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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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事实,但这种流言蜚语正是格洛塞斯特尔、堂库斯托蒂奥和教士会的其他一些先生以及宗教法庭的某些职员散布的,佛哈和堂阿尔瓦罗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指责教区法官买卖圣职。在俱乐部,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大伙儿都说自己亲眼见到堂桑托斯脚踢红十字商店的门,还大叫大嚷地向讲经师挑战,要进行决斗。关于这个问题,有两种不同看法:一部分人主张当局出来于预,另一部分人认为巴里纳加有权利这样做。
“塌鼻梁”东奔西走,四处打听。他每天要去讲经师家两三次,向讲经师和唐娜·保拉报告人们在议论些什么。唐娜·保拉给他丰厚的报酬。
唐娜·保拉老是有些提心吊胆,不过,她没有丧失信心。她认为自己能帮助儿子脱离险境。她觉得自己首先应去拜访主教,免得让流言蜚语传入主教大人的耳中。唐娜·保拉在主教府待了整整一天。当年代替她的主教家的女管家乌苏拉奉命往后不让闲人进入主教房间。主教府的人向来对唐娜·保拉言听计从,这次自然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讲经师虽没有像他母亲那样做,但也提高了警觉性,保护自己的本能促使他支持唐娜·保拉的做法。
唐娜·保拉和堂费尔明言谈不多,但他们心照不宣,都在采取保护自己的措施。母亲有些不太高兴,她认为儿子没有对自己说真心话,在毁了她。在她眼里,庭长夫人唐娜·安娜·奥索雷斯已成了她儿子的“情妇”,当然,这话她从来没有说出来。她认为,这是个缺口,船就从这儿漏水。她还认为,人们为什么在红十字商店和堂桑托斯问题上大做文章呢,原因就在于另一笔“买卖’咄了偏差,而这笔买卖和女人有关。她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红十字商店的问题已是过去的事儿,这个问题早已老掉了牙,谁也不会去注意了。可是,由于出现了新的问题,出现了和那个虚伪、狡诈的骚女人有关的丑闻,促使大家旧事重提,将陈年老账又翻了出来。“如果让福尔图纳多知道了这些事儿,那我们就完蛋了。”她要红十字商店店主对醉汉堂桑托斯每晚的砸门声充耳不闻,也不要再去请求当局出来干预。她还买通巡夜人,叫他对此事不要大肆张扬。但这一切均无济于事。每到夜里,左邻右舍都在等着看热闹,一有动静,便会都出来观看。
唐娜·保拉开始派人监视儿子的行踪。
“塌鼻梁”见庭长夫人和讲经师傍晚时双双进入唐娜·佩德罗尼拉的家里,立即报告唐娜·保拉。堂库斯托蒂奥也见到了,立即告诉格洛塞斯特尔。随即这个消息传遍了全城。
这时,和平咖啡店有不少人正在听堂庞佩约和堂桑托斯大骂宗教,诅咒被吉马兰先生称为代理主教的德·帕斯。在普通民众中已有堂桑托斯如何破产和讲经师在银行里有数百万存款的传闻。为此,“老厂”的一些工人说要将教士们统统绞死,以便割去毒瘤,但工人中的一些卡洛斯分子不同意,因为这些人中间有讲经师的朋友。如果人们尊敬他是因为他是神父,那么,他们害怕他,是因为他是财主……不过,一般民众不谈他和女人的关系。九月革命时期曾有人议论过堂费尔明的风流韵事,随后,人们便将此事遗忘了。当年鼓吹革命的那些工人有的死,有的老,有的离开,也有些人已“看破红尘”。年轻一代虽讨厌教士,但他们更喜欢酒馆和俱乐部。人们谈起社会革命时,就说神父跟资产阶级一样坏。宗教狂热不好,资本主义更坏。在工人区里已没有积极反对教士的人。那儿的人对讲经师主要是蔑视,不是憎恨。然而,堂桑托斯那么一闹,加上宗教法庭上的某些人的专横行为,又听说讲经师在银行里有股票,这又燃起了民众的怒火。这次甚至有人说要绞死讲经师和其他的教士。
格洛塞斯特尔将对教区法官的诽谤视为自己的杰作。除了他,就要数堂阿尔瓦罗·梅西亚对此最感兴趣了。他已恨死了这个讲经师。他认为,这个红得发紫的人也不正经,他是跟自己争夺同一猎物的主要对手,而且,他都快到手了,也可能早已到手了。他认为忏悔神父潜移默化腐蚀灵魂的那一套比自己迂回包抄的手法更高明。“我布下了包围圈,可谁知道他竟从地底下钻了进去。”斐都斯塔的这个花花公子一想到自己在堂维克多·金塔纳尔的摆布下受了那么多罪,身上就直冒汗。据他回忆,在和堂维克多短短的几个月交往中,后者竟给他将卡尔德隆。洛贝、蒂尔索。罗哈斯、莫雷托和阿拉尔孔等作家的剧作全都朗诵过了。是谁让这位夫人卧床不起,使她从一个和蔼可亲的多情女人变成一个难以接近的胆小的虔诚的女人呢?是讲经师,这是毫无疑问的。正当梅西亚准备向他紧追不舍的女人吐露衷肠,发起进攻时,却突然发现“庭长夫人生了病,不会客”。他已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她了。人们允许他进入客厅,问问她的病情,可就是不让他走进她的卧室。他每天都去她家看望她,但不让他和她见面,真气死人!可讲经师呢?他亲眼见到教区法官毫无阻拦地进去单独跟她待在一起。这太不公平了。在安娜历时几天的第一次康复期,他还被允许进她房间两三次,但他从没有机会和她单独交谈。可是,后来情况就更令人伤心了。安娜第二次生病了,病情很危险,身体越来越不好。当他在客厅里见到安娜时,发现她骨瘦如柴,脸苍白得像死人。尽管她还是那么美,但对他来说,这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干吗要为这样的女人奋斗呢?她只能献给上帝。她几乎汤水不进,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堂阿尔瓦罗心烦意乱,他估摸着这个女人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康复,才能有性的冲动,而这正是梅西亚先生孜孜以求的目标和愿望。看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在她康复前,他不打算做什么有用的事情。
对讲经师来说,情况就不是那样。他正利用这个时机,对她虚弱的头脑灌输天国的幻想……
梅西亚感到,安娜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从来不看他一眼。他对她关心地问寒问暖,她只是三言两语作了回答,虽然很有礼貌,但是冷冰冰的,毫无热情。有时他甚至以为这些话都是讲经师让她说的。一天下午,庭长夫人当着自己的丈夫、堂阿尔瓦罗和德·帕斯的面吃饭。她边吃边流泪。讲经师说,不想吃就不必勉强了,而梅西亚则主张不想吃也尽量多吃一点。
“请这位教士先生原谅,我认为,吃了身上才有劲,才不会贫血……”
“我的朋友,”讲经师微笑着反驳说,“我想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吃饭也会贫血的,因为吃下去不一定会吸收。”
“请教士先生原谅,我真巴不得她多吃点肉,吃英国式的肉……”
血在她身上快点流吧。为了看到血在他想像的那干瘪的血管里流动,他真想从自己胳膊里给她输点血。他愿为她贡献自己的一切!一天,堂阿尔瓦罗真的谈到了输血,他认为,这方面科学已有了长足的进步。
索摩萨听了,头点表示同意:
“在这方面科学的确取得了很大进步。在输血方面……”谈到医学,他有些害怕堂阿尔瓦罗。此人多次去过巴黎,从那儿除了带回软帽外,还带回克劳德伯纳①和帕斯特②的一套理论,看来他在现代医学知识方面一定比自己强得多。而他索摩萨呢,从不看书,众所周知,他没有时间。
①十九世纪法国生理学家。
②十九世纪法国化学家。
庭长夫人的病慢慢地好了,脸上有了血色,身体也变得丰满了……但她还是那样冷漠,沉默寡言。堂维克多和堂阿尔瓦罗还是那样亲密无间,他们在一起喝啤酒……但安娜从不在场。如果堂阿尔瓦罗跟他打听安娜的情况,他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有意改变话题;如果堂阿尔瓦罗再次问起她,金塔纳尔便叹口气,耸耸肩,说道:
“随她去吧,她在祈祷呢。”
“在祈祷?做这么多祈祷会累死她的……”
“不会的,她不在祈祷……她在默祷……谁知道呢?反正这是她的事儿,随她去吧。”
他又叹了口气。是的,他确实不想管她的事。但堂阿尔瓦罗梳理了一下细软的金发,暗暗地骂自己混蛋。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那天晚上我在黑暗中遇到她时,应该对她采取行动的……”
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已无法挽回自己的过失。一天,他向安娜伸出手,她居然急中生智,找个借口,将手缩回去,拒绝和他握手,从此,他再也没有碰到过她柔软的手指。后来,他连她这个人也见不到……
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他梅西亚的身上,大荒唐了!让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和隆萨尔知道了,会怎么说呢?让大伙儿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他们一定会说,他被神父击败了。那他就得跟神父决斗,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堂阿尔瓦罗一想到身穿礼服的讲经师前来和他进行决斗,便全身打起哆嗦。他回忆起那次当着安娜的面与讲经师比力气输给他的情景。一想到教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就有了勇气;一想到堂费尔明的拳头,勇气就消失了。看来,只有跟佛哈、格洛塞斯特尔和教会里这个暴君的所有的敌人联合起来,才能战胜他。
堤岸已成了神父和法官们散步的地方,因为一般民众已到林阴大道上散步去了。下午散步时,堂阿尔瓦罗常常遇见讲经师。他们总是客客气气地互相问好,但堂阿尔瓦罗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脸有愧色,因为他觉得在场的人都在瞧着他们俩,并进行比较,结论是神父是胜者,他更强壮,更神气,更有能耐。堂费尔明和平时一样,谦恭中带点傲慢,礼节多于基督徒的仁慈,他脸带微笑,身材匀称,走起路来,步履稳健,宽大的法袍发出有节奏的瑟瑟声;他沉着冷静,对流言蜚语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教士会的三个最英俊的年轻人常常在堤岸相遇:一个是唱诗班的领班,高大魁梧;另一个是部长的亲戚,身材修长,面目清秀;第三个就是堂费尔明。他的举止最潇洒,但个头略微矮了一点儿。这三人都穿着宽大的闪闪发光的优质黑呢法袍,就像三根挂着黑慢的坚固圆柱。尽管他们像戴孝一样身穿黑衣,神情凝重,但堂阿尔瓦罗却在他们身上看到某种对斐都斯塔女人的诱惑力。在他们身上也体现了教会的威望,体现了风度、才智、健康和力量……堂阿尔瓦罗将他们想像成三个漂亮的修女,想像成三个风姿绰约,又有才华又有风度的少女,她们漫步于堤岸……他肯定,男人们的眼睛一定会盯住她们不放。反之,他们是男的,女人的眼睛也会盯着他们。俱乐部主任确实认为自己从散步的夫人小姐们对那三个像大卫雕像一样英俊的年轻教士的问候中,看出她们荡漾的春心。
堂阿尔瓦罗越来越迷信忏悔的作用,越来越相信忏悔神父对向他讲述自己罪过的女人产生的影响。瞧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些女子,有的衣着奢华,有的身穿丧服或法衣,但个个都按自己的方式打扮得讨人喜欢。梅西亚想像着女人与女人之间、教士和女人之间那种复杂的关系。
总之,堂阿尔瓦罗又嫉妒又恼火。他那种只适合偷鸡摸狗的“唯物主义”似乎变得更加激进了。他认为,除了物质和力量,不存在别的任何东西。要不是自己是进步政党的党魁,他也许早就成为宗教的敌人了。他竟然向俱乐部委员会提出建议,往后再也不要在阳台上张灯结彩,搞任何带有宗教色彩的庆祝活动了。隆萨尔对此持异议,但俱乐部主任通过表决,强行通过了自己的提议。堂庞佩约·吉马兰终于取得了胜利。
堂阿尔瓦罗希望无神论者重返俱乐部,因为他需要得到那些千方百计使讲经师威风扫地的人的支持。以佛哈和小华金·奥尔加斯为首的那些喜欢背后议论他人的人,建议派几个人去找堂庞佩约,劝他回到俱乐部里来。“当初他也不应该离开嘛。”他们还准备对吉马兰的返回举办一次晚宴。小侯爵巴科以为自己是地道的贵族,至少在表面上应该信教,所以,开始时,他反对佛哈和奥尔加斯的建议。后来,考虑到他崇拜的对象梅西亚需要那个无神论者帮他一起毁坏教区法官的名声,也考虑到在晚宴上他们可以痛痛快快地乐一乐,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和市长佛哈、华金·奥尔加斯一起去找堂庞佩约。
吉马兰先生的书房里堆满了报纸和各种廉价的石膏像,有伏尔泰、卢梭、但丁、富兰克林和托夸多·塔索等,有的像,有的不像。它们按一定顺序放在塞满旧书的书架上。无神论者在书房里接见了来访者。
堂庞佩约穿一件像跳棋棋盘一样蓝白相间的格子长袍。见到来访者,他开始时有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