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杀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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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并行的端口,也就是连接打印机的端口,它的失效导致我没办法控制打印,从而全部受阻。我真够蠢的,本该早就预料到这类故障。我努力想看清楚一些机器,好判断它的年代以及所用控制面板的型号。为了看一眼我得付出超乎寻常的痛苦。我决定从中士那里借一臂之力。
“是386的,对吧?”
“不清楚,但肯定有问题。我们在这边录你的口供,然后到另一台电脑上去打印。”
“是这样……我能修好它。我就是干这个的。”
“真的吗?但拆开机器可不行。”
不拆开机子怎么弄?真是个糊涂家伙!即使拆了,没有配件我也没办法兴风作浪。没所谓,唯一关键的是我必须能够到键盘那边去。我赶快向他保证:
“不用拆开,我通过键盘操作就能行。”
“真的?”
“我来告诉你怎么做,你自己就能操作。懂英语吗?不懂?那好,看着,你能行的……”
第七章 重返叙利亚(12)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另一边去。坐在键盘跟前,揉巴揉巴手,我调出自己的程序开始修正。中士什么也不懂,甚至都懒得看。等我完成程序修改,我试了一下:连接重新建立了。我转身对着中士,面带愁容地向他承认没搞好。
“不行,真对不起,什么也没弄好。控制面板整个都受损了。”
“没什么。回去坐下吧。他们就快来录你的口供了。”
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没人来。中士耐心地在屋里踱步。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
“再过一会。现在正吃饭呢。”
现在正是斋月期间。他们自然不高兴吃三明治。如果他们都忙着吃,显然是机会尝试做点什么。
“到处都一个样,当官的大吃大喝,当兵的只能看着。”
他没有回应我的抱怨,但也没有表示异议。
“好了,我受够了……你要不要我给你口供?我们至少可以先开始。或许,这样你可以有点提前完成任务?”
“你愿意现在就说?改变主意了?”
“好像我有选择似的!你以为我还能怎样?大马士革那帮家伙想揭了我的皮。”
“这就对了。好吧,我先开始……稍等……”
他打开文本软件花了足有五分钟时间。我有点耐不住了,我必须在其他人吃饭期间把一切搞定。他准备好了,我把履历又背了一遍,特别强调了几个保护我的头目的名字。我看他受到震动的样子,于是嘎然而止。
“就这些,没了。”
“怎么,就这些?这不是口供,你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我的头头付了你们指挥官一笔钱。确实是我杀了阿布…夏杜夫,所以那些特派员不放过我。他们不是战士,而是官员。他们从不战斗,他们干的是背叛和拷打的勾当。阿布…夏杜夫就是个叛徒。而你,你是一个战士,你知道人的真正价值何在,你的指挥官也知道。他们人模狗样,拿着高薪,而你被当成奴才一样对待。”
最后这段话起了作用。中士很有兴趣地看着我,但还是把着门,有点担心。我说了一个数目。
“我不能这样做。”他拒绝了,但显然言不由衷。
“别担心,我发誓没有人会知道。我知道事情真相,既然你的指挥官能这样做,你也可以!再说,他委托你看守,就是因为他看重你,希望你也能从中央到地方得到好处。”
“是吗?”
好了,我马屁可能拍得有点过了。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说话套路,让它更切中实际利益:
“很明显,你分享了这个秘密,保持沉默就行了。两种结果:如果你拒绝,对他来说你就是个威胁,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连连摇头,神情仿佛在说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走吧,给你手铐钥匙。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你会做到不让他们知道真相吧?”
“我保证。”
他比我还要紧张,把钥匙搁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自己跑到门边监视走廊里的动静。我解开手铐,然后轻轻走到他旁边。他一直背对着我。我干净利落地勒死了他。
“我喜欢遵守诺言。瞧瞧,你不会有任何麻烦了。”
我拿起他的枪,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少数几个没去吃饭的士兵正急切地等着自己那一轮,根本没注意到我。我畅通无阻地走到外面,登上一辆车,发动上路。
计划成功,夜晚的清新空气,都令我陶醉。我向前开,一直循着通往边境的路线走。这么晚边境肯定关闭了。为了不惊动卫兵,我开向一个难民营,那里有我的线人。车没油了。真倒霉!走着去那个村子实在太远了。就算走上整整一个星期,也难得碰到前面有一个人。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边境线不停地走,但愿能在警报发出之前到达。天亮前几个小时,我精疲力竭地倒在洼地里。
一阵小卡车的噪音把我从恶梦连连的睡眠中惊醒。我起来后发觉自己正在高烧,全身酸痛,都是前一天晚上被毒打的后遗症,加上夜间潮湿所至。身体极其沉重,猛然间像是支撑不起来了。卡车司机见我坐了起来,向我打招呼:
第七章 重返叙利亚(13)
“你在那干嘛?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害怕他出卖我,一直背对着他,示意他不用管我,走就是了。他不听,反而停住车下来了。
“没什么。你先走吧。走吧。”
他不肯走:“你是想过边境线吧?有证件吗?没有证件,嗯?上车吧,我会帮你通过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我也是巴勒斯坦人,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别担心,我不会出卖你的,真主做证!上来!快点。我停车是为了检查轮胎……左前轮,”他说着,踢了一脚车轴:“总是瘪的,这坐前胎……总是!拿着,你的护照……这是我老婆的,她从不离开家门,根本用不上身份证,可她为了要这本东西把我都烦死了。‘我得有本护照’,她老这么说。等拿到手了,她又总担心丢了,对我说:‘拉穆斯,你帮我收好’。是啊,真主是伟大的,而这护照也是有用的。看到签证了吗?”
我翻开一页,看到一个清晰的印章。
“你不是第一个被我从这地方带过去的,真主慈悲,你看吧,一切肯定顺利。”
我们无惊无险地过了边境线。
“三十年了,我每天经过这里去黎巴嫩工作。每天我都顺利通过!就算是打仗或者碰上其他麻烦,我也能通过!我老婆她说:‘拉穆斯,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定居黎巴嫩呢?’可到了黎巴嫩,还是会有其他麻烦……你说呢?好几百年了,总归有麻烦!我的孩子们都是叙利亚人,这好一点。可是我,我还是巴勒斯坦人,他们的边境线我无所谓。我能过去。”
他把我在第一个村子里放下来。我偷了一点钱,坐上公共汽车继续往前走。到南部地区得花上两天时间。我越来越虚弱,难受。
我和一个联络员见了面,要了点药和证件。在他那儿,我通知我的上司“我将穿过花园”过来,盼着他们能帮我返回基地。不可能从合法关卡过境,那里的边境线每天上午都对工作人员开放。如果法利蒂的战士在排队等候过境的人里看到我,那我的末日就快到了。一般情况下,我会到希腊或者土耳其转一圈再回来,可这次我没这份力气了。暂时没有等到他们的回音,我向那个倒霉的联络员借了一辆车,朝着法利蒂控制的那块区域开去。
我在路边把车丢下,开始步行。到了一个我比较熟悉的阵地,因为这里视野开阔我一直挺喜欢的,我坐下来,等着天黑。真主党从这里向以色列发动进攻是惯常的招数,哪怕是斋月的晚上。应该说,特别是在斋月的晚上。
将暮未暮时分,我发现前面走过一队人马。我尾随了他们大约有二十分钟路程,而他们“接纳了我”。我坚持着,继续往前走。这挺不容易。我烧得厉害,好几处伤口已经感染,全身酸痛得不行,每走一步都牵动全身上下。我熟悉游击队的行军路线。只要在他们突然折回的时候我能隐蔽好自己就行了。但愿上司们能把我发出的消息当回事,派突击队来帮我……他们肯定能救我于水火。
我听到在远处,大约是我的右面,传来直升机开火的声音。如果我前面是真主党的突击队,它向谁射击呢?
我们继续前进。夜幕降临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不断跌到,一边走一边睡。终于疲惫之极,一头栽倒在荆棘丛中。
自动步枪的交火声……几声喊叫……有人在跑……有人摇晃我……在我腿上打了一针……把我扛到背上去的时候,把我的肩膀给弄脱臼了……他不能用这种方式,我得教教他……对……我得教教他……他的脖子有香皂的气息……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闻到这种干净的味道了……肯定是以色列人。我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阿米尔——带队去救我的指挥员——第二天一早去做汇报的时候,被他自己的长官和我的长官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你疯了!谁给你权利开枪打死那几个人的?”他的长官大声斥责:“这就是你所说的秘密救援吗?而且是在斋月期间。”
第七章 重返叙利亚(14)
阿米尔生硬地反驳他:“难道要我说对不起吗?我们自己的直升机从空中向我开火,而你说这么多就只是要指责我们不该对这些鲁莽的家伙进行还击?”
“我对你们说过:不要惹事生非!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我们尽力而为了,”阿米尔为自己辩护:“最重要的是,我把我的人完完整整地带了
回来!”
“你的人和那条‘鱼儿’!”我的指挥官纠正了一句。
“她,她当时已经是一堆散件,那种装上电池或电板就能使用的组装货。”
“正经点!”
他的长官截过话头:“看报纸了吗你?‘以色列昨夜空袭安全区域:六人死亡,其中一个年轻死者是为他祖母送斋月晚餐。’这是不可避免的吗?”
阿米尔怒气冲冲:“我无法相信这种新闻。我们把那个已经七零八落的‘鱼儿’给你带回来了,你却因为这种小红帽的故事来和我大动肝火?什么给祖母送过节圣饼!我再说一遍,他们从空中用枪口指着我们头顶!”
“你快点歇着去吧。就像你说的,这种故事留给下次监察委员会的人开会吵吵去。谢谢你的礼物!以后如果有人告诉你行动要隐秘,你应该理解成:不要在安全区杀死任何人。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吧?”
“不可理喻。难道让他们扫射不成?”
“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是,长官,非常清楚!”阿米尔不情愿地回答。
1998年12月23日:真主党轰炸以色列北部地区,共发射卡秋莎导弹三十余枚。
都是些痛苦的回忆。我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两天处于半昏迷状态,五天病后恢复,出来后真想把一切都忘记得干干净净才好,可是我必须写一份报告。
于是我动身去看望我最忠实的朋友,永远那么耐心,永远那么热情,永远给我以安慰:大海。这是世界上唯一能带来平静的所在。她懂得我,理解我。漫长岁月她一直在那里,作为我们的记忆。她了解一切,目睹一切,倾听一切。她看到了那些商店和精品屋。她听凭那些驾着帆船踩着滑板的游人替代了静默的钓鱼人。在这里,传统和现代互不干扰地并行。她消化了时间的流逝。她使一切都变得相对。
临走前我去看了大海。她接纳了我,没有偏见也没有评说,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用无边无际的广阔淹没了我生命里的这个章节。
我去找艾尔戴德,他的办公室里能看见海。可是这些空调化的现代办公大楼里没办法打开窗户。今天晚上,光见一下我这个老友可不行。我需要他陪着我,听我倾诉,和我说话。看我像笼中猛兽似的来回转圈,艾尔戴德痛苦不堪。
“你要干嘛?我的上帝!你快走吧,要还这个样子你令我情绪低落,根本没办法工作!”
“你没在工作。”
“那我也没办法休息!你让我神经紧张!”
“我想听海而已。”
“好啊,去沙滩啊。”
“我得做这份报告。”
“哦,你是陷入困境了。等着。”
他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袋子,很重。
“一台手提,还有电池。我每次去闭塞的偏远乡村都会带上它。或者是我需要坐到海边去写报告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这么一次。在海边的时候我常常会自言自语:‘瞧瞧,今晚我要在海边写出一份报告来。’享受去吧,晚上空气清新。”
“知不知道,你的建议有违常规?”
“我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真的。现在是你在和我谈论规矩问题吗?”
我正想谢谢他,这个唠唠叨叨的家伙又耸起肩来:
“别啰唆了!走吧!总是有人会产生一些愚蠢的想法!”
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但还是陪我走了出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