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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苦儿流浪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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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和农民一起在乡下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卖奶牛”这三个字所包含的痛苦和绝望。

对于自然科学家来说,奶牛是一种反刍动物;那些爱好到乡间去漫步闲逛的人则认为,啃着青草的奶牛在抬起它沾满露水的鼻子时可以点缀风景;对于城里的儿童来说,奶牛可提供制作牛奶咖啡和奶酪的原料;不过在农民的眼里,奶牛却是宝中之宝。一个农民不管他穷到什么地步,不管他家里人口再多,只要他的牛棚里还有一头奶牛,他一家就不会受饥挨饿。牧童用一条牛绳,或者干脆用根柳条拴在牛角上,就可以沿着杂草茂密的小径放牧,那里的牧草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晚上,全家喝着奶油汤,用牛奶送土豆下咽。丈夫、妻子和孩子,一家老小全靠奶牛活命。

我们——巴伯兰妈妈和我——直到那时几乎还没有尝到过肉是什么滋味,然而,多亏了那头奶牛,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奶牛不仅是我们的奶妈,而且是我们的同伴和朋友。别以为它是愚蠢的牲口。相反,这是一种十分聪明而且有灵性的畜生。你越是训练它,它在这方面的素质就越会得到提高。我们常常抚摸它,和它聊天,它懂得我们的话,经常睁着圆圆的、温顺的大眼,知道怎样使我们很好地理解它想说的话和它的感受。

总之,我们喜欢它,它也喜欢我们。说到这里,我就不想再多说了。

然而,现在我们不得不分手了。只有“卖奶牛”才能满足巴伯兰的要求啊!

家里来了个牛贩子。他仔细地打量露赛特,东摸摸,西摸摸,露出不满意的神态摇摇头,嘴里说的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说他不中意这头牛。说这是头穷人家养的牛,无法倒卖。说它没什么奶,用这种奶做的黄油质量低。末了他说,完全出于好心,想帮帮象巴伯兰妈妈这样一位好大嫂的忙,他才乐于买下这头奶牛。

可怜的露赛特,仿佛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哞哞地惨叫着,不肯走出牛棚。

“您绕到它后边去赶。”牛贩子说,一边取下挂在他脖子上的鞭子,递给我。

“那不行!”巴伯兰妈妈说。

她牵着牛,轻轻地说:

“走,乖乖,走呀,走。”

露赛特不再反抗。上路后,买主把它拴在自己的大车后面,它只能跟着马奔跑。

我们回到屋里很久后,还可以听到它低沉的叫声。

从此,我们与牛奶和黄油绝缘了。早上,啃的是一片干面包;晚上,吃的是土豆蘸咸盐。

卖掉露赛特不几天,狂欢节到了。往年过节,巴伯兰妈妈总是给我做好吃的,又是油煎鸡蛋薄饼,又是炸糕,看到我吃得饱饱的,她总是高兴得眉开眼笑。那时我们有露赛特供应牛奶和黄油,我们总是把牛奶掺进面糊里,用黄油起锅。

现在我只好伤心地对自己说:再也没有露赛特了,再也没有牛奶和黄油了,再也不会有狂欢节了。

可是,巴伯兰妈妈做了件出乎我意料的事。尽管她是个不愿意东讨西借的人,这次她却这家要杯牛奶,那家讨块黄油。中午我回家时,发现她正往陶瓷面盆里倒面粉。

“哟,面粉?”我一边说着,走了过去。

“对了,我的小雷米,这是精白面粉哩!你闻闻,香啧啧的。”她微笑着说。

倘若我有勇气的话,我真想问问弄这些面粉来是准备干什么的。正因为我太想知道了,我倒反而不敢开口讲出来。再说,我实在不想把今天是狂欢节这句话说出来,免得让巴伯兰妈妈心里不好受。

“面粉可以用来做什么?”她瞧着我问道。

“可以做面包。”

“还有呢?”

“做疙瘩汤。”

“还有呢?”

“天哪……不晓得了。”

“怎么不晓得!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不想说。你心里明白:今天是狂欢节,吃薄饼和炸糕的日子。可是你清楚我们没有牛奶和黄油,因此你不敢说,对不对?”

“啊,巴伯兰妈妈!”

“你的心思嘛,我早已经猜到了,所以我想了点办法,过这个节就不会让你愁眉苦脸了。你瞧瞧木箱里有什么?”

木箱盖猛地被掀开,我马上发现里面有牛奶、黄油、鸡蛋和三个苹果。

“把鸡蛋拿来,”她对我说,“我打蛋,你削苹果。”

在我把苹果切成薄片的当儿,她把鸡蛋打在面粉里,一起调匀,还不时往上浇一勺一勺的牛奶。

面团和好后,巴伯兰妈妈把面盆搁在热灰上。只等天色一黑,我们就可吃上薄饼和炸糕这顿晚餐了。

说真的,我觉得白天过得太慢了,我不止一次地掀开盖在面盆上的布。

“你把热气放跑了,”巴伯兰妈妈说,“当心面发不起来。”

可是,面团照样发得很好,它渐渐鼓了起来,表面还有一个个快要裂开的小泡,从发酵的面团里散发出鸡蛋和牛奶浓郁的香味。

“去劈点柴,”她吩咐我,“要烧明火,不能有烟。”

蜡烛也终于点燃起来了。

“往炉子里加木柴!”她对我说。其实这样的话她没有必要再说第二遍,因为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刹那间,壁炉里燃起熊熊的火焰,抖动的火光把整个厨房照得通明。

巴伯兰妈妈这时从墙壁上取下煎锅,放在火上。

“拿黄油来!”

她用刀尖挑了一块象小核桃仁大的黄油,放在平底锅里。黄油即刻熔化,发出吱吱的响声。

啊!这实在是一股引起你食欲的好味道,我们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香味了。

这也是一种欢乐的音乐,黄油发出的吱吱声和轻微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当我如此聚精会神地听着这音乐般的声音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谁会在这时候打扰我们呢?很可能是邻居家来借火的。

我没有去多想,因为巴伯兰妈妈刚把勺子放在面盆里,舀出一勺乳白色的面糊,倒在平底锅里,摊出一张白面饼,这种时候是不能分心的。

木棍撞击门槛,门忽然开了。

“谁呀?”巴伯兰妈妈问,连身子也没有转过去。

一个男人闯了进来,火光照着他整个身子。我看见他穿着白色工作服,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

“这里正在过节呀?别不好意思!”他粗声粗气地说。

“哎哟,我的主啊!”巴伯兰妈妈惊叫了起来,她赶紧把锅放到地上,“是你呀,热罗姆?”

然后,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到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面前,说:

“这是你爸爸。”

第02章 养父

我走过去,刚轮到我要去亲他的时候,他却用木棍把我一挡。

“这是谁?你对我讲过……”

“嗯,是呀,不过……那不是真话,因为……”

“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举着木棍,朝我走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我干了什么坏事?我有什么罪过?为什么我要亲他的时候却碰了一鼻子灰呢?

我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混乱的、在我脑海中翻腾着的问题。

“我看你们正在过狂欢节呀!说来也巧,我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噜噜响呢!你做了什么晚饭?”

“煎了些薄饼。”

“我看见了。不过,我步行了十里路,你总不能只给我吃薄饼吧?”

“可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再说,我们没有想到你回来。”

“怎么没有东西?晚饭没有什么吃的?”

他环顾四周。

“有黄油。”

他抬起头,朝天花板上从前悬挂咸肉的地方看了一眼。可是,挂钩上早已空空如也。现在,大梁上挂着的,只是几串大蒜头和洋葱头。

“有洋葱。”他说着,用木棍打落了一串,“四、五个洋葱头,加上一块黄油,我们就有好汤喝了。把薄饼拿出来,洋葱放在锅里给我们炒一炒。”

把薄饼从锅里拿出来!巴伯兰妈妈没有回嘴,而是急急忙忙地接她丈夫的要求去做。她的丈夫坐在壁炉边上的一张长凳上。

我一步也不敢离开那根木棍把我赶到的地方,背靠着饭桌,望着他。

这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面色严峻,神态冷酷,因为受过创伤,脑袋耷拉在右肩上,这种畸形使人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

巴伯兰妈妈重新把锅坐在火上。

“你想用这么一小块黄油给我们做汤吗?”他问。

巴伯兰自己端起装黄油的盘子,把整块黄油全倒在锅里。

没有黄油了!从此再也别想吃薄饼了!

若是在别的时候,这种打击一定会激怒我的。然而,我现在想的,既不是薄饼,也不是炸糕。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是,难道一个如此冷酷无情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我不由自主地向自己重复着这句话。

我从来没有明确地问过自己,做父亲的应该是什么样子。我隐隐约约地、本能地认为:严父也应当是慈母,只是声音更粗一些而已。可是,一看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家伙,我不觉感到一阵惶恐和痛苦。

我想亲他,他竟用木棍把我推开,为什么?每当我亲巴伯兰妈妈的时候,她不但从来不推开我,反而还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我。

“你别象死人似的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对我说,“快去把餐盘摆在桌子上。”

我立即遵命。汤已做得。巴伯兰妈妈把汤舀在盘中.

巴伯兰离开壁炉,走到饭桌旁坐下,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只是在瞟我几眼的时候才放下汤盘。

我心绪不宁,惶恐不安,无法下咽。我有时也瞧他一眼,当然是偷偷地瞧上一眼。当我们俩四目相视的时候,我赶紧垂下眼皮。

“他平时就吃那么一点?”巴伯兰说着的时候突然用他的勺子指指我面前的盘子。

“喔,不,他胃口蛮好的。”

“活该!他一口不吃才好呢!”

我自然不想说话,巴伯兰妈妈也不象有什么话想同他说。她在饭桌旁走来走去,一门心思地侍候她丈夫吃完这顿饭。

“那你是并不饿。”他对我说。

“不饿。”

“那好,快去睡觉,快去。不然我要发火了!”

巴伯兰妈妈给我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要我服从,不许顶嘴。其实,这种嘱咐也是多余,我根本没有想到反抗。

象在许多农家中常见到的一样,我们家的厨房也兼卧室,壁炉旁摆着吃饭时用的东西:桌子、面包箱和碗柜;壁炉另一边,是供睡觉用的家什:角落里放着巴伯兰妈妈的床,它的对面是一只象衣柜那样的东西.四周围着一圈垂下来的红布。那便是我的床。

我赶紧脱衣睡觉。不过是否能睡着,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睡觉不能靠命令。人们之所以能入睡.那是因为困倦和安宁的缘故。

然而,我并不困倦,也不安宁。

相反,我万分苦恼,很不愉快。

这个人怎么可能就是我的父亲!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粗暴无礼?

我面对墙壁.竭力设法驱除这些胡乱的想法,象巴伯兰命令我的那样迅速入睡。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睡神迟迟不来,我从来没有象此时此刻那样清醒。

说不清过了多少时候,反正有那么一阵子,我听见有人走近我的床头。

听那拖着的、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我马上辨认出这不是巴伯兰妈妈。

一股热气掠过我的头发。

“睡着没有?”有人压低了声音问。

我没有应声,那句“我要发火了!”的可怕的话语.还在我耳边回荡。

“他睡着了。”巴伯兰妈妈说,“这孩子一躺就着,他就那样。你尽管说好了,不用担心他听见。”

我也许应当说我还没有睡着,可是我不敢。他早已下令我睡觉,我却睡不着,那是我的过错。

“你的官司,打得怎么样啦?”巴伯兰妈妈问。

“输了!法官们判我不该待在脚手架下面,所以包工分文也不给。”

说到这儿,他往桌子上去了一拳,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粗话。

“官司打输了,”他又接下去说,“钱白扔了,人残废了,成了穷光蛋。瞧,好象这还不够,偏偏我回到家里又看见多了这个累赘。你倒说说,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去做?”

“我不忍心。”

“你不能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吗?”

“我不能抛弃吃了我的奶长大的孩子,我疼他嘛。”

“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原来是想照你的意思做的,也真是,他偏偏病了。”

“病了?”

“是呀,病了。总不能在他病着的时候让他到孤儿院去进死吧?”

“那病好了之后呐?”

“问题是他没有马上好呀,病了又病。这可怜的孩子。他老咳嗽,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们可怜的小宝贝尼古拉就是这样死的。我觉得,如果我把他送到城里去,他也会死去的。”

“后来呐?”

“后来好了。我既然这段时间都拖过来了,我想我可以再拖下去。”

“他眼下几岁了?”

“八岁。”

“得了,八岁了,让他去本来就应该去的那个地方吧,他不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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