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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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听清楚是是阿乔的声音。阿乔问他身体要不要紧。他说声谢了，告诉她没事。他搞不清阿乔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刚要问时，阿乔又说话了，问他有没有空。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也没什么事，今天心情好想去麦当劳吃汉堡，一个人去怪没意思。

　　　　“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林枫笑着调侃她。

　　　　“别管，你到底去不去？”不容他回答，阿乔又说起来，“去的话我在‘女人世界’门口等你！”

　　　　又没等他答话，阿乔挂了电话。

　　　　对于阿乔，他了解甚少，除了工作时间，还一直没有和她有过接触。有着东北女孩特有的高挑身材白皙皮肤的她，无论工作时间还是休息时间，身边总有一些男同事围着她转，更有一些客人老是色迷迷地盯着她。听一同事（正在下大力气追她）说，她今年二十二岁，已在酒店做了两年。听说十六岁就从家乡出来了，辗转了广东多个大城市，最久的一份工作就是这份。又听人说起，他有个男朋友在深圳，而且是一家公司的小经理。不过，两个月来，他从来没见过她男朋友，这可能是他很少和酒店同事接触的缘故。

　　　　去还是不去，林枫有些犹豫。不去，阿乔的口气容不得他拒绝，也没给他推脱的机会。去，身上是只剩十来块钱的了。而且，彼此从来没有过工作以外的接触，他总觉得突然之间两人单独面对面，难免是有些不自在的。女孩主动相约，而且是阿乔这样漂亮的女孩，换作别人肯定会受宠若惊的。而他不会，他历来对男欢女爱之事较为漠然，出来几年，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和女孩有过感情瓜葛。对于男女之情，他现在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遇上主动一点的女孩，他一般不会认真，也不会拒绝，一为生理需要，二为排遣寂寞。也许缘于自己第一次爱情的失败，也就是那个和“醉猫”极像的一个女孩的爱情，他对爱情有些灰心，不再相信有不渝的爱情。他总渴望着能够拥有一份在有生之年能够永远的爱情，但是，这个时代，这样的爱情他认为是没了的。近年来沾上那东西后，他更加地不去奢想。

　　　　最后，他还是决定过去，但是不会和阿乔一起去麦当劳，好歹是一个大男人，他怕出丑。见到阿乔时他会找借口解释，然后溜之大吉。一来免得失了没钱的面子，二来免了尴尬。

　　　　十月的太阳，在中午还有些灼热。“女人世界”座落在镇上最繁华的商业街——莲花街，这条街到了晚上是通宵达旦的。附近的工厂都未下班，街上还没有什么人，两边的店铺有的还没开门。店铺前的一些小摊贩慵懒地坐在太阳伞下，眼睛盯着不多的几个行人，期盼他们能够走近自己的摊位。

　　　　看见阿乔，林枫眼睛一亮。一件紫色的长袖T恤，一条低腰牛仔裤，使她显得更加高挑苗条，棕色的披肩长发，更衬出了她皮肤的白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穿工作服的阿乔，平常见到的她总是穿着旗袍，虽然百看不厌，但总觉得少了一些韵味。

　　　　林枫的到来，阿乔并没有表露出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他并不奇怪，像阿乔这样的女孩，主动约一个男孩子，是没有人会拒绝的，除非那人是傻子，或者是个穷光蛋。他不是傻子，却是穷光蛋。

　　　　“很漂亮啊！”林枫睁大眼睛盯着她，恭维了他一句。

　　　　看着他那赞赏的目光，阿乔故意转个圈，然后向他妩媚一笑。

　　　　林枫心里不禁一动，真想舍“面”陪美人算了。

　　　　“走吧，我肚子饿了！”阿乔推了仍在傻傻看着自己的林枫。

　　　　“对不起，刚才在电话里我本来要和你说的，你却挂了电话。”林枫装出惋惜的样子，“我有重要事情等着去办。”

　　　　“你怎么不早说！”阿乔翘起小嘴，跺一下脚，“我可是第一次约人啊！”

　　　　见她的样子，林枫心里一笑，你给了我说的机会吗？

　　　　凑近阿乔，他用手在阿乔身上扇了扇，向她眨眨眼，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真的对不起了！”

　　　　离开“女人世界”，林枫真不知道时间怎样打发。既没一个相熟的朋友，又没地方可去，他只能又回到了小巷。要不是阿乔，现在他肯定又睡在了床上。想着阿乔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他笑了出来，阿乔肯定有两天是不会开心的了。

　　　　回到房间，林枫打开音响，躺倒在床上。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呆着，只要是闭不上眼睛，他的心是总静不下来的。

　　　　在来小镇之前，他曾在深圳一开发区的一家地下赌场给人看场子（做马仔），每月好吃好玩还有几千块钱进帐。三个月前因为出事一帮人全散了。赌场老板还够义气，给了他三万块钱，要他跑路。他却没地方可去，回去家乡，他是不会的，出来几年了，这样狼狈地回去，叫他如何面对亲朋好友。走了几个地方之后来到了这里，他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况且多年来养成的惰性让他什么也不想去做，偷抢，他断断是不会去的。为了不至于坐吃山空，更为了那毒瘾的需要，他找了个侍应生的工作，觉得这工作还比较轻松，只是有些受气。

　　　　林枫又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剩下的毒品。

　　　　三

　　　　几天来，没在小饭店见到那“醉猫”，林枫心里竟有些失落。他发现自己最近几天在饭店一呆就是很久，竟然仅仅是因为她。

　　　　阿乔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他看到她和别的男孩子开玩笑的时候多了，而且总是在他能看到她的时候。并且在大厅里两个人要相遇时，阿乔总会避开他。他也不想向她解释什么，毕竟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必要去做解释。他觉得女孩子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区区一点小事也放在心上。

　　　　这些天晚上，他运气比较不错，每天都有三、两百块小费进帐。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这几天差不多每晚都来酒吧，每次来都会叫他帮着买酒五次，每次都会给他一张百元大钞，要他拿一杯四十块钱的红酒，剩下的不用找。他很奇怪，但因为等着用钱，他只是对那男人一个劲地说谢谢，认为他是为了显阔气，然后心安理得地收下。

　　　　老李两夫妻说他的脸色好多了。其实他知道，是这几天没有发毒瘾的缘故。

　　　　这天中午在小店坐了个把小时，仍未见到那”醉猫”，林枫想问问老李，却觉得不好问出口。正在想找个什么话题套问一下时，刚放学回来的老李那九岁的儿子东东过来缠着他，非要他带着去买葫芦串。林枫便拉起他走进小巷。

　　　　在带东东回去的路上，林枫遇见了阿伟。见到他，阿伟一脸谦卑的笑，叫了声“枫哥”，然后拉着他去打麻将。

　　　　受不住阿伟那谦卑的笑和他的拉扯，加上皮包里有四五百块闲钱，想来阿伟他们的赌注也不会很大，林枫叫东东自己回去，跟着阿伟走进了一家士多店。

　　　　有两个人正等着开局，三缺一，怪不得阿伟对他如此的热情。林枫想不到阿伟的女朋友也在，脸上破例地擦了淡淡的脂粉，清纯中带了点妖媚。

　　　　又不是星期天，她怎么不用上班，他心里思忖着。

　　　　一起打麻将的有两个是林枫认识的，一个是那晚的“麻子”，一个即是阿伟。另外两个他没见过，看上去也不象个善类，油头粉面，却一嘴的脏话。他们三个人，一边打麻将，一边抱怨现在的钱难挣。

　　　　你阿伟他妈的又没做事，也知道挣钱的艰辛么？林枫在心里骂起阿伟来。

　　　　几圈下来，林枫赢了不少。阿伟发起牢骚来，“枫哥，你这样的手气，早知道不叫你好了，害我输了三、四百。”

　　　　麻子下手的一个黄毛接过话头，“妈的，你阿伟又不是没钱输，你老婆阿娟一晚上赚上千块呢，我才惨呢，本来生意不好，还输了我老婆两天的台费。”

　　　　林枫这才知道阿伟女朋友叫阿娟，现在已被阿伟拖下水了。再看阿伟身旁的阿娟，正脸红着，露出不自然的笑容。这三个人原来都是一些吃软饭的家伙，只可惜了像阿娟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在他们的调教之下，抹上脂粉，走进了他们设下的陷阱。

　　　　林枫见过不少的女孩，都是因为男友的怂恿和诱骗而走向堕落。他自己所在的“江南”酒店就有不少这样的女孩，用辛苦赚来的皮肉钱供自己的“男友”挥霍。而眼前这条小巷众多的发廊里，更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女孩。他一直很为这些女孩悲哀，也常常为那些男人感到羞耻。

　　　　四点左右时候，林枫走出士多店。想到阿娟，他不禁又想起了那”醉猫”，她是否和阿娟一样的命运？

　　　　而阿乔呢？在那种风月场所呆久了，是否会堕落？人，有时候真的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想想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他走进了网吧。

　　　　网吧里，照例不是些什么善男善女，触目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女的浓妆艳抹，嘴叼香烟，男的奇装异服，油头粉面者居多。

　　　　找一个空位坐下，林枫打开QQ。QQ上有朋友阿雄昨天的留言，“林枫，告诉我你的电话和地址，一定要用电子邮件发给我。

　　　　阿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住同一条街，一起小学毕业，一起升入同一所中学。不过阿雄在念初三那年被开除了，因为砍伤了一位同学。原因是因为他，因为那同学在考试时偷了他的试卷，害他考试得了0分，阿雄气不过，躲在那同学回家的路上给了他两刀。他那时读书成绩优秀，但为人老实，常常地有同学欺负。阿雄身材高大，生性鲁莽，十四岁体重就超过了一百二十斤，自然地成了他的保镖。为此林枫一直觉得阿雄后来读不成书是他害的。

　　　　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发到了阿雄的邮箱，林枫心想该不是他又出了什么事吧。阿雄跟他一样，也还是单身一人，毫无建树。一百七八十斤的块头，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靠父母经营的小店养活，时不时地与人打架斗殴，因其凶狠，是小县城出了名的混混。林枫最近几年的无赖，有很大程度是受他的影响。

　　　　邮箱里，阿雄发了一封和QQ留言内容相同的信给他。除了这封信，他已很久没有收到朋友的信。近年来，他与旧日的同学、朋友都断绝了联系。每次打开都是一些垃圾邮件，净是一些对某某领袖，某某名人的污蔑。很多时候，他会把这些垃圾看完，说不上什么原因，从这些言论中，他竟然能够找到一点快感。是因为自己的际遇导致了对社会的不满，抑或其他原因，他说不上来。

　　　　塞上耳机，他懒得听身边一个女孩在语音聊天室的嗲声嗲气，继续自己的喜欢的《传奇》。斩妖除魔中，他心里有一种释放的快感。前两年，他因为无聊也迷上过上网聊天，但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坠入虚拟的网络世界，他一直保留着一份理智，面对着现实。即使最空虚的时候，他也不会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声。近两年，他上网也就是玩玩游戏，以打发时间，少与人聊天。
四、五、六
　　　　四

　　　　晚上七点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林枫对自己的工作时间比较满意。近年来，他已经颠倒了自己的生物钟，习惯了昼伏夜出，如果是晚上十二点前睡觉，他是睡不着的。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那秃顶男人又来了，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秃顶的头在他面前微弱的烛光下闪着光。不用他开口，林枫帮他拿了一杯红酒过去。那人照例给了他一百元大钞，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用找了。林枫闻见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可能早先他已经在哪里喝得很多了。

　　　　将酒帮他送过去，林枫又站到了墙边。看着秃顶男人在黑暗中显得孤独的样子，他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老是一个人来这里，不叫小姐，也没有漂亮小姐相陪着一起来，完全不入这里的主流。每次来都会坐上个把小时，音乐疯狂也好，悠扬也好，好象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很少移动一下。要酒了，他就举一下烛光，别人过去，他会叫那人过来叫他。一直来，都是他帮他拿的酒，每天五杯，不多也不少。他很佩服他的酒量，别人一般两三杯就醉了，而他，五大杯下肚也不像很醉。

　　　　中年人举烛光的时候，林枫正好与阿乔狭路相逢。因为人多，加之灯光昏暗，阿乔可能没有留意到他。在面对面的那一下，阿乔想转身也转不了，有两位客人跟在她的后面。林枫背墙站立，对着她笑了笑。阿乔斜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很用力的一脚，林枫疼得面颊抽动了一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忍住疼，踉跄地走向吧台，他不明白阿乔怎么这样整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