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都市电子书 > 干干净净是黄土 >

第6章

干干净净是黄土-第6章

小说: 干干净净是黄土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类社会表面看起来很平静,有机关,有工厂,超市商店在经营,学校传来琅琅的读书声,儿童在公园里嬉戏奔跑。在这社会上还有法院、医院、媒体、报纸,戴着大沿帽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大街上维持着交通秩序。大家都在正常地工作、劳动、散步、休闲。然而那只是一层薄冰,在这下面其实还有一股汹涌广阔的暗流,当你深陷其中才觉得整个社会实际上是在这暗流中碰撞、涌动、形成。正如文化大革命一样,那时的天是蔚蓝的,阳光是温暖的(这场运动开始于一九六六年的夏天。准确的说阳光应该是炎热的),那时的树叶也在风中摇曳,婆娑起舞,青草也萌芽生长,那时的生活也是多彩的。然而历史告诉我们,那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一切都在阴谋中酝酿、活动、进行、发展。其实古人已将这种现象归纳为一种图形——太极图。他们观察水中双鱼的旋回角逐、交配相织,受到了启发,从而演绎出此种阴阳画面:世上所有的事物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也蕴藏着光明。画龙点睛的一笔中,光明渗入了黑暗,而黑暗也渗入了光明。它们生生不息,遁环不已,在天地间变化,奇妙无穷。当你理解了此种涵义,再仔细端详这种古老的图案,就会摈弃以往烟熏火燎封建迷信的糟粕印象,会觉得这种文化和谐美丽,有种诗意漾在其中。其实最伟大的生殖就是在黑暗温暖的子宫中发生的。黑暗象征着温度,黑暗才是原则。
就在康格公司在金帝夜总会里杯觥交错庆贺采油成功时,一场围绕杏1井的阴谋也正在穿插进行。这场阴谋的主角为高世鹏,他是高奴县高鹏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尔格黑帮老大的概念已同以前不同了。他们不是那样地简单脸谱化,聚众呼啸啦,杀杀拼拼啦,身上膀子上还刺着青龙白虎,穿着对襟的黑裤黑褂,整日凶眉横眼。这些人或者是一些上市公司的首常执行官、企业的总经理,或者是一些穿西服打领带、文质彬彬的政府官员,或者也可能是一些文弱书生(广西南丹透水矿矿主就是一位中学教师嘛)。很难将高世鹏归入哪一类。这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好喝几杯酒,好抽一包烟,喝一壶酽茶,吐一口浓痰,走起路象陕北老农一样迈着八字步,慢慢腾腾,双手还抄在身后面。只是啊哧一声咳嗽,简直吓人一跳,那声音大得如炸雷。高世鹏惯用的计谋其实都是怀柔之策,分化啦、拉拢啦、收买啦,而且都是顺着你来。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要钱给钱,要官给官,要女人给你女人。可要把高世鹏归入一般普通商人,那就又错了。这人绝少安分,干起事来凶狠,毫不留情。在高奴没有他揽不到的工程项目,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而且他常常是说着说着突然上来就给对手一巴掌,打得人家鼻血横流,胆战心惊。这人报复起来很野蛮,打人如同农村老汉打牲口。也可以说高世鹏是位官员。可他只干过公社革委会主任、乡长、交通局长一类的小角色,而且早已内退,在单位里只是拿拿工资,报销报销药费。但要把高世鹏归入没有权力的闲人,那就又错了。县里大大小小的局长、科长见他一个赶一个客气。他到那个部门办事比高县长还要顺,效率还要高。只能这么说吧,高世鹏是高奴县的首富,他有几百万的资产,这包括一个楼宅建筑公司,一个筑路维修公司,一个既拉煤又拉客的运输公司,一个给油井清蜡的修井公司,最近在王窑乡他又添了两口油井。
如同那些突然有了钱的人,高世鹏给自已也盖了一所豪宅。房子就紧靠前街,离金帝夜总会一步之遥,在一排灰色的小楼中格外醒目。这座豪宅共用去了三十吨线材、锣纹钢和角钢,坚固得如同一座钢筋水泥铸的雕堡。按照高世鹏的意图,这座豪宅的屋顶还设计为黄琉璃瓦重檐歇山式,正脊的两端又立着两只鸱尾,宅第的外墙又是一色紫红马赛克贴面。除此之外工匠又按他的要求凿了两个石头华表矗立在楼前。在中国任何东西都有一个仿制品,辽宁有沈阳故宫,承德有小布达拉宫,高世鹏在高奴县建了一座天安门。可临了修大门时,却俗了。主人把它变成了一座垂花门,而且还按照民间式样置了一对鼓鼓囊囊、蛤蟆一样的抱鼓石,也不知这是干什么用,权且把它们当凳子吧,坐在上面可以系系鞋带。
在内部装饰上高世鹏也颇费苦心。他从西安请来一位装潢大师,让他把当今最豪华、最时髦的东西统统加进去。于是这个省城来的骗子苦思冥想了三天,然后把雪白的罗马大理石柱、苏格兰的豆沙色壁炉、一百年前的山西红木阁扇门和博古架,还有皇家用的小牛皮黄金颜色沙发给统统揉在一起,来了个一锅烩,然后再加上一个个镜子,最后狠狠敲了他一笔。(这所豪宅最大的特点应是镜子。门口一个穿衣镜,往里走一个洗脸镜——奇怪的是为什么在这里要放一个洗脸盆?——客厅里是一堵墙那么高的大白玻璃会客镜,而仔细看看,走廊里有镜,楼梯上有镜,厕所里也有镜,哪儿哪儿都是镜。如今好象陕北的大款们都有这种偏好)。装修结果一出来,嘿,别说还真不错。高奴人一进到里面个个都惊讶不已。灯光一打,一片金灿灿。镜子里的东西,一变两,两变四,四个生八个,八个又成了十六,结果什么玩艺儿都有了。只见西洋的、中国的、古代的、时髦的,一齐熠熠生辉,要甚有甚。
在高世鹏的豪宅里还有许多宝物,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他近几年在外地收购回来的。一个镀金的展翅大鹏啦,一只青玉雕刻的龙舟啦(一串玉练从头挂到尾。龙首凤尾的桅帆上悬满了一块块元宝),一只斗大的青铜宝鼎啦,一把五尺来长的关公青龙郾月刀。然而高世鹏的镇宅之宝却是一座小小的黑黢黢泥塑佛像,一尺来高,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
如同所有的暴发户,毛病迟早要出来。在那套黄金色的沙发上高世鹏从不坐,他的不知那一条腿总要蜷着,如果没有外人他干脆就脱光了脚蹲在上面。这会儿高世鹏如法炮制,就这样圪蹴在沙发上,他的一只粗大的长满黑毛的手还在一个瓷碗里拨弄着色子,于是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可以看到高世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酱黑的大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此刻他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挣大,正蛮横傲慢地注视着高三。后者就是今天在杏1井上一直紧紧站在杨晓涛身旁那个偷窥的人。他刚从那里回来,现在正趴在桌上,埋头猛啃一只羊腿。应该说高三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发达,可最发达的肌肉却是咀嚼肌。就见一块肉塞进他的嘴里,那腮帮子上立刻鼓起老大一块大疙瘩,好象脖子啦、嘴巴啦、鼻子啦、眼睛啦、耳朵啦都在动,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动,让人觉得他连骨头都吃下去了,而且还吃得那么带劲,那么香,只听一阵咔嚓咔嚓响。高世鹏又捏起了色子。
高世鹏最爱反驳这么一句话:中国没有人权。“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怎么能说没人权?呆子、傻子、书生才这么认为。”高世鹏常嘲笑如此说。“高奴就最有人权,这是一个最人道的地方,想干甚就干甚,想咋干就咋干,甚事没有!”
高世鹏白手起家挣了几百万,十来年里几乎就没交过税。去年是他纳税最多的一年,交了一百八十二块钱。事后他给一个朋友述苦,不停地讲啊讲,好象这个纳税人不知养活了多少政府干部了。从镰刀湾到小河口那段公路是他承包修下的。工程要求铺二十公分的石碴,十公分的沥青,他只用了一半料。结果通车三个月后,路面就翻浆了,可一点事也没有。县城里修二道街,他包了几栋楼,全用的是地条钢和劣质水泥板。那房子单薄得只要关一扇门,全楼都震得咚咚响(杨晓涛的康格公司就赁了这样的一套房)。结果这些建筑不但通过验收,而且还被评为优良工程,拿回了一个大奖。高世鹏认为人生在世要作恶。他常说:“人行善活了个七十八十,人作恶也活个七十八十,都是一辈子,干脆就作恶!”高世鹏觉得作恶痛快。人一作恶,事情就办得顺,就准能办成。
这会儿高三爬在饭桌上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羊腿。他抓起一大把卫生纸,使劲擦擦油晃晃的双手。“舅,油井就在杏子沟的前山山坳里,下面是河。”
“那地方我熟悉。”高世鹏点点头。八十年代他曾在那儿当过乡长。
“拳头那么粗的油管子往外流啊流,哗啦啦,哗啦啦,就像一口喷井。钻井队马队长说日产十二立方原油。”
高鹏为这口井算了一笔帐,如果稳产下来按十方计,每天就是八吨的原油。一吨原油卖六百块钱,除去一百块钱的费用,净落五百。每天收入四千二百五十块。一年按开机三百天计,就是一百二十万元。“去掉打井费用九十万元,这口井当年就能挣三十万。如果使用八年,就是近一千万。他妈的真是一口好井!”高世鹏又兴奋又嫉妒,将色子放在手里只摇。“当年我在那儿时咋就不知道这下面有油?”
“杏子沟一带的油井含水量都大,这口油井的水尤其大。”高三谈到了核心问题。这是杏1井的要害。
“打油公司是哪家?”高世鹏问。
“北京来的,什么康格公司。会计是个四眼,近视眼,我和他还拉了一阵。那经理听说是北京大学的一个硕士,是个念书人,可会说了,说得可好听,连高县长都喜欢听。”
高世鹏问这人长得什么样。
“个子高高的,长得可排场。”
“他叫个甚?”
“杨晓涛。”
高世鹏抓色子的手停下来。他想了想,觉得这名字真像个城市里的念书人,听起来也文诌诌。

同许多财大气粗的大款一样,高世鹏也养了一条肉乎乎、黑黝黝、奇形怪状的大狗。那狗是意大利种的那不勒斯洋獒与当地土狗交配生下的转窝子。虽说这狗越长越丑,可越来越凶,只见它整日满不在乎地挺着一条黑色大阴jing和一个大guo丸,呲着白牙,流着口涎,恶毒怨恨地跑来跑去。这会儿它又在楼下如豹子一般吠叫起来。高世鹏向高三努努嘴。高三溜进里屋。高世鹏来到楼下,压住铁练,吆喝住狗。过了一会他带了一位男人上了楼。
来人五十多岁,穿一件过了时的灰白色中山装,风纪扣还系得紧紧的。他的背有些驼,胳膊下夹着用报纸裹着的一轴卷得密密匝匝的图纸。此人是县石油局的陈局长。只见陈局长冲高世鹏又是招手,又是哈腰,又是频频点头,笑起来就见一片细小皱纹成规则地爬上他右半拉脸和又高又尖的鼻子上。但人们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陈局长的笑声中有种异味,而点头哈腰其实也并非向谁讨好,脊背也不是因为缩脖而驼,而是到了这个年龄,他就这么样了。
“装修得不错嘛。”陈局长四下打量一下,笑呵呵地说。“还是不上班的好。”
“有甚好的?”高鹏说了一句,但他还是掩抑不住得意,像客人来时那样将屋内所有的吊灯啦、壁灯啦、射灯啦、地角灯啦都打开了,只见镜子里交相辉映着一片金碧辉煌。
陈局长眯眯眼,一片皱纹又有规则地爬上了右半脸。“甚都有了,现在还要打油井。”
“再不要笑话我了。”高世鹏给他递上一支烟。“我争取来的项目,我争取来的资金,可县上还要对我审计。老子一害气,不干了!”
高世鹏说的是两年前修庙嘴沟大桥的事。为此事高世鹏才从交通局长的位置上下来。高奴县的干部都知道这事。
“你也早就不想干了。”
高世鹏哈哈笑起来。陈局长又装出一副热情高涨的样儿,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欣赏起一件件琳琅宝物。高世鹏此时走在前面更是踌躇满志。“这个是镀金的,”他搬起那只展翅大鹏。大鹏的胸毛如同铠甲,翎羽就象匕首,一双锐利巨大的爪子伸出来,血淋淋好似要掏人心。“你掂掂有多重啊。”在他的要求下,陈局长用手摸了摸。高世鹏又指指那只龙船,“这可是清代玉器,我是在西安八仙庵买的。”
高世鹏讲,这件玉器是当年慈熙太后逃难到了西安,一位宫女偷出来的,最后流落到了民间。接着他又指着装在博古架上用玻璃罩罩住的那尊黝黑的小佛像,“这才是宝物,这才值钱呢。”
听他介绍原来做这尊佛像的泥里掺着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却吉坚赞的肝粉,全世界只有一百尊,而这一尊序号又为38,是高世鹏前年在西宁大什字文物商店花了三万块钱买来的。
“真的?”陈局长估作惊讶。
高世鹏拿出烫金证书和一张发票让陈局长看。后者又是一番啧啧赞叹,仔细地看来看去。其实他对这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会儿他唯一想搞清的是高世鹏手上戴的那枚大方金戒上的铸字究竟是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