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星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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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来龙去脉。”
我脸上本来轻松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也有一种默契,我很明白她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我甚至连问都不敢主动问,只能被动地等着听她揭开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有强烈的不忍,可是,终于,她还是说了,她说:“落薰,你那些照片,我怀疑,是封妙琴拍的。”
就像五月的晴空突然一个炸雷,我原本趋于瓶颈的世界在顷刻之间,又乱了。
谭思瑶陪我一起去找封妙琴,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担心地问:“你一直在冒冷汗啊,你没事吧?”
我很努力地对她挤出微笑想要告诉她我没事,可是她看到我的笑之后脸上完全是于心不忍的表情,如此,我便懒得伪装了。
如果真如谭思瑶所说,做那件事情的人是封妙琴,那我很明白她的动机是什么。
封妙琴已经不屑掩饰对我的憎恶和反感了,从她的眼神中我已经得到了确定,但我仍然想要她亲口承认。
谭思瑶用她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口气质问封妙琴:“我知道是你,那次你来我们宿舍借用洗手间,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前几天我整理电脑里的照片,无意中看到有一张我的视频截图里你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事情很蹊跷,无缘无故你来借我们宿舍的洗手间干什么?”
封妙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借洗手间当然是上厕所,我宿舍的人霸着厕所难道我就该憋死吗?”
谭思瑶看着她,忽然笑了:“我对照片视频截图的时间查了课表,那天的选修课是中外广告评析,你三个室友都选了这科,只有你没有。”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我看着谭思瑶一脸笃定的申请,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封妙琴理科哑口无言,她看了看谭思瑶,又转过脸来看着我,在这一刻,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她亲口承认。
忽然之间,我一路积攒的所有力气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我之前想过,只要她承认了,我不把她生吞活剥了我就不是人,可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就算我杀了她,又能挽回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她,这个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了的女孩子,从前我只是觉得她很虚荣,很拜金,小家子气到有点可笑的地步,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呢新有那么多歹念。
我问她:“封妙琴,你怎么……这么下贱?”
她怔了怔,忽然轻蔑地看着我笑:“程落薰,说道贱,我觉得我们半斤八两,你觉得呢?”
我被她这句话问住了,是这样吗?她说的是对的吗?
她冷笑着问我:“不是只有你可以跟他上床的,我也可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我跟他上床?
我跟林逸舟在一起的所有片段一帧一帧地展开,我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下午,我在他的卧室里,为了让他看到我胸口的刺青,我只裹了一条宽大的浴巾。
似的,没错,后来封妙琴冲了进来,她以为……
原来是这样……
我笑了,忽然之间,我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了。
我看着眼前面容狰狞的封妙琴,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我觉得她如此可笑。
我们之间也算是缘分吧,从我们认识那天开始,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可是我并没有多讨厌她。
她大概也是真的很喜欢林逸舟吧,也许,还包括了他的钱。
喜欢一个人,难免近情情怯,难免会将真心表达得那么拙劣。
就像罗素然说我的那样,落薰,你只会用最艰难最辛苦最笨的方式去爱人。
我们这些人,通通爱得太笨了。
去跟许至君碰面的路上,谭思瑶一直默不作声,我拍拍她的手,她嘟着嘴埋怨我:“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便宜她啊!”
我沉默着,不晓得怎么回答她。
她叹了一声,又轻声说:“不过你的个性是这样,你不屑记仇。”
她这句话倒是让我笑出了声,这些年的相处真不是白费的,她确实很了解我。
与其说我豁达,不如说我是懒得记仇,无论经历多少痛苦,我始终坚信,我们的生命应该由更多美好而不是苦难的回忆组成。
就像我在周暮晨之后遇见了林逸舟,在林逸舟之后,我遇见了许至君。
也许我这么说很傻,很幼稚,但是我真的依然相信爱情,我永远相信爱情。
我和谭思瑶是最后到达海鲜酒店的,许至君旁边的位子给我空着,谭思瑶故意气鼓鼓地说:“那个位子以前是我的。”
我也不甘示弱,回敬了一句:“有本事你现在抢过来坐呀。”
一桌人都看着我们笑,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笑声中我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将上午那件事缄默于嘴角。
许至君拿到我送他的礼物之后挑起美貌,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那意思我很明白:我就知道你送不出什么新意。
我管他那么多,先吃鲍鱼要紧。
一只一只小鲍鱼在高汤里翻滚,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将它们掠夺到我面前的碟子里,鲍鱼还没解决,我又瞄上了谭思瑶面前的螃蟹,她瞪着眼睛看着我,好像在提醒我要注意仪态。
我没有仪态,我是个乡霸,就算每天给我吃鲍鱼也不能改变我是个乡霸的事实。
晚上的活动很恶俗,还是泡吧唱歌,我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冷眼看着许至君:“没创意。”
他朝我晃了晃那瓶我新买的“回声”,我立刻噤若寒蝉。
我真的没什么资格鄙视他。
我喝了很多很多酒之后摇摇晃晃地去洗手间,黑暗之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去了,我一声尖叫还没出口,李珊珊眼明手快把我拉住了,暗沉的灯光之中,我看到她紧蹙的眉头。
对着镜子扑了几下冷水,我看到我整张脸都是绯红的,更可怕的是连眼眶里都是红色的。
她轻声说:“林逸舟打电话给我了。”
我对着镜子发呆,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不要跟我说。”
她用脚上那双八厘米的高跟鞋碾灭了烟蒂:“嗯,我明白。”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他今天晚上‘嗨’大了,我劝了他好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我苦笑一声,人都是这样,恃宠而骄。
以前我的手机总是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就是怕他哪天半夜三更发神经找不到我会着急,后来我一度暗自嘲笑过自己,找不到我,难道不会找别人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一次他的电话一飞来,我不是急匆匆地就赶过去?拦不到的士的时候我诊治觉得我需要一把哈利波特那样的扫帚。
可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们以后不再有任何关系。
况且,今天,不行,无论他有多重要的事找我,我都不能去。
我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我对李珊珊说:“你负责看着我,绝对不能让我走。”
她凝视着我,良久,重重地点点头。
李珊珊并没有履行她的承诺。
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酒吧出来要转战钱柜,我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那个熟悉的音乐一响起我和许至君的脸色同时变了,可能是我们脸上那种尴尬的神色都太明显了,周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嬉笑打闹,把目光投射到我的手机上。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面面相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我们已经交换了无数个信息。
我的目光也许出卖了我的心,我并不是那么坚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我始终偏向另外那个人多一点。
许至君第一次那么强势地对我做了一件事——直视着我的眼睛,摁掉了电话。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大叫,我想要质问他你凭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日我选择了跟着他走,我已经回不了头。
我们还没有走到停车场,李珊珊忽然像疯了一样冲上来,她手里还握着手机,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她摁住我的肩膀,面孔是死灰一样的颜色。
她说:“落薰……你听清楚,林逸舟飚车,发生了意外。”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看着全身颤抖的她,我整个人就像被一个大木棒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是巨大的轰鸣声,轰鸣之中又想有尖锐的东西在撕扯我的耳膜。
我全身发冷,我口干舌燥,我热泪盈眶,我真的觉得是我听错了。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跟李珊珊两个人,我们在沉默之中,已经完全无法理智的对话了。
许至君一声吼起:“还发什么呆,一起去!”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车上的人全都屏息看着我,李珊珊在小声啜泣,我没有开口问她一句话,我心里已经有一种非常非常不详的预感,我很怕我一开口就会成真的。
思绪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温莎KTV吧,我匆匆忙忙奔向洗手间,迎头跟他撞上,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会知道日后我们的生命会有残酷而暴烈的纠葛。
我想起我们真正认识的那天晚上,他问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么俗气的一句话却让我无端地就湿了眼睛,这个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口,我们相遇的几率是几十亿分之一,纵然这么渺茫,我们还是遇见了对方。
我想起我曾经赴汤蹈火的勇气,因为爱着他,在知晓他那些绯色传说之后,心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馈赠给我的所有美好,温暖,以及不堪。
我想起我们在大雨滂沱的黄昏见面,他撑着一把格子伞,他的左耳耳垂上有一枚卡地亚的耳钉,他的笑容那么落拓又寂寞,他说,生不对,死不起。
我想起在黑暗的房间里,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投射在他嶙峋的面孔上,他的眼神是无限的哀愁,窗外万家灯火通明都化为虚有,他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
我像一个爱情中的拾荒者,事无巨细地收藏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我把他供放于心中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满怀虔诚和真挚,即使不为人知,但是我明白,这个角落永远只为他保留。
现在这个角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轰炸得翻天覆地,我按着胸口那个刺青,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刺青爱人,大火不能熄灭,众水不能淹没。
许至君从反光镜里看着我,脸上是无比沉痛的表情,可是深陷在回忆之中的我,已经无暇顾及。
我怎么会知道,在两个小时前,在李珊珊跟他说“今天是落薰男朋友的生日,你别来烦她了”之后,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几乎窒息。
他的回忆飞到很久以前,妈妈带着他,在某间酒店里,将偷食的爸爸捉奸在床。
他那时候那么小,不堪的场面像烙印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
是从那天开始,他就不相信爱情了吗?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她们每一个都说自己很爱他,可是他无论跟哪一个在一起,都仍然觉得孤独。直到遇见那个叫程落薰的家伙。
她也很孤独吧?
可是她的爱就是那么简单,非黑即白。他是贩夫走卒,她爱他;他是花心浪子,她也爱他。
她到底是太懂得爱,还是太不懂得爱了?
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响了,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飚车。
他想了一下,说好。
电梯出了点问题,他决定走楼梯下去,他之前吸食的药物开始发生反应,他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他没有想到,他这次出去之后,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开车从来不系安全带,车开得太快了,太快了,他就以这样的急速冲向了他生命的终点。
当他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那辆的士而将方向盘打向左之后,他整个人从车窗里飞了出来之后,那一瞬间,他脑袋里想起的,是程落薰的脸。
她看着他,无声而剧烈的哭泣的脸。
在最后的意识丧失之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用流着血的手摁下了快捷键“2”,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没有稍后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拨打这个号码了……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一直都是爱她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4'从前的长沙,是一张彩色照片,以后的长沙,是一张黑白照片。
赶到医院门口就看见林逸舟的几个朋友,他们刻意避开了我转向李珊珊,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听不到。
在李珊珊颤颤巍巍地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急速下沉的感觉,我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他用到那个阴森残忍的字眼。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宣判他的生命消逝这个事实。
李珊珊每走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我很想大声地叫喊,或者是痛哭,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冲上来抱着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很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