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替我回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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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大王是〃猫耳洞氏族〃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先是回忆性吹,后是创造性吹。
打扑克、下象棋也是猫耳洞氏族的必修课,人多的洞可以打扑克,开拔时带来的扑克成为了宝贝,打烂了一张用膏药贴上画上点继续打,有的牌上贴有三四片膏药。因为军工供应的物品中,唯一没有这些打发时间的东西,以致一副扑克有几寸厚。象棋容易解决,去卫生队要32片去痛片,拆一个春城烟的壳子,用红蓝圆珠笔直接在药片上写上车、马、炮等棋子,再画一个棋盘就可以消遣,必要时刻,可以拿最厉害的将、帅、车、马、炮来应付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一度时期,猫耳洞人的扑克棋艺水平得以显著提高。
猫耳洞的孤寂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彷佛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危机在纠缠着自己。它让你忍无可忍又无能为力还必须忍之受之。人的精神需求与欲望在猫耳洞里面成为孤寂与烦躁的源泉,它随时跟着你的灵魂,这种灵魂的长久折磨让你欲生不能欲死不能,压抑着战士们的一腔热血恨不得冲出去厮杀一场,死也死个痛快。如不是战场纪律的约束,大概没有一个人愿意像冬眠的动物一样,蜷缩在黑暗肮脏潮湿窄小的洞中与老鼠、毒蛇、蚊虫为伍那么长时间。
烂裆始末
猫耳洞的潮湿封闭状态,很有一些现代医学上隔离的味道,世界上最好的传染病医院也恐怕没有如此的隔离条件。中外战场上常有的那些恶性传染疾病在老山猫耳洞这个特定的环境没有流行市场。流行感冒在这里无法流行,有哮喘疾病的战士在洞里很少复发,洞内的锅碗瓢盆经常以罐头盒代替。
猫耳洞居住时间久了,加之进入雷雨季节洞内相当潮湿,猫耳洞内出现了防不胜防的独特疾病,有的阵地则人人有份。比敌人更为难于对付的灾难再一次光顾度日如年的猫耳洞氏族。
由于在洞内沉闷,整日汗水流淌,裆部长期被汗水侵蚀,污垢与盐分积累,红色癣菌白色球菌等细菌得到繁殖,加上缺水,不刷牙、不洗脸,当然就无法洗屁股了,以致出现了〃烂裆〃这个如同阉割的奇怪疾病。猫耳洞人是不洗手的,打扑克的时候,战士们一只手抓着牌,另一只手在裆部不停地搓,手拿出来又粘又湿,抓过牌甩出去,那扑克牌上就有了红与黄的痕迹,久而久之,烂裆成为猫耳洞的流行病。
烂裆与猫耳洞结下了不解之缘,先是裆部奇痒难耐,继而就是溃烂,以致发展到腋下、双脚,有的甚至全身感染。抓痒成为猫耳洞一个不需要下达命令而齐动手的异常景观,只要一个在抓痒,其他战士彷佛受到感染一样立刻双手兜住裆部在试探着搓。
睾丸处烂得最厉害,猫耳洞氏族称为〃烂蛋〃,烂得都不成形状,只剩下烂糊糊的一堆,透明的液体、黄色的水分和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只要人坐着不动,不一会便把大腿根与裆部粘在一起。挠又无法挠,忍受不了只有双手搓,搓来搓去搓变了形,疼痛难忍才罢休。这个地方比较贵重,裤头在上面一则不方便搓,二则稍微不小心裤头被血水渗透与肉粘在一起那种撕裂般的感觉如同阉割一样可不是好受的。因此,坦然的人为了自己的方便毅然脱去了裤头,害羞的战士坚持了没有几日,也脱去裤头。成为世界军事斗争史上光着屁股打仗的唯一一个独特景观,也成为老山独有的风景。
走路很难受,挺拔的兵走路都变了姿式,成了罗圈腿,揸着脚,两腿成O形,一步一步地挪,就像裆部揣着一个极为宝贵的怕被挤压的宝贝一样。
有时遇到天气好出太阳,战士们除了警戒外,一律带着武器出来一坐一长排,尽可能让太阳晒晒溃烂的地方,这叫〃晒蛋〃,是猫耳洞氏族发明的难得的疗法之一。在洞内一切都是潮湿的,都要发霉。衣服发霉布满绿毛,木头发霉腐烂长出了一串的蘑菇,人在洞内发霉就是溃烂。晒蛋疗法的确有效,全身裸露着不挂一丝线头,溃烂的部位对着阳光,在光天化日下凉晒,一个个武器摆在身边,一个个统一动作,都在摆弄那个地方,越晒越痒,战士们用双手兜住那地方尽情地搓。可惜那些被敌人高射机枪及火炮标定的猫耳洞,无法得到这个待遇,无法进行晒蛋疗法,只能在洞内望着明媚的阳光叹息,恨不得把阳光捕捉到洞内来。
经过半年时间,由四川制药厂生产的一种用塑料袋封闭的带有药液体的浴巾送到前线,每块手帕大小,内装浸有药水的纱布,专门用于敷溃烂的裆部,很有效。同时军工及支前民兵加大了水的供应,每人每天可以保证使用四斤水,三斤饮用,一斤就是用来清洗裆部。经过多种措施,条件逐渐得到改善,烂裆的疾病得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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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战争奇遇
作者:和 平
但是,溃烂处如同阉割一样的感受让猫耳洞氏族的战士们刻骨铭心。
11。一位民工队队员的战争奇遇
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旋即飞起一团〃黑雾〃。不好!碰到马蜂窝了,亚热带原始森林的马蜂个很大,能把人蜇死。我一边逃命,一边脱下外衣准备横扫马蜂,其实这种抵挡是无用的,眼看着难逃马蜂毒手。
我家住在中越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打响后,我和我的同村人报名参加了民工队跟随军队开到了前线,帮助运送弹药、食品和伤员。
1月25日晚,民工队的住宿地突然遭到炮弹的袭击,没有经验的民工们像炸了窝的马蜂四处奔跑。由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跑,我一口气竟跑了好几里山路。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我立即被人反绑双手,架起飞跑着上了山。
天渐渐地亮了,醒来时我才看清昨晚俘获我的原来是两个越南女人。她们会说很简短的中国话,告诉我她们不会伤害我,只要我不乱跑。高个子叫黎氏萍,矮个子叫阮氏英。
这两个越南女兵并不像其他敌人特工那么凶狠强悍,甚至有些和气。
从交谈中得知,她们厌倦了战争,不愿再把青春扔到战火中。当然,她们不敢回家乡,因为战争对逃兵的惩罚是严厉的,再说家乡也摆脱不了战争乌云的笼罩,只有到远离人世的原始大森林中去,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当夜幕降临之际,她们一前一后把我〃押〃入了茫茫的原始森林。不知走了多远,前面豁然开朗,是一片没有树木的小草地。当我得知她们要我在这里与她们定居时,我一时慌乱起来,表示自己要回去,回到自己的祖国。阿萍很耐心地劝说,边境战争很残酷,穿越前线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们警告我千万不要逃跑,否则会出危险!
两个女人强迫着一个男人开始了生活。一天阿萍和阿英在那边挥刀砍树搭棚,我坐在溪边思念家人。〃你,过来把树拖过去。〃阿萍叫我。我懒洋洋地过去抱起一棵砍下的树干,往这边草地拖。
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旋即飞起一团〃黑雾〃。不好!碰到马蜂窝了,亚热带原始森林的马蜂个很大,能把人蜇死。我一边逃命,一边脱下外衣准备横扫马蜂,其实这种抵挡是无用的,眼看着难逃马蜂毒手。
阿萍飞奔过来,拉住我就跳进旁边的溪流里,抱着我沉入水下,马蜂只能在水面上轰鸣而无可奈何。一会儿,我们将头伸出水面呼吸,马蜂一见,就拼命俯冲下来,可一接近水面,人又沉于水下,不少马蜂被急流冲走。如此反复,急于进攻的马蜂不断被急流冲走,庞大的蜂群只剩下一小撮了,它们不敢恋战,悻悻地飞走,消失在丛林里。
两天后,一个新草棚在草地上搭起来了,这就是家。
在原始森林里已两个多月,我决计逃跑。那天天没亮,两个女子还在熟睡之中,我带上了暗中准备的食物,悄悄地摸出了草棚朝早已判断的正北方向走。我走得飞快,怕她们醒来追上。
群山连绵,林深似海,我盼望太阳出来重新判断方向,但阳光根本穿不透这树木遮天的大森林。脚下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层,一年四季都是湿漉漉的,踩上去就变成了腐泥,而且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厚厚的腐殖层没到小腿,我艰难地跋涉,刺鼻的腐臭直冲脑门,我感到头晕,想吐。突然一脚踩下去,腐殖层深及大腿,我拼命想拔出腿来,觉得全身无力,一阵眩晕袭上头,我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草棚里,阿萍和阿英给我取暖。后来我才明白,腐殖层散发的气体俗称瘴气,被踩开后散发的瘴气更浓重,我中毒晕倒,被她们救回后,发热发冷昏迷了两天两夜。她们日夜为我敷冷水,喂草药,又用身体为我取暖。后来才知道,如果不及时取暖,我的血液会逐渐冷却下来,直到慢慢僵化死去。
阿萍说:〃今后千万别乱跑,别说毒蛇马蜂会咬死你,就是方向你都摸不清。你后来跑的方向朝南了,越跑岂不是离你们中国越远?再说外面打仗,就是跑出去又能安宁吗?〃看到阿萍恳求的眼光,我再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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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原始生活
作者:和 平
阿萍怎么能理解我呢?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啊。家里还有我的老父母,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还有我的好朋友。不过我明白了,自己一个人要跑出这茫茫的原始大森林是不容易的,我只好忍耐,待有机会再说。
旱季到来了,我们走出了草棚,趁天气好多捕一些猎物,晒干肉留到雨季享用。阿萍拿着砍刀走在前头开路,我们翻过一座山。走在前面的阿萍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住了,她敏捷地翻了一个滚,几乎同时,〃嗖嗖嗖〃三支利箭射向刚才被绊脚的位置,好险!
这是一个狩猎的自动发射装置,是谁安装的呢?难道大森林里还另有他人?我们决定潜伏等候狩猎者。次日上午,一个扛着木杈、挎着大弓、赤着上身的中年大汉来了,见了我们,立即张弓搭箭。阿萍与他说了自己的情况,他紧张的神情缓和下来。他自我介绍叫阿根,20年前,他的父辈为躲避战乱,拖家带口,进入这原始大森林居住,成为大森林的土著居民,他邀我们到部落里作客。
听说阿根带来了客人,全部落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部落的居民们非常好客,炖了香喷喷的肉招待客人。他们五户人家进入这原始森林,选择了这水草丰富阳光充足的地方,断木筑屋,种植玉米、荞麦和蔬菜,畜养猪、鸡、鹅,还利用石灰岩洞里的硝土熬盐,过着自给自足的原始生活。
我和两个女人离开了生活一年多的小草棚,搬到部落里生活了。阿萍与我组成了〃家庭〃,阿英嫁给难产死了妻子的阿根。
我到原始大森林已进入第13个年头了。一天我背上弓独自外出狩猎。翻过几座山,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小草棚,地上弃着几只空瓶子。我拿起瓶子看上面的商标,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广西生产的啤酒。我们国家的啤酒为什么到了越南?
军队打仗不可能使用这种易碎不易带的瓶装啤酒。那就是越南人买进来的,有买卖就说明两国早已不打仗了。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此后我每天都以捕猎为由,到这里守候,终于有两个人来割果胶了。我向这两个人了解外面情况,才知道中越早已不打仗,而且边境贸易越来越活跃。
我决定不在这里做〃压寨丈夫〃了!我要回到祖国去!经过无数次的痛苦挣扎,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归。月亮已升起很高,窗口泻进的月光照在阿萍脸上,她在熟睡。我背起准备好的干粮,一头扎进黑暗的大森林里。
注:1991年9月,黄干宗跋涉三天三夜终于走出茫茫原始大森林,跨入祖国国土,回到离别13年的亲人身边。
后来,他在边境贸易点上开了一个小店,当上了小老板。许多人替他介绍对象,想让他有个家,但他一一拒绝了。他说,他心里一直感到很内疚,夜里常梦见阿萍哭着求他回去。据说,现在他还想念着阿萍,打算把她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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