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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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问:“这是什么?”
大外婆说:“求了观音娘娘,化的符水,他怕是受了惊吓。”
妈妈转头对我说:“喝吧。”
于是我就这样在大门口把那碗浸了纸灰的水喝掉了。
天色渐明,巷子还在沉睡着。妈妈又迈开了脚步,她把我抱在怀里,我伏在她的肩上,往后望,穿着黑衫的大外婆手里端着那只盛水的瓷碗站在家门口,在晨光中显得分外鲜明。青石板路向后延升,一直到巷子的拐角,光滑的路面在朝阳里反射出一地的光辉,凉爽的晨风轻拂过我的头颈,带走了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恐惧。高跟鞋脚步声嗒嗒地响着,眼前那个身影渐渐模糊,有些不真实,然后融进斜照的阳光里,犹如那场突如其来的梦,转眼间就送别了这个夏天。
死了一个兄弟(全文)
昨天晚上感觉缺乏睡眠,喝了点红酒,十点钟就爬上床了。隐约睡意袭来,闭上眼,心里默念‘关之琳,我来了。‘电话铃却忽然想了。
是花皮打来的。告诉我师弟小齐死了。我在这边懵了.小齐年前还见过的,已经混得人模狗样的了.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半天才知道问他,"怎么死的?""车祸,开车打瞌睡,一头撞上了货车."
放下电话,睡不着了,坐在沙发上,酒精有些上头,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我的师弟.
小齐是江西人,眯眯眼,似笑非笑,老穿一身旧衣服,咸菜一样的皱,皮鞋满是灰尘,个子蛮高,干瘦身材,肤色黝黑,十年前过来的.慕师父的名,过来拜师学艺.说起来,他是带艺投师.在江西已经学过两年,韧性非常好,平常最爱做的,就是用手提脚抬过头顶,站着劈成一个一字.师父原本好象并不想收他,说以前的功夫把他练坏了,韧性太好,没了暴发力.小齐磨了很久,师父却不过,终于还是让他拜了师.
小齐比我大两岁,入门晚,所以是我的师弟.他家里很穷,很早就出来做事了,学了点修理卷闸门的手艺.这次过来,把他所有的积蓄带来了,想学功夫的同时,在这边安下家来.大家混熟了之后,在一起聊天,他总是说:"你们这边日子好过些,我们那里,太穷了."
我们练武的地方,是在体育馆操坪的一角,现在已经拆掉了,建了公园.那个角落,以前有一座平房,是一家小的幼儿园,围着篱笆,房前是水泥地面,我们平时练武就在那里.小齐来了以后,向幼儿园租了个小杂物房,住下来.
小齐来的第三天,师父就让小齐显功夫.看看他之前倒底学了些什么,他打了一套长拳,再耍了一套刀,招式都很规矩,但看上去很飘,发力不到位的感觉.师父也不说什么,过了一会,又让他和我对练,其实就是过过招.这是我们很喜欢的项目,打的用心,看的兴奋.我和小齐站到场地中间,都脱了鞋,侧身握拳,我刚一定神,小齐就向我冲过来了.他上来就是一个鞭腿,踢得很高,但是没有速度,一缩头,就从头顶飘过去.他再顺势想来一个转身后摆腿,腿还没摆过来,已经被我一脚踹在屁股上,往前冲出去好远,他有些恼火,回过身来又打,居然腾空后扫,很漂亮的一招,可惜腾空转身的时候,背对着我,一个好大的空裆,太帅了,这一点不抢踢,太对不起观众,于是我踢出一个高鞭腿,又打中了他的屁股.他这一招没发完,被我挡了势头,直接从空中横摔到地上,立刻爬起来,使劲地揉着屁股,龇牙裂嘴的.师兄弟们都大笑,师父叫了停,他也忍不住了,笑着对小齐说:你录相看多了,打得漂亮,但是没一点用,从头学吧。
小齐拜师后不久,就开始出去找事做,师父介绍他去汽修厂学徒,他没有接受。他是有野心的,想自己做老板。
每天练完武后,小齐就提着他的工具箱出去了,到沿街的门面或者市场里,一家家去走,去看,去问。愿意听他说话的,他就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卷闸门的保养方法,有些人会挥着手象赶苍蝇一样赶他走,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又走到下一家。遇到有人店里在下货,他会搭把手,帮着搬点东西,要修卷闸门,他的价钱也很公道,修得特别细致,修好后还给卷轴上油。
几个月下来,小城的几条街他都摸熟了,门面上的都认识他。和他一起上街,他招呼打得没个完,他不大会聊家常,和人打招呼,通常都是叫一声名字,然后憨憨地笑。认识了,大家偶尔也招呼他做点事,久了,就信任了,一次走在街上,忽然旁边一家南杂店的老板娘大声叫他,他满脸堆笑走过去,老板娘说:“小齐,给我看会店,我要去接小孩。”小齐就转到柜台里坐下了,伸着头对着我们摆手,说:“你们先回去,我帮她看一会。”
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多的师兄弟喜欢在对练的时候找小齐,因为大家都发现他对练时有老大的破绽,他还是喜欢踢高鞭腿,速度不快,下盘空,可以从容地扫他,二来他的拳没力,打在身上不痛。和他对练很轻松。后来他改掉了高鞭腿,改用小鞭腿踢人的腰或小腿,大家还是喜欢和他对练,因为他的小鞭腿一样没力,拼着挨他一腿,一进步就可以攻他的中门。
小齐来L城整一年后,便开店了。他租下了体育馆操坪边的一个废弃车库,买了一台焊机,就开张了。开张前某天,练武的时候,他来找我,说:“你会写毛笔字,帮我写个招牌吧。”他买了红油漆和一只毛笔,弄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旧木板,毛笔已经泡发了,我提笔蘸上油漆,问:“起什么名?”他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讲:“我倒是没想,就叫‘小齐卷闸门维修店’吧。”
小齐的小店开张,他请我们几个师兄弟吃了一顿饭,那天是周日,他借了幼儿园的厨房,买了鱼肉果蔬和一箱啤酒,自己鼓捣出一桌子饭菜,那天中午天色阴沉,很凉爽,我们把桌子搬到屋外坪里,围坐着吃起来,小齐做菜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肉切得很大块,炒老了,咬不烂,白菜炒老了,蔫蔫地趴在碗里,红烧鱼虽然放了姜丝,还有一股子腥味。说到底,他只是把这些菜都弄熟了。幸好那时节我们都是长身体的少年,不挑剔,我们先是把一锅子饭吃光,然后就着剩菜,一瓶瓶地喝啤酒。吃吃喝喝了许久,一个个颓然醉倒,在条凳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那天小齐喝得最醉,说了许多心里话,微微醉了的时候,他说了一些生死兄弟义薄云天的话;再往里醉了,他说他想家,但是家里太穷,要挣钱回去,把土砖屋拆了,换成水泥楼;醉到彻底,他开始讲他喜欢的女生,原来就是经常出入幼儿园,找两个年轻幼师玩的一个女孩,听说是在麻纺厂上班的一个纺织女工,小眼睛,细腰,喜欢穿红花圆领的衬衫,胸脯鼓鼓的。小齐说到她时,一脸的兴奋,一双醉了的眯眯眼瞪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大张着嘴巴,酒气喷薄而出,他还使劲地拍着我的肩膀,仿佛不这样不能让我相信,他说:“我真的喜欢她,她长得很象我的表姐。”
那一年,小齐二十岁。又过了一年,小齐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与纺织女工同居了。
小齐与纺织女工同居那一年,L城举办了一届武术比赛,师父的弟子除了我全都报名参赛。小齐报了65公斤散打与长拳,花皮报了长枪及刀,其他师兄弟报的多是武术表演类。为此,师父把我叫到他家,骂了一顿,他问我:“为什么不参加比赛?”我说:“怕打得不好丢师父的脸。”师父立刻起了高腔:“你还怕你拿不到名次?!”他自己就是这次比赛的总裁判。
可是最终我还是不想参加,师父没辄,说:“那你当领队,去看看吧。”于是我当起了领队,带着一帮子师兄弟,前去参赛了。
武术比赛原本要在体育馆举办,但那期间正好开人大会,被占用了。于是另外选了一个镇子,离L城十几分钟车程,镇上有家不小的剧院,武术比赛就在这里举行。这次比赛的报名规格放得很宽,除了几支规定的代表队外,为了广开财路,其他不管会不会打,只要交报名费,都可以参加,又打着体委的招牌,政府举办,四里八乡的习武、好武之人立刻云集于此了。报名费不贵,十五块钱。第一天是海选,剧院门外人山人海,踊跃报名者挤在售票窗口,交了十五块钱,拿到一张票,然后进剧院,在几个裁判面前打一路拳,有许多还未打完就被赶出来了。这种做法,颇有几分类似于现在的超级女声。师兄弟们并不需要过这一关,他们直接进决赛。
到了这里,我们都开始为小齐的散打比赛暗自捏一把冷汗。我们看到了那些报名参加散打比赛的人,个个精壮得很。65公斤散打有六个人参加。一对一决出前三名,我和花皮在练习场仔细地观察他们,有四个侧身膝稍弯抱拳,一副散打架式,只有一个黑脸的中年人,是站着马步在打拳。我和花皮相视一笑,就是他了。
小齐与中年汉子的比赛被安排在下午,当看到小齐戴着护具出来时,我忍不住笑了,他戴着红色的头罩,一丛乱发挤在中间怒发冲天,只为系得太紧,头罩上沿压得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看不见,胸口的防护以及护裆也是红色的,象极了一只被翻了边的乌龟。中年男子应该是一位民间武师,对防护很不习惯,他不断地推着头罩,拉扯着防护背心,好象要把自己挣脱出来。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中年男子大吼一声,一个马步扎上,小齐箭步上前,往男子胸上踹了一脚,男子纹丝不动,晃都没晃一下。他得意地笑了。小齐又踢出一小鞭腿,踢在男子的小腿上,连忙跳开,男子还是不动,笑着,轻蔑地对小齐招手,让他再来。这时,裁判不得不叫停,对着中年男子吼道:“你知不知道比赛规则,他打不倒你,打你的次数多也算他赢。”
比赛再开始时,中年男子发了急了,双臂抡得和风车一样,追着小齐打,小齐挡了一拳,似乎吃劲不住,转身就跑,男子追上来,小齐回身一脚,中年男子身子一沉站稳马步,生受了他一脚,就是这一停顿的刹那,小齐转身又跑,他们就这样围着擂台,追追打打,打打停停,撑足了全场,台下嘘声一片。比赛结束时,我已经笑得要岔气了。
小齐胜的点数占了绝对优势,胜了第一场。进入三强。
下午的比赛都结束时,师父叫住我,说:“你去试试六十五公斤的另外两个人,看一下反应和力气。”
我拿着手靶走到练习场,找到那两个人,分别给他们做了一下陪练。他们的暴发力都很强,打在手靶上啪啪直响,力道隔着手靶透过来,有压迫感,我尝试在他们准备出脚时,突然扶着手靶垫步前推,一个正好撞上,一个居然收招避开了。打得兴起,其中一个居然让我扶着手靶,他要助跑来个侧踢,我侧身站好马步,扶住手靶,他冲过来,我转身避开,他一脚踢空,人随着势子冲出去了,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扭头诧异地望着我,我向他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厉害,厉害!”收起手靶,转身去找师父。我对师父说:“小齐不行,打他们不过。”
师父叫来小齐,对他说:“你打他们不过,不要再打了,你是第三名。”
从师父房间出来,小齐很是不服,我在一旁开导,说:“你经验不如人,技术不如人,力量不如人,只有灵敏和他们差不多,上去只能挨打,何不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坐拿第三呢?”小齐仍旧不服,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就这样毫毛无损地拿了个第三名。
这次比赛的武术部分很有看头,民间选手中涌现出了不少人才,现在再回忆,印象很深的是儿童组一个六岁小姑娘耍的匕首,腾挪跳跃异常灵敏,倒握匕首,出刀如风,形意兼备;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一挂白胡子,舞一把八十斤的大刀,虎虎生风,赢得满堂彩;还有一个理光头的年轻小伙,南拳打得威猛,中间凌空横踢时,居然横空旋转踢出三脚,而且如小说中梯云纵般,一脚踢得比一脚高,这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看到有人能这样做,真正令人叹为观止。师兄弟们也使出浑身解数,师父的得意门生,一对孪生姐弟拿走少年组所有项目的第一名,一位师妹夺得剑术第一,一位师兄拿到青年组刀枪棍的第一。还有两位师兄在散打的七十五和八十五公斤比赛中夺冠。在我看来,真正比赛时,师父倒没有刻意偏袒,花皮的枪就没进前三,他耍了半场好枪,在打到回马枪时,回身一刺,枪脱手了,直射出去,刺入台柱,慌忙跑去拔出来,回马再刺过。因为这个失误,他只得到一个安慰奖,第六名。小齐的长拳也被几个武术学校的学生比下去,没有进入前三。
比赛全部结束时,报名参赛的师兄弟均有斩获。
比赛结束的这天下午,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颁完奖后,我陪着师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