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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英博物馆在倒塌-第4章

小说: 大英博物馆在倒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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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声音对着他的耳朵喊叫起来:

“看在上帝的面上,埃普比先生,请你谨慎一点!”

“对不起,神父。”亚当说完又突然一下转过身大声喊道,“你认为这次大会能改变教会对生育控制的态度吗?”

“你说什么,埃普比先生?”

亚当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就在搭车者听清了问题的内容时,摩托车突然左右摇晃起来。

亚当听到一句非常生硬的回答:“教会在那方面。任何方面的教义永远不会改变,埃普比先生。”

前面发生了交通堵塞,无法继续行进。亚当一点点地把摩托车的速度降下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它那容易发生故障的制动器。由于摩托车震动很大,芬巴尔神父的牙齿都被震得咯咯直响。

“那么,好吧——我们就谈一下‘发展’吧,”亚当接着说道,“纽曼关于教义发展的理论——”

“纽曼?”那位神父插言道,“难道他不是一位新教徒吗?”

“时代已经发生变化,人们获得了一些新方法——难道我们不是早就应该更新一下有关这一问题的观点了吗?”

“埃普比先生,我没有必要向你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解释自然法则的意义……”

“噢,对不起,神父,这正是你应该解释的问题。现代欧洲大陆各国的神学家对整个……都发出了质疑。”

“请不要和我谈论那些德国人和法国人。”芬巴尔神父愤怒地喊道。“他们比新教徒还要坏。他们正在一步步地摧毁教会,使善男信女们误入歧途。你瞧,教区中有一半的人已经产生了急于摆脱教会束缚、追求自由的想法。教皇已经暗示,他们将堕落成一群生活放荡的人。”

“你是指,达到婚姻的真正目的吗?”亚当抗议道。

“婚姻的真正目的是生儿育女,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慈爱与威严。”芬巴尔神父坚持说。

亚当的摩托车被夹在拥挤的车辆中间,他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体。“算一下,神父,一般的女性在二十三岁结婚,她们在四十岁之间都具有生育能力。难道她有责任生育十七个孩子吗?”

“我有十七个哥哥姐姐!”那位神父得意地喊道。

“活下来的有几个?”亚当追问道。

“七个。”神父承认道。“上帝让其他十个灵魂得到了安息。”他说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你知道吗?在现代卫生保健条件下,他们也许都会活下来。但问题是在今天的伦敦,即使是七个孩子,你又怎么养活得了呢?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自我节制。”神父反驳道,“我就是这样做的。”“那不一样”“祈祷嘛,每天都去共享圣餐,与别人一样手中拿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不能那样做。我们太忙了……”

他正想接着说,“忙着换血淋淋的尿布”,但奇怪的是,周围车辆的轰鸣声突然间消失了。周围一些好事的行人以及从驾驶室中探出头来的司机正在聆听他和芬巴尔神父的对话。_“我们以后有时间再讨论,神父。”亚当不耐烦地说道。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这次讨论竟然使芬巴尔神父变得更具人情味了。他觉得,以后他不会再轻而易举地就能让芬巴尔扮演一个对基督教义盲目崇拜的角色了……至于周围的车辆突然安静下来,可以从下面的事实中找到答案:司机们由于等车的时间太长,只好把发动机熄了火。亚当也像他们那样关上了发动机。

“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声问道。

“我想是一位警察把车拦住了。”芬巴尔神父边说边开始下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埃普比先生,剩下的这段路我步行好了。也许是女皇的御车要从这里通过。”

“好吧,神父,步行你会早一点到。”

“谢谢你让我搭车,埃普比先生。还有刚才那段讨论。你应该加入圣母玛丽团。”

他那顶霍姆堡软毡帽还是拉得很低,遮住了耳朵。芬巴尔神父穿过停滞不前的车流,挤进入行道上的人群中。一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现场一片寂静。从附近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传来了达洛卫夫人钟打半点时发出的嗡嗡声。亚当在座位上动了下身子,想这低沉的钟声有几分灵魂转生的意味,就像他卑贱的生命沉入到文学建造的坟墓之中。他一边抠着鼻孔一边想,这难道是自己研究许多英国小说家句子结构的结果吗?有的作家已经安于缺乏个性化的语言风格,但是有的作家则潜心追求作品情节的个性化。似乎这是一个美好但无法实现的幻想,因为一辆豪华轿车开了过来,里面坐着一位还是几位重要人物,看不很清楚。警察挥了挥手,拥挤的人群向前涌去,许多人嘴里低声念叨着“菲力普”、“托尼和马格里特”、“安德鲁王子”。

突然又有人大声喊道:“是甲壳虫乐队”。听到这喊声后,众人似乎突然间觉得年轻了许多,秩序也随之乱了起来。发动机加快了转速,汽车喇叭鼓噪起“司加们大田驾着.换形的车流在尖叫着、哭喊着的十几岁孩子们中间缓缓地移动着。那些孩子一边向地上吐着唾沫,一边追赶一辆驶向远处的汽车。一个熟悉的、穿一身黑衣的身影一下跳到了亚当的前面,亚当赶紧刹住了车。

“你看到他们了吗,埃普比先生?原来是甲壳虫乐队!”芬巴尔神父喊道,由于激动,脸都变红了。“你知道,其中一位成员是天主教徒。”说完又吃力地追赶其他的乐迷去了。

只有一个人在拥挤的车流与人流中岿然不动。在人行道边上,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穿一身淡黑色衣服及一双软底长筒靴的老妇人,傲然站立在那里,仿佛刚才过去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她把右手拿着的一个喇叭状助听器举到耳旁。随着车流缓缓向前移动,亚当来到她旁边,低声叫了一声“克拉丽莎”。那位老妇人用尖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亚当突然感到非常恐惧,于是加快速度,朝着布鲁斯伯里方向仓皇而去。布鲁斯伯里。布鲁斯伯里。

第三章

我目睹过为彼得、保罗、索菲亚修建的神

殿,还有罗马万神庙——什么没见过?——但就

留给我的印象而言,哪一个都比不上布鲁斯伯里

的天主教大教堂,那里收藏着英国几百万藏书。

它给到那里的所有人带来宁静、爱、真理与欢

乐,你和我在那里将得到无限的帮助!

我似乎觉得,无论是谁,到那里一坐,心中都会充满感激与敬畏。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我能坐在那里的书桌旁看书倍感荣幸,应该感谢上帝将我投生在英国,可以分享这么多内容丰富的书籍并述说我在那里发现的真理D萨克雷亚当开着那辆喀喳喀喳乱叫的老爷车行驶在大拉塞尔大街上。车颠得很厉害,摇摇晃晃地驶进了大英博物馆的大门。他用了好几分钟,才找到一个地方,把摩托车塞进去:许多商人发现把汽车停在博物馆南院中,步行穿过博物馆,从北门溜出去,就可以在伦敦市中心获得全天免费停车的待遇。

他提着两个手提包,一瘸一拐地向雄伟的门廊走去。博物馆已经染上了一丝秋意,看上去仿佛是用石化的雾气建造而成的。只有矗立在粗大廊柱上的那幅镀金塑像发出一点光亮。一群叽叽咕咕叫个不停的鸽子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并不时竖起羽毛,它们似乎已经感到寒气的到来。游人非常稀少。大英博物馆正在逐步进入它冬日的角色一一为学者、研究生以及一些流浪汉与游手好闲者的避寒所。亚当感到特别遗憾的是,夏天里坐在台阶上吃三明治或写邮政卡片的女孩们都不见了。那些粗心的女孩有时会把两只秀腿坦露在外,这迷人风景可让从台阶下面走近的男人们开了眼界。

不知为什么,每天都来拜访这座蕴涵着丰富知识、历史与艺术成就的巨型宫殿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一位筋疲力竭的公务员每天都要到办公室上班一样乏味。但是就是这样:即使是大英博物馆也无法抵御日常工作所带来的烦躁与不安。亚当没精打采地推了一下旋转门,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主门厅。像往常一样,他发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去看一看门厅左边的埃尔金大理石雕,但是一直未能实现。前年,他和加莫尔曾经制定了一项周密计划:利用午餐时间,一天去一个展厅,进而逐步了解整个博物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只看了日本凯甲馆与埃及花瓶馆就放弃了。

他每天去大英博物馆,作为这里的常客,进阅览室时不用出示阅览证,这一直使他感到些许的满足。当他点一下头就可以从管理员身边走过时,心想在那些在门外走来走去、不时向阅览室内窥探的游客面前,自己要表现得非常高贵。

“先生,请出示您的阅览证,好吗?”

亚当已经把手伸向转门。他停下来,用惊愕的目光看了一眼管理员,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管理员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了指一则要求所有读者在那天都要出示阅览证的通知。

“这是年度检查,先生。”他说着把亚当的阅览证拿过去。“啊,已经过期两个月了。我想你得去办一下续期手续。”

“噢,你瞧,今天早晨我要迟到了。我能否预定好书目后再去续期?”

“很抱歉,先生。”

亚当非常气愤,“砰”的一声把手提包摔在一个复活节岛神灵的塑像脚下,迈着笨重的步伐去办理续期手续。在埃尔金大理石雕附近有一扇大门,门旁站着一位一脸严肃的搬运工,手里拿着一把大钥匙。亚当向他讲明事由后,他很术情愿地打开那扇大门,把亚当领进一条长长的走廊。他按了一下一个小门铃,接着又走了出去,并随手把门锁上。

亚当现在头脑有些模糊,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叫“A”的人。他以前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是无法弄清哪是梦中经历哪是实际经历。他中了别人的圈套。他身后是一扇锁闭的大门,而且有人把守;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直通到一个房间。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也不能呆在原地不动,因为走廊尽头房间中的人听到门铃后正在等着他。他只好不情愿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走廊两侧摆放着一些上了锁的水柜,它们光滑明亮,像谜一样难以琢磨。这些壁柜很高,伸手都无法范英到顶。“A”伸长脖子想看一下壁柜是否碰到了天花板,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于是靠在墙上。

走廊尽头的房间是一间办公室。在一个长长的曲形大柜台后面坐着两个男子。他们衣着整齐、神清镇定地等着他。“A”走到离他近一点的那个人面前,后者立即开始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起来。

“有什么事?”几分钟过后,那个人头也没抬地问道。

“A”觉得双唇莫名其妙地干燥起来,费了很大劲儿才说出了下面这个字,“阅览证。”

“到那边。”

“A”侧着身子走到另一个人面前。这人也立即开始在一份分类账上写起字来。“A”耐心地等待着。

“附么事广这人说着啪的一声合上了账簿,把“A”吓了一跳。

“我想把我的阅览证续一下期。”“A”吞吞吐吐地说。

“到那边。”

“我刚才去过那边。他让我来找你。”“A”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个人正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们。

第二个人似乎仔细打量了他很长时间,然后说。道,“请稍候。”他走到第一个人那里,两人耳语了一会儿。最后,第一个人来到“A”旁边,坐到第工个人的座位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想把我的阅览证续一下期。”“A”很有耐心地回答道。

“你想续期?你是指你已经有一张阅览证了?”

“对”“我可以看一下吗?”

“A”把他的阅览证递过去。

“已经过期了。”那人说道。

“我就是为此来续期的!”“A”大声叫道。

“你最近一次使用这张阅览证是什么时间?”

“两个月之前。”“A”灵机一动说了一个谎。

“自从你的阅览证过期以来,一直没有用过?”

“是的。”

“只要你没有撒谎,”那人说道,“用没用都没关系。”他把“A”的阅览证撕成了四片,扔进废纸篓中。看着自己的阅览证被人撕掉,“A”心里感到非常不痛快。他觉得腹中空荡荡的,直想呕吐。

“那么你是想把你的阅览证办一下续期了?”

“对”“你瞧,你刚才也没有向我讲清楚。”

“很抱歉。”

“我原以为你是一位很随便的读者,只想办一张一短期阅览证。所以我刚才让你去见我的同事。”他对着第二个人点了点头。“但是当他意识到你想办一张期限为一年的阅览证后,他叫你到我这里来。我们刚才表现得很矛盾,原因就在于此。”

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一排金牙。

“我知道了。我想是我的错。”“A”道歉说。

“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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