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在倒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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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也是如此。”亚当插言道。
“确是如此。”加莫尔表示赞同。“我自己不怎么喜欢孩子,但是我认为他们有必要保留人性的一面。”
“咱私的私生子。”亚当说道。
“但是,如果你必须有宗教信仰的话,”庞德说,“为什么不信印度教?印度教徒可以娶妻生子。”
“我原以为你会反对外国的东西。”加莫尔说道。
“嗯,我想我们可以获得一种英国化的印度教……
剔除其中神圣的母牛等。”
“不,那样做可不行。”加莫尔说道。“我想保留基督教,否则我们将失去半数文学遗产。我们需要像埃普比先生这样的人来告诉我们《无名之云》一书讲的是什么。”
“我从未听说过这本书。”亚当说道。
“或者《安克林·鲁尔》。”“我在写那篇有关中世纪英语的论文时就是让那本书把我给难倒了。”亚当说道。
“你应该抽时间读一读。书中运用了一些下水道的意象。”
“但是加莫尔,”庞德说道,“对你来说,只要接受过基督教教育就够了。人们没有必要一生都要信奉那种该死的东西。我们有责任帮助亚当从迷信的绳索中解放出来。”
“接着讲下去,把我说服。”亚当主动邀请庞德讲下去。
庞德把自己想象成一位逻辑学家,把自己的座椅向桌子旁移了移,然后把两个胳膊肘向桌子上一放,将两手手指轻轻交叉在一起。
“很好,”加莫尔欢呼道,“手指那样放很好。第一轮先由庞德主讲。”
庞德对他的干扰不予理睬。“让我们从三位一体论开始讲起。”他说道,“据我所知,这是传统基督教中最根本的教义。”
“说下去。”亚当说道。
“我这样说你不介意,是因为你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实际上,你并不真相信这种说法,因为你从未接受考验。你接受三位一体的观点不会有任何损失,因而你从未思考自己为何要接受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与经验的东西。你自己先想一下数字的概念。你看:“一个”——他把一个盐罐放到桌子中央——“二”——他把一个胡椒粉罐放到盐罐的旁边——“三”——他伸手去拿齐茉盒。
“军知道你要干这个,我应该把首着叶拿来。”亚当说道。他用小勺挖了一些齐茉粉,倒在自己的盘子上,然后在上面撒上胡椒粉与盐。“这就是三位一体。”
“瞧见了没有!”加莫尔喊道。“这味道可真够受的,但那却是真的。”
“我想你太不负责任了,加莫尔。”庞德不耐烦地说道。“竟然那样鼓励他。尤其是你自己都不主张生孩子。英国的人口出生率表明这个国家在三四代人之后将成为一个天主教占主导地位的国家,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想要那种事情发生吗?”
“不,”亚当激动地说道。“由于退教率很高,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什么是退教率?”
“不再去教堂的人口比率。”亚当解释说。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退教?”
“他们退教不是因为三位一体,”亚当说道。“我想是因为对人口增长率的控制。对了,我差一点忘了我要去参加一个有关今天我们谈论的这个话题的道林格学会讨论。我必须赶快走。”
道林格学会的名称源于德国十九世纪著名神学家道林格。一八七一年,由于他拒绝接受教皇阐述教义绝无谬误的观点而被逐出教会。创立该学会最初是要求在道林格死后恢复他的教籍,并最终达到正式封他为圣者的目的(为实现这一目标,学会的创始者以圣女贞德的例子来鼓励自己),后来演变成为一个非正式的讨论小组。参加者都不信天主教,目的是解放他们对待某些紧迫、典型的问题的态度,诸如西班牙的宗教自由,核战争以及禁读书目等。该学会惟一的公开活动是就上述问题向一些天主教报刊杂志写信,直言他们的观点。这些信件除了能在学会非正式牧师比尔·威德菲尔编的《教堂地下室》征订通讯上见到外,从未得到正式发表。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在别人的诱导下。这位牧师会对圣母玛丽亚升天的教义提出质疑。像这样离经叛道的观点,尤其是如果这些观点出自司锋或英国国教教徒之口,会成为学会成员谈论的低俗笑柄。这些观点在学会成员中的流传,与在非宗教性联谊会中传送低级下流的笑话没有什么不同。亚当经常想,许多道林格学会成员之所以拒绝效仿他们的资助人,主要原因是神职人员的良心自由度比世俗世界高得惊人。
亚当只是偶尔来参加该学会的讨论会,但是他对今天的话题特别感兴趣。他希望自己的头脑能够保持清醒。他喝的啤酒很多,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步履有点儿蹒跚地从酒馆与博物馆之间的路上走过。由于自己喝成了这个样,他决定不骑摩托车,而是步行。不管怎样,到会场的路程不很远,完全没有必要去发动摩托车。
和往常一样,道林格学会大胆地将会场设在了基督堂。那是一个各教派相互交流的中心所在,位于戈顿广场一座高大但非常狭窄的房子中。房子的地下室中有一个小餐厅。在那里,一些其貌不扬的年轻妇女向自称是学生或基督徒的人们提供农家馅饼及一种味道特别鲜美的西红柿汤。一楼有一间阅览室,二楼有一个休息厅。在那里,道林格学会成员每月都要聚一次,边喝咖啡边讨论问题。
亚当赶到时,讨论已经开始了。他跟着脚尖儿,从地板上走过,坐进一把空椅子中。与会者大约有十二三个人。亚当可以从他们桔黄色的胡须上判断出谁到地下室用过午餐。显而易见,学会秘书长兼一家天主教书店分部经理的弗兰西斯·麦普尔正在阅读一封寄往天主教报刊杂志的信件草稿:“理科学的进步与人类关系在生活”各方面的个性化发展还使人们重新认识到,婚姻和谐所需要的各种感性与生理因素能够产生积极影响。符合法律规范的婚后性生活无疑将有助于人的全面发展……
那是一封长信。亚当越听越感到烦躁。不是因为信中的观点不好。这些论点非常有力_他自己也常常引用这些论点。但是那封信在阐述这些观点时采用了一种高傲的、自以为是的风格,并对婚姻使命的履行车现了柳大的非洋仅不知女们并没有抓作个体所能体验到的问题核心: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时的痛苦,或者安全避孕法给婚姻双方带来的焦躁不安等等……而对体温记录表进行某些精细的改动之后,也许真能发挥作用,但是任何有过不小。已怀孕的痛苦经历的人都不会相信周期性禁欲的观点。在性交之后所有动物都会变得郁郁寡欢,这一点我同意;但不同意其在性交之前或者数天之后的观点。
信终于念完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一位胸脯扁平、长一头姜黄色头发的女孩说了一句在所有类似场合下都会说的话:“难道我们不能在某个地方谈一下神秘的肉体吗?”
“为什么?”亚当问道。他对自己好战的勇气感到惊奇:一定是啤酒在作怪。那位美黄色头发的女孩吓得向后一缩身,她那扁平的胸部陷了下去。亚当为她感到难过,但是听到自己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今天是从肉欲的角度来谈论肉体的。”
“我同意你的观点。”一位最近刚刚退出隐修院。秃顶上长出新发之前就定了婚的男子说道。“在僧侣可以随意结婚之前,我们将一事无成。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罗伯特和我,”他的未婚妻说道,“认为我们应该领养几个信天主教的孤儿,不必自己生孩子。但是根据现在的有关生育控制的教义,这样做危险性很大。我们会失败的。”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同情的低语声。这位未婚妻对自己发挥的作用感到非常满意。
“我想知道,”亚当说道,“我们需要什么。我是指,我们是否应该使用避孕或别的什么东西?信中没有谈到此事。”
人们感到有些尴尬,都默不做声。弗兰西斯·麦普尔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认为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发布不信天主教的人们所关心的话题,从而达到引起教会注意的目的。”
“有谁知道,”一位秃顶、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的律师说道,“他们是否真得允许使用避孕药?我听人说加姆登的一位牧师在听人忏悔时推荐过这种办法。”
“他叫什么名字?”有六七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不清楚。”那位律师坦白说。
“按照我的理解,”弗兰西斯·麦普尔牧师说道,“你可以用药物来调节女性的经期,使安全期更加安全,但是禁用避孕药物。”
“我听人说那种药物会让女人长出胡须,”一位来自贝德福德学院的研究生说道。“或者让她在七十岁怀孕生子。”他边补充边打了个寒颤。
“我想知道,”那位以前进过隐修院的男子说道,“埃普比先生要用什么。”
当所有在场的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亚当时,他非常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
“俄不知道,”他最后说道,“我想没有人真想使用避孕工具,哪怕是非天主教徒。人们不喜欢这些东西,对不对?每个人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许药物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我们对之了解的还很不够。在神学家和科学家细心研究并试图解决药物问题时,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应急措施。当前的情况是,我们天主教徒为了维护或打破教会有关生育控制的教条从道义上花费了大量精力,但在现实生活中仍然存在着许多更为严峻的道德问题。”
“听啊,听啊!”一位女士喊道。她主要反对爱尔兰出口供人屠宰的马匹。
“从现实的道德神学来看,使用避孕工具,”亚当接着讲下去,不知道自己将得出什么结论,“必然是一种预谋的犯罪行为。你可以打别人的头或者在社交聚会中勾引他人的妻子,然后去教堂忏悔,说什么,‘神父,我被自己的情感战胜了,’为此感到非常歉疚,并发誓以后不再干这样的事,但是一星期之后却又重蹈覆辙,故技重演,一点也不感到虚伪。但另外一件事是你在药店冷酷无情所为。一旦开始之后,你就得继续下去。否则将毫无意义。”
“林讲得很好。”趁亚当缓口气之机,麦普尔说道。“但是我们能采取什么办法呢?”
“依我看,淮一可行的是将避孕划为一种可以原谅的小罪过。”亚当突然获得了一丝灵感。“然后我们所有人就会为此感到些许的内疚,就像在公共汽车上逃票一样,但同时又木会失去自己的尊严。”,这一提议似乎让在座各位吃了一惊,会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嗯,”弗兰西斯嚷普尔最后说道,“这种观点真是太新奇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划分罪过的办法……但是我想人们可以就此达成共识,然后稍做修改。”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威德菲尔神父走了进来。
“啊!”麦普尔如释重负地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神父。”
“怎么了,有人死了吗?”神父大笑着问道。
“不是,我们正在讨论几个深刻的神学问题。亚当,就是他,认为如果将避孕看作一种可以原谅的小罪过,就可以妥善解决生育控制的问题。”
“是吗?”威德菲尔神父装出一到吃惊的样子说道。人群中有人开心大笑,但是笑得有些拘谨,似乎他们置身于教堂之中。“有没有什么喝的东西?”那位神父一边解外套钮扣一边问道。这是一件做工粗糙。建筑工人经常穿的那种哗叽呢甲克衫。他在甲克衫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羊毛衫,下身穿一条棕色灯芯绒裤。道林格学会会员似乎在条规方面非常自由。可以说威德菲尔神父在穿着习惯方面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亚当想,他最后会不会连法衣也脱掉,这有可能,但没有人知道。
有人把一杯咖啡递给那位神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酒瓶,向杯中倒了许多。“严肃一点讲,”他说道,“这种可以原谅的小罪过——也是道德方面的罪过,没什么新东西可言。那些经院派学者们只有在漫长的冬季的夜晚才会想起这些事,以便打发时间。所有的罪过都是道德方面的罪过。或者换一种说法,所有罪过都可以原谅。重要的是爱。爱的成分越多,罪过的成分就越少。前几天我在一个男子静修所布道时告诉他们,与其出于习惯与自己的妻子做爱,还木如充满爱意地和一名妓女睡觉。似乎他们中有人相信我的话,但是那里的主教却非常生气。”
亚当想问是带着避孕工具与妻子做爱好,还是根本不与她做爱好。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问威德菲尔神父这个问题不合适。威德菲尔神父生活在精神生活的边缘地带,在那里居住着罪犯、妓女、杀人者与圣人,那是一片充满了人类罪恶的领地。从那里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