小齐听到喊声,回头张望,师父又叫了一声,小齐挣脱那个男子,走了回来,师父抬手指着那个中年男子,厉声说道:“你走。”中年男子乖乖地转身走掉。
这时,师父才问小齐:“你和他干嘛去?”小齐抓着头,辩解地说:“他找我谈点事。”师父一掌抽在他肩上,打得他一个踉跄,骂道:“他找你谈事,这里谈不得?蠢!你在台上让他丢了脸,他这是要报仇!你看了他的手没?三个指头一般齐,他有硬功夫!”小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我听了,心里暗暗感叹:好险。
这次比赛过后,没有多久,我找到了工作,离开了L城。偶尔回家,找师兄弟们玩,小齐一定在场,后来花皮也参加了工作,我们轮着请客吃饭,轮着请大家玩,小齐请客,总是到他的家里做给大家吃,他的手艺有了进步,渐渐能把握火候,后来,就是他的老婆—那位眯眯眼的纺织女工下厨了,他也仍旧是省吃俭用地存着钱,渐渐地家业大了,开了家卷闸门店,不但修理卷闸门,还卖卷闸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再后来,他在L城郊区买了一块地,起了栋四层楼的水泥房,把江西的老父老母都接了过来,此后不久,他的哥哥姐姐也来投奔他了。
可是我们见面,他仍旧是那副样子,眯眯眼,似笑非笑,衣服仍是旧的,咸菜一样的皱,皮鞋满是灰尘,一大串钥匙叮叮铛铛地挂在腰间。仍旧不喜欢在饭店吃饭,总嚷嚷着:“什么时候到我家吃啊,我老婆学会做一种新菜了。”
去年他买了车,一台派立奥,上牌的第二天,兴冲冲地把它开到长沙,停到我的单位门口,打电话叫我出来看,结果因为乱停车被城管锁了大锁,第二天才开回去。
那天晚上,他住在我家,我请他喝啤酒,他把自己灌醉了。使劲回忆当初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光。说到最后,他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觉得满足,我什么都有了,从江西过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
今天又接到花皮的电话,说到最后,他说:“白包我们已经送去了,你那份,我给你凑上了。他的妈妈都哭昏了,看着都觉得惨,白发人送黑发人。”沉默了一会,他又说:“我知道你这阵子忙,太忙,就别回来了吧。”
挂了电话,我想,还是得回去一趟,他这一生,想往的都已经得到了,应该是满足地离去,离开的时候,当然希望兄弟们都能来送他。
(小说)又见清明(全文)
    一
天亮了,闹钟没响,天花板是灰色的,对面的电影海报上,安吉丽娜。朱丽很神气地摆弄着那把M1000,我去玩具市场看过几次了,这种款式的仿真枪一直没有货。
我叫了一声宋媛,没人应,于是坐起身来,想倒杯水喝,茶壶是空的,是的,我们分手一个月了,这个习惯要改,我打开宿舍门,到走廊拐角的水龙头猛灌一气,彻底地清醒了。

草草地涮牙洗脸,然后拿出最好的一套西装换上,今天周六,我要去师大看妹妹。爸爸来信了,问我们清明回不回去,要给妈和爷爷奶奶扫墓,我得问问妹妹的意见。
“你妈这辈子不容易,你们得回来看看她。”爸在信里这么说。
是啊,妈不容易。

昨天给妹妹挂了个电话,妹妹的语气很无所谓,“不回去,我要考试了。”
我心里来气,不知道该怎么骂她,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象话。

长街的晨风很凉爽,会让人心情好一些,时间已经九点了,我去超市给妹妹买了一斤果冻,她爱吃,妹妹很省,我知道,她上大学头一个学期就没向爸要过生活费了,她晓得到茶馆里拉二胡,挣生活费,都说如今人的品味上来了,我怎么感觉那是装的,一群先富起来的人,口袋里有点钱,晓得到茶馆买风雅来了,不管怎么样,妹妹是红了,有时候一晚上赶两三个场,挣的绝对比我一个月的工资多。
妹妹不乱花钱,钱都存着,缴学费,买书,寄给爸爸。
妹妹会拉二胡,那是小时候跟村头的杨孝材学的,杨孝材比我还小着辈份,看到妹妹要叫表姑,杨孝材拉二胡是绝了,十里八乡的但凡唱大戏都请他,只因那帮二胡都没他有货,杨孝材拉二胡有个作派,爱先喝二两小酒,不多不少,二两,酒倒不拘优劣,喝罢了,把二胡架上膝,试试弦,闭着眼摇头晃脑地拉开了。那声音流水一样,淅淅沥沥地出来,很悲,妹妹小时候很沉静,常常喜欢蹲在杨孝材身边听他拉,睁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望着杨孝材忘情而抽搐的脸,很陶醉的样子。杨孝材拉完一曲,总要停下来,睁开眼,问妹妹:“表姑,爱听吗?”妹妹点点头,杨孝材就很满足地说:“好,再拉一曲。”

妈妈一直不喜欢杨孝材,妈妈是个直人,她就敢当着杨孝材的面骂他:“你这个懒汉,只晓得喝酒、拉二胡、赶场子,几时看见你拉个堂客出来?”这个时候杨孝材是不敢顶嘴的,只涨红了脸,缩着头,不住地说:“你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杨孝材是妹妹考上县一中后年春上死的,送他的人很少,一口薄棺,就葬在他屋后的茶山上,如今恐怕已经是荒草满坟头了吧。
妈妈是到学校给我们送米时,偶尔提起了杨孝材的死讯的。我以为妹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很淡然,她只“哦”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给妈倒上了一杯水。
我反而有些心酸了。

我一直不知道妹妹是个怎么样的人,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很长的时间,从小到大。
但是我可以肯定而且不得不承认一点,妹妹比我坚强,或者这么说,我更加地感性,妹妹则更加理性。
妈妈说妹妹比我更象男人,因为长大后,具体地说是上初中后,她变得很疯,而我比她文静,将文静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往往有些贬义,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妈妈这句话或者是无心说的,我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一个人一旦被人比较总会显得自卑,因此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希望自己有过这个妹妹。

为了证明妈妈说的话是错的,我开始学着抽烟、喝酒、找人打架。这是当时我唯一能找到证明自己是个男人的方法。现在我知道这种方法是很愚蠢的。
我的开销变得很大,对家里的要求渐渐变得无礼。我编织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变着法子向家里要钱。
我一直没有问是不是妈妈向妹妹问起了我的事情,是的,那叫人觉得很羞耻。
然而我疯狂的行为却由妹妹的一个巴掌结束。
妹妹冲到了我的寝室,当着室友的面给了我一个巴掌。
“你做得出!”她对我大吼。
妹妹的劲不大,可是一个巴掌打光了我所有的面子。
所谓的面子。
我没有还手。
她是我妹妹。
我把她拉出了寝室。
妹妹站在走廊上哭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看见她哭,后来妈妈去世,她也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妹妹就那么眼泪含含地望着我,一个劲地说:“爸妈不容易,你对得起他们吗?”
那些故事转眼间就成了回忆,我们都长大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从黄花镇到东站,再转车到火车站,用二十分钟,再转立珊专线,直达师大,又是一个小时。
找到妹妹的寝室时,妹妹正站在走廊上涮牙。她望见了我,含着满嘴的涮口水,口齿不清地对我说:“哥,你来了,进去坐。”

妹妹的床铺很整洁,床的一头堆满了书。
妹妹的室友床头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两个小娃娃,皮卡丘,小恐龙什么的。妹妹的床头没有。只在靠墙的一面贴着一幅字,已经发黄了,是妹妹上初中时杨孝材写给她的,很规矩的一手颜体写的――“书香”两个大字。
“昨天晚上赶场子赶晚了,难得星期六,好好睡了一觉。”妹妹洗涮完进来,精神焕发,妹妹很清瘦,是个漂亮女孩,眉目前更有几分英气,让人一见忘俗。

“哥你吃了饭没有?”妹妹坐在对床,剥着果冻吃。
“早饭吃过了,中饭没吃。”我笑着说。
“我早饭还没吃呢,对了,昨天发薪了,我请你吃饭。”妹妹站起身,走过来,从床下抽出一叠票子,都是百元的,有十来张。
“哥你清明回去吗?”妹妹把钱数了一遍,问我。
“回。”
“那你帮我带钱给爸,我懒得寄。”妹妹从那叠钱里抽出三张,剩下的交给我。
“好。”我说。
十一
在去吃饭的路上我们碰到了一个小子,他指着我问妹妹:“他是谁?”
那一刻我很想揍他,虽然看上去他并不赖,全身上下都是nike,个子高大英武,有一股冲劲。
“跟你有什么关系?”妹妹冷冷地看着他。
他望着妹妹的脸,象一头发狂的野兽,忽然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
他不经打。
我一脚把他踹在地上,骑上去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妹妹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反而有些不忍了,没有再揍他,站起了身。
他没有爬起来,不知道是爬不起来还是伤心或者耍赖。
他趴在地上的样子很难看,象一只狗。
我拉着妹妹走开。
“那人喜欢你?”我问妹妹。
妹妹扑哧一笑:“是人都看得出,你还问?”
“那我打他你怎么不叫住?”
妹妹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才说:“我倒希望他认认真真地跟你打一架,可你也看到了,他没种。”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城里人,就爱装腔作势,骨子里没有一点用。”
十二
“哥,你跟媛姐分手了?”我们在饭店里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妹妹忽然问我。
妹妹这句话问得我悴不及防,我故作镇定地喝口水:“是啊,你怎么知道?”
妹妹俏皮地一笑,说:“你领带打得好难看,比媛姐差远了。”
妹妹起身去点菜,回来时带回一瓶酒,三星的浏阳河。
“喝啤酒吧,喝白酒哥会上头。”我示意她却换。
“你的量我还不知道?我陪你喝。”妹妹说着把瓶盖起开。
十三
妹妹的酒量也不差,一瓶白酒喝了一半了,还跟没事人一样,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喝过酒?
妹妹话多了起来。
“哥你好好地跟媛姐分手干嘛?”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别摆大哥的架子,媛姐人挺好的,会疼人,她能照顾你。”
“我又没病,要人照顾干嘛,再说了,我要人照顾请个佣人不就够了。”
“话不是这么说,媛姐这种人适合做老婆的。”
“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
“好好好,不说,谁爱管你的破事。”
。。。。。。
“哥你存钱了吗?”妹妹微微醉了,忽然很认真地问我。
“存了,黄花地方小,有钱没处花,折子上有万来块,怎么,你要用?”我回答说。
“你每月给爸寄了钱吗?”妹妹又问。
“寄了,每月四百,问这些个干嘛?”
“不能让爸手里没钱。”妹妹摇摇头说。
“嗯。”
。。。。。。
“妈去世有四年了吧。”妹妹醉眼腥胧地问我。
“是啊。”我感叹着回着。
“有件事,妈一直不让说。”妹妹说。
“说吧,什么事。”我疑惑地问。
“知道那回我为什么打你一巴掌吗?”妹妹抬眼望着我。
“妈告诉你我乱花钱吧。”
“不是,我在城里碰见妈的,”妹妹说:“那天我去书店,经过县医院,我就看见妈了,妈就蹲在医院门口,在抹眼泪,我叫她,过去扶她,问她怎么了,她很慌,只是摆手,说没事。”
妹妹叹了一口气,眼神迷茫地追忆:“后来问急了,她才告诉我,说你要学费,家里没钱了,听人说血能卖钱,想来卖点,可人家不收。”
“妈那时候肝就有病了。”妹妹不胜感慨,一仰脖子,又喝下一杯酒。
我有些茫然,脑子一片空白,颤颤抖抖地想点根烟,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了。
“妈要是活着,今年要做五十大寿了。”妹妹拈着小酒盅,痴痴地望着,低低地说。
我没有做声,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记得宋媛的生日,记得自己的生日,爸妈的生日却忘了。
爸爸今年是多少岁了,记得吗?
酒劲慢慢上来,我的脸开始红了。
“来,哥,我们干一杯,祝妈生日快乐。”妹妹斟上酒,举起来,冲着我说。
我连忙端起杯。
十四
“这炒蛋怎么这么难吃。”妹妹扔下筷子,生气地说。
“饭馆里的菜都这样。”我解释说。
“妈炒的蛋很好吃的,哥你还记得妈炒的蛋吗?”妹妹兴致勃勃地问我。
“记得,妈炒的蛋碎碎的,炒得老,辣椒放得多。”我笑笑说。
“是啊,可好吃了,想起来都流口水啊。”妹妹兴奋地望着前方,小丫头又在回忆了。
我鼻子有些酸了。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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