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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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把眼光对上了刘琰。刘琰仿佛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吃力的站起来。对上魏延眼睛,用颤抖的手指着他。
魏延不等他说话,便把剑一举:“大军过河!凡有碍行军之物,从速清理!”
此命一出,三军大叫一声,人人争先恐后地涌了过去,似是在参加一场惊天动地地游戏。
待魏延的人马全数站在河对面时。刘琰的青罗伞成了条条儿、青铜鼎扣在了河泥里、鱼竿断成了几截、站在河中的人几乎全陷在泥里,正费力地往上爬着。
“魏文长!”刘琰用断竿指着魏延。
“哈哈哈!”魏延一抱拳:“车骑大将军,得罪了。丞相有令,军营之中,军务为重。恕魏延得罪了!”说着他一个急回身:“众军士,回营”!
刘琰看着魏延的军队伍在转眼间又排成了长龙,向着大营的方向游动。
“来人。来人!”他气急败坏地叫着。
“大人。”几个侍卫忙着过来。
“给我备马,给我备马。我要上中军大帐,我要面见丞相!”刘琰狠狠摔着断竿,来回地游走着。
“大人……”侍卫迟疑着:“大人,丞相军务繁重。就不要为了这件事,烦扰他了吧。”
“什么?难道轻侮本将军就不算军务?就凭他?魏文长?想当年我追随先帝创业的时候,他还在泥腿子中间混呢!什么东西!”刘琰恶狠狠地骂着。
马牵过来,他翻身跃上,直望着中军帐的方向驰去。
像是有口气一直堵在心坎上,刘琰快马直入。在辕门外,被丞相的侍卫拦住。他翻了翻眼睛:“干什么?”
侍卫横住长枪:“中军重地,无丞相钧旨不得擅入。”
刘琰翻下马背,似是找到了发泄口:“你认不认识我是谁?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侍卫不出一声,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刘琰叫起来:“让我进去,我有重要军情要见丞相。”
正此时,只见一个小校手里托着一个青云包袱向这里走来,望着这一切有些发愣。侍卫不再理会刘琰:“小二,回来了?”
那个被称作小二的忙走上来:“是,烦你请子安哥哥出来。夫人给丞相的东西,让他拿进去。”
侍卫转身进去。刘琰却将目光投注在那个小包袱上。面上更漾起愤愤不平之色。
不多一会儿,子安从里面小跑着出来。见了刘琰先是一愣,问候一声,一边接过包袱一边问:“刘将军何事要见丞相?”
刘琰笑了笑:“啊,没事,琰让家里为捎来几样山珍,想送给丞相一些。”
子安拱拱手:“多谢将军美意。只是军营之中,是不让传递东西的。”
“这样啊?”刘琰说着,将目光凝注在子安的手里。
子安似是微叹了一声,无奈地将包袱展开。“将军请过目,这是陛下命宫中太医为丞相配制的草药,托夫人调配了送来营中让丞相服用,想来将军也是知道的吧。”
刘琰低了头,“是,是,我是知道的……琰这就让家人把东西拿回去。”
他说着又看看中军帐,急转身,带了马向自己的帐中走去
第二十二章
子安小心地用手捧着那个云纹的包袱,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刘琰远去的背影,和方才的‘气极败坏’相比,此时此刻,刘琰显得如此的颓废,他拉着马缰,背微微地佝偻着,花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有些刺眼。不知为什么,子安心里忽然一酸,想当初,刘威硕是何等的风流倜傥,他总是峨冠博带,大袖迎风,坐在狂放不羁的简宪和身边,真真是鲜明的对比。可是如今……
岁月无情啊……
“子安小哥,看什么呢?”小二用手揪了揪子安的袖子。
“嗯?”子安愣了一下,回过了神,微微叹了一声:“唉,这个车骑将军……”边说,边转过身,快步向着中军帐走去。
“丞相……”
“子安……”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不由得都笑了,孔明眼睛里闪着些兴奋的光彩,从桌案后直起身子,不经意地用一方帛盖住了案子上的图策,白扇轻轻摇摇:“你先说,什么事?”
子安笑着走近:“先生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我看?”说着半举起云纹包袱:“夫人为先生配药来了。”
孔明的羽扇摇得略快了些,仿佛要掩饰有些抑制不住的快乐。他伸手接过包袱,用羽扇托着轻轻地置在了案上,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阵。
子安抚着那云纹:“看这绣工,一定是婉夫人的手艺,不过,这包袱结连环丝扣,不怕路再远,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有半点遗露,这,定是夫人所结!”
孔明佯做嗔怪:“哦?难道你家先生不及夫人?”
子安撇了撇嘴,将包袱又捧起来,细心地打开,仔细地整理着里面的东西,一方一方的帛绢,严丝合缝地裹着一个个漆盒,用蜜蜡封着,压着御印,俱是宫中的名贵的药品。子安打开了随来的药方,一一对照着,嘴里小声地嘟囔:“若论排兵布阵,治国安邦,自然没有人是先生的对手,若说巧思妙手,哼,先生……就是不如夫人嘛……”
“哼!”孔明轻轻地哼了一声,歪着头看着子安,用羽扇点点子安的脑门儿:“今日先生让你看看,我与夫人,孰高孰低。”
子安仰着头望着孔明,此刻,心里为幸福充盈着,因为,从先生的身上,他又发现了二十年前的痕迹,戏谑、精明、快乐,甚至是有几分孩子气。自从先帝崩后,这种神情在诸葛亮的身上,就很少见到了。
“发什么呆?还不过来见识一下?嗯?”
孔明的羽扇拍拍他的头,子安‘哦’了一声,站起身,凑到孔明的身边。孔明笑着冲他努努嘴:“来,把绢帛打开。”
子安看看孔明,孔明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子安掀起了帛,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草图,上面逼真地画着一盘石磨,旁边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注脚。
“这是?”子安挠着头。
孔明笑而不答。
正在此时,听帐外中军官的声音:“丞相,管粮官赵真求见。”
孔明眼中又流露出喜色:“好,让他进来吧。”
一个打扮利落的粮官走了进来,施了一礼。孔明用羽扇抬了抬,又向着旁边的座位划出了一个弧度。粮官禀着手,坐了下来。
“丞相,前时我军抢夺了卤城的小麦,目下已按丞相的吩咐分发各营,只是…”
粮官有些犹豫,抬眼望着丞相,而丞相温和的目光让他放了心。
“丞相,只是打磨不利,大半小麦仍在旷场堆积,卑职想,过不了几天,如若赶上雨水,可就前功尽弃了……”
孔明微笑着站起身,走到粮官身边:“赵将军想的很周到,不过将军勿忧,亮有一法,可使小麦无失。”
粮官睁大眼睛望着孔明,孔明回身向着子安:“子安,把图取来。”
孔明将图折好,交到粮官的手中,“持此图迅速到工事营,命巧匠按图打造,我想,此物至简,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完毕,那时,将制成的石磨运到粮营一试便知。”
赵真揣着图匆匆走了,子安不解地望着他,又疑惑地望望孔明:“先生,依我看,那图上的石磨与我所见过的石磨,一般无二嘛。”
这次轮到孔明撇了撇嘴,微微仰着头,拂了拂羽扇:“哼,小子焉知其妙……去,给先生磨墨。”
子安这一回没有照办:“我呀,我要去煎药了,这个时刻,先生最好什么也不要写了,到榻上去歇息一会。”
“好了好了,我就在此案前闭目养神就好,你去吧,去吧。”孔明撩衣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
子安满意地执起包袱,轻快地向帐外走去,至帐口,忽猛地转回身,却正见孔明用左手撩着右手的衣袖,已经打开了砚台。
“咳……”子安用力咳了一声。
孔明一吓,砚盖险些掉落。看了子安一眼,不禁为自己的举动好笑。用羽扇点着,仿佛在说:看把我堂堂宰相吓的。子安也苦笑着摇摇头,又用眼神告诫了一下,才笑叹着出去了。
松柴江水,药炉微火。子安仿佛在照料着一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婴儿。一味一味地辨识,注水,添料,一丝不苟。炉火红红的,映着他的脸。渐渐的,一股药气弥漫了整间营帐。
子安用手中的扇轻轻扇着,慢慢吹着气,不知不觉,他竟不知身在何处,分明是好松柴,清泉水,煮着新刨的嫩笋。耳边的笑语若隐若现:
“来来来。元直,你且饮下此杯,宝剑需有烈酒狂!”
“哈哈!!好你个庞士元,这瓮美酒怎么全喝到你的肚子里了?你说,怎么罚?”
“罚?好!!再罚我三杯如何?”
“哈哈哈!!”
药炉丝丝作响,子安忙微微开了些盖口。方才的回忆真的不想打断,他努力回忆着,将目光又久久地盯在了柴火上。
仍是松柴,微火,一把铜炉。而四溢的,是酒香。他掀开盖子,往里面加着梅子。
“哎,小鬼头,不对,我来。”
长手臂拨开他小小的身子,熟练地拈起青梅,一个个浸进酒中。提着鼻子嗅嗅,一阵清新直沁肺腑。
“主公,你可真行!”
“这可是当年,我在曹孟德那里学来的,这青梅煮酒,当真是味道甘美,若不是你家先生,我才不让外人见我这手艺……”
待到举起了杯,抿一口,却人人酸得咧开了嘴。
“主公,你的好手艺!”白羽急摇,夸张的表情引得人一阵捧腹。
……
药气更浓了,子安又压了压火。不知为了什么,眼角却湿了。
他该是在感叹自己吧,烹酒书童,曾几何时,变做了药童?那曾经饮酒开怀的人儿,却已在记忆深处,化做了清风。
等到子安捧着托盘把药端到中军帐的时候,帐子里已经空了。他懊恼地叫着:“小顺子!小顺子!”
一个亲兵闻声而至:“子安小哥?”
“丞相哪儿去了?”
“子安小哥,你不知道,方才管粮官与工事营的将官都来了,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和丞相说什么磨面的事儿,丞相也很高兴的样子,他们说着说着,就拥着丞相走了。”
“走了?你也没问问去了哪儿?丞相的披风穿了没有?”
小顺子摸着头:“大概……是去了粮营……披风……”
子安瞪了他一眼,抄起一件外袍便匆匆地赶向了粮营。
人还未到,便听到里面热闹得像是过年。人声,拍掌声,喝彩声,碾子飞转的轱辘声,此起彼伏。
子安挤进了人群。他看到,他的先生站在人群的前面,面上的笑容感染着每一个人。中间是一台新改进的石磨,正如孔明图中所绘,只不过多了一条小木柄而已,可是,推碾子的兵士却似毫不吃力,而磨盘竟转得像是飞一样。又细又白的面粉顺着石沿下雪般地洒下来。
“神人,丞相真是神人。”兵士中一阵阵地重复说着这句话,在这些兵士的心中,他们的丞相,是绝对不是肉眼凡胎的尘世中人的。
粮官赵真笑得嘴也合不上了:“丞相,您真是解了我的大急了!此磨如此轻巧神速,料想将军中石磨改进之后,不出三日,场上小麦便可打磨完毕,我们凭此,就是汉中的粮食一时接济不上,也能维持一阵子的了!”
孔明笑着点头,回望着工事营中工匠:“你们再看看,这磨还用如何改进?”
工匠拍着大腿:“唉,丞相,我等方才已经庆幸了半晌,您老人家多亏了是一国宰辅,如若亦在我等之列,那我等,岂不全要饿死了?”
“你胡说些什么?”赵真给了那工匠一拳。可是随着孔明爽朗的笑声,大家又重新淹没在一片欢声里。
“好吧”,孔明转过头:“亮就不与列公抢饭罢,命尔等两日之内将军中所有的石磨悉数改进。”
“是,丞相,您就放心吧,不出一天就行。”
工匠们应命而去,赵真命人散了,子安这才挤到孔明身边,先将外袍披上,又嘟着嘴,小声说:“好啦好啦,活鲁班,药凉了。”
“越发没有规矩了。”孔明笑着披好了衣服。
中军帐中,子安看着孔明饮下药,伺候他漱了口,鼓着腮看着他。孔明不觉好笑,一边解开了外衣一边说:“子安,今夜你值夜,本丞相要好好睡一觉。如若打扰了,拿你是问!”
“真的?”子安面上几乎是惊喜的表情。
“军无戏言!”
话音未落,中军的声音又在帐外响起:“禀丞相,雍凉探马急报,闻司马懿已调雍凉大军二十万急往卤城而来。”
子安再抬眼时,他面前那个戏谑笑闹的先生已经变回了不怒自威的丞相。早已整衣坐在了案前:“传他进帐。”
满面尘垢的探马进了帐,孔明向子安送去了一个眼神。子安马上倒了一大碗水送过去。那探马果如饮海一般猛灌了一气。
孔明待他平了口气,方徐徐问:“详细报来,雍凉大军何人领兵?哪日起程?”
探马皱着眉:“回丞相,此番司马懿似要雪卤城之耻,起雍凉大军二十万,郭淮、孙礼为都督,倍道而行,离此,也就不到十日之路程了。”
“十日?”
孔明微微皱着眉。
正此时,帐帘一掀,杨仪手里抱着一大撂卷宗走了进来:“丞相,驻守汉中轮换的兵士已经起程了,大约半月后将至,仪已传令此处各营,做好轮换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