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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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望着子安,重重地点点头。拍拍子安的肩,快步走进大帐。
子安长长出了口气,直望着天上的星斗。
月亮向西偏了,一个时辰了吧。
子安望望帐里,灯火亮着。他振了振臂膀,甩甩头。只见帐中出来一个小校:“子安小哥,丞相叫你先去睡。”
子安轻轻说:“知道了。”他向着帐里无可奈何地说:“我去睡?岂不是更没人管你了?”
又是半天过去,子安倚着帐口打盹了。迷迷糊糊的。帐里传来了笑声。他睁开眼,看看天色,听听更漏,已过四更。
姜维已在辞行了。子安转身想进帐,却听见辕门外一声马嘶,在静夜里显得尤其是清冷。
一个校尉样的人风尘仆仆的大步走来。子安急拦住:“干什么?”
“我是奉中都护尚书令大人之命,来与丞相下书。”
“明天吧,丞相睡了。”
“子安,让他进来。”帐里传来孔明的声音。子安僵望着下书人。慢慢挪开了身子。
第二十一章
这天下的事,一旦被诸葛孔明思虑停当,打算付诸行动了,是绝少有人能拦住了。更何况,那唯一能够阻得住他的人,已经魂归长夜。
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包上向祁山角下俯视,整肃的大营一如静卧在那里的雄狮一般。各营各寨前,鹿角、蒺藜精心布防。寨门上旌旗猎猎,望楼里弓张箭举。兵甲之气,直冲霄汉。任是孙武重生,吕望再世,面对着这左八门,右八门的八阵营盘,也只得望洋兴叹。
而此时此刻,中军大帐早已是空空如也。汉军的主帅与主力竟在一夜之间,沓无去向。
侍官蒋忠把手搭在刀鞘上,闷闷地出了口气。皱着眉头在车骑将军的营前漫无目的的闲步。一会站住望着营前被风吹起的大旗。一会儿又回头望望刺目的阳光。咽一口口水,叹一口大气。
“蒋侍官。”营里大步走出一个小校。蒋忠回过头来看着他。待他走得近了才看出,是刘琰的亲兵。
“又要做什么?”语气中透出一种无可奈何。
亲兵走近,先自苦笑了一声。两手摊开:“让我去寻钓鱼的东西。这大营之中,哪里有这牢什子?”
蒋忠斜了帐里一眼,轻啐了一声:“呸!这是哪门子的车骑大将军,自来营中,还不够他找事添烦。今日要吃明日要穿,还动不动就责罚士卒,唉!真不知咱丞相为何要弄这么个累赘在身边。”
“嘘——”亲兵小校忙打了个手式,拉着蒋忠走远了些:“小声些,唉,人家可是先帝时的旧臣,追随先帝比丞相还要早呢。就是丞相也敬他三分。”
“什么敬?”蒋忠一脚将一块石头踢得飞出老远:“不过是看他在成都闹得过份,想带他到军中收敛一二的。他倒张扬起来!”
“可是你看,丞相的苦心,不是白费了么?”
“哼!亏他封了车骑将军,也是数一数二的朝中重臣。可是你看,他这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干过什么正经事?唉,他要是能受丞相十分之一的累,也教人称道些个。”
“是呀,唉——丞相又是个太操心的。那天看子安小哥急匆匆的往军医营跑……”
“啊?怎么?丞相病了?”
“听说是,胃痛犯了。”
两个人半晌没有出声。都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蒋忠忽大大的吐了口气:“唉!丞相要是像这位刘大人会享受一点,就是我等之幸了。”
“这位刘大人要是像丞相那样一些,也是我等之福喽!”
说着,两人同时叹了一声。
“不是让你去找钓鱼的家什么,你还不快去?免得又挨马鞭子。”
“我上哪儿给他找去,我是想打听打听,丞相他们走了两天多了,倒底如何?有点悬着心呐。”
蒋忠咂着嘴点点头:“是呀……司马懿……这老儿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看住的麦田,咱们……能取得?”
“司马老儿鬼多,咱家丞相鬼大!”亲兵不服气的反驳。蒋忠笑着给了他一个拳头:“胡说些什么呢!”两人偷着笑了一回。
“说真的,要不是这位刘大人。我早跟着丞相去卤城了。唉!真闷死个人!”
正说着,只见从营帐里又跑出一个小校:“哎,王四,叫你去找鱼具,你倒在这儿自在呢,”说时用手向后指指:“那位又恼了,骂人呢,快去快去!”
被称做王四的亲兵与蒋忠互相看看,“唉,找去吧!”
三人正要分头走开。忽听从大营口处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带着兴奋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匹枣红马挟卷着一阵劲风射了过来,马上一员将官,满脸是汗,手持着令符在营前戛然驻马:“丞相有令——”
蒋忠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紧走几步扣住那位将官的马鞍:“丞相?怎样?”
营前所有的将校全都凑上前来将传令官围住。
那马上的小将官一脸严肃的望着大家,将嘴绷得紧紧的。让看着他的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片刻,那小将官忽然笑起来:“胜了!!丞相把陇上的麦子全给它割了!!”
安静了片时,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声。蒋忠与几个小校竟然将传令官几把扯下马来,欢呼着向空中抛去。他们一个个奔走相告,互相拍着肩膀,砸着拳头,似是要将这胜利的自豪与喜悦狠狠地传递出去。
传令官被放下来时,已然是盔歪甲斜,但是这种种狼狈却掩不住极度的喜悦之情。他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好了好了。如今丞相正在卤城与卤城太守议事,让我等传令守营的将校,速备打磨之物,明天回来,就等着吃蛮头吧!!”
又是一阵欢呼。马蹄声踏着人声向着另一座营盘驰去。这里,大家叫着跳着,议论着。
“我就说,还是咱家丞相鬼大吧!!”王四咧着嘴,雪白的牙齿被阳光照得闪着亮光。
“当然!!丞相是谁?丞相是神仙。”
“是呀,是呀,你们知道么,丞相临离营的时候我看见了,羽扇纶巾没有穿,换了衣服。”
“真的?真的?什么样子?”
那小校一时像是成了英雄,被大家团团围住,他神秘的向大家招招手,让人们更凑近了一些:“嘿,我还从来没见过丞相这样的打扮呢。戴着金冠,黑衣服,宽宽大大的袖子,坐在小车上,那个派头儿啊——”
他说着时闭起眼,摇着头。周围的人羡慕地望着他,张大了嘴等着他的下文。
“唉!”这有幸目睹丞相风采的人叹了一声:“比我老家观里供的神仙,还像神仙呢!”
人群里又响起一阵哄笑:“你老家道观?你老家道观里的泥胎能跟丞相比么?”
他们说着笑着,纷纷走散,去向留守在营中的将士传递着喜讯。
王四站在那里愣了一回,终于一返身走回帐中,将进门时,他极力把喜悦之气往下压了压,轻轻地走了进去。
刘琰午睡方醒,静坐了一时,正由一个僮仆跪在地上托着盆净面。听到脚步声,眼也未睁,慢吞吞的问:“外面什么事?这么吵嚷?”
王四迈了一步,掩饰不住的兴奋:“大人,丞相他们,打了大胜仗!把陇上的麦子全抢了!”
帐中其余的兵士护卫都看着王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刘琰却未动声色,取过从成都特意带来的牙杯,喝了一口,仰头漱漱,僮仆慌忙从案上取过漱盂接住。
“大惊小怪。”他轻轻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弄了些粮食吗?”
王四对于这样的答复显然极其不满,他特意强调着说:“是从司马懿手里抢过来的!”
刘琰挥手打发了僮仆,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玉梳,仔细地梳理着花白的胡须。双睛微闭。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
王四压了压窜上胸头的怒气,生硬地躬身:“方才丞相着人传下命令,让各个营盘准备小麦打磨之物。明日丞相他们回来,就要开工。大人,你看……”
刘琰微睁二目,斜着王四:“本车骑大将军可不是来这儿磨面的。”
王四眼睛里燃起了火色:“丞相有令……”
刘琰抬手止住了他:“对了,刚才不是让你去找钓竿儿么?找着了没有?”
王四直起身子,“没有!”
“没有?”刘琰睁开双眼:“给我找去!”
“这军营之中,谁有大人这样的气派,忙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心钓鱼?”
“匹夫!!”刘琰执起案上的牙杯朝着王四扔了过来。他猛地站起身,左右顾盼着去寻架上的宝剑,他手下的人纷纷跪下求情。乱做了一团。正此时,帐外急急地跑进一个文官样人,“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他喘息着,好容易将这口气喘匀。
刘琰转过头,认出这是杨仪帐下的一名从事官,他手指着王四,大声斥骂着:“你!你!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从事官向着下面拂了拂袖子,众人拥着王四下去了。从事扶着刘琰坐回座上。刘琰怒气未息,胸口剧烈起伏着。
从事执起案上的茶水:“大人,不必与小人一般见识。”
刘琰喝了一口,平了平心绪:“你来干什么?”
从事笑着说:“丞相在陇上大胜,明日就要回营了,特命杨长史先行准备,这不,杨长史一回来,忙着备办打麦的器物,来不及过营问安,先派我过来看看,大人有什么吩咐。”
刘琰觉得心上的火焰慢慢地息了些,转回头来:“丞相大胜了,真是用兵如神呀……让人防不胜防……”。
“是呀是呀……丞相用兵,一向神妙。”从事顺着刘琰说着。
“那……老夫……该做些什么?”
“这……”从事想了想:“哦,您的事,交由卑职去办吧。杨长史会给您安排的。”
刘琰捋着稀疏的胡须,微微点头。从事又近前一步说:“钓鱼嘛,我看,大人先缓缓,过了这两天,打磨完了小麦再去也不迟嘛。何必在丞相眼前讨不是呢?”
刘琰双手撑着膝,闷闷地吐了口长气。
一天之后,从陇右到祁山大营的兵道上,成千上万的人马押着长长的麦车,兴高采烈地走着。明烈的阳光洒在饱满圆实的麦穗上,漾起一层金色的光韵。
汉军将士的脚步出奇的一致,似是在小道上打着轻快的节拍。不知是谁,扯开了嗓子,
“打起了雀子哟——不要吃俺的粮——俺的粮多呀,满了粮仓——”
粗犷的歌声在大山间回旋。引得一群人哄笑不已。
孔明在车中打起了车帘,向外望着,粮车蜿蜒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龙。粗野的小调荡进耳鼓,孔明不禁微笑起来。
子安策马从前面转回来:“先生,你看!”他用手指着祁山下自己的大营,远远的,已经能听见嘹亮的号角声,沉着而令人振奋的皮鼓声,将士们一阵响似一阵的欢呼声。
羽扇轻轻摆了摆,放下了车帘:“全速行军。”
整个汉营沸腾了。到处是搬着麦捆儿的兵卒,到处是堆积的麦垛,打场的撒扬声,石碾子的滋滋声,都在唱着丰收的小曲。
军帐中,将士们还在围着丞相,对那充满离奇色彩的诱敌一遍遍意犹未尽地说着。爽朗的笑声不时飞出中军大帐。
姜维率先站起身来:“众位将军,丞相连日劳累,我等还是退下,让丞相早点休息吧。”
此语一出,众人全都起身向孔明告退。孔明也未阻拦,笑着摆摆羽扇:“好,列位也各自歇息。”他停了停,又叫住了姜维:“伯约,文长后天该回来了吧?”
“是,丞相,文长将军断后,如期,应是两日之后。”
孔明点点头,姜维又笑着说:“丞相放心吧。早点安歇。”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孔明站起身:“子安,让他们守着,我可是真困了。”
“好。”子安笑着答应。下去吩咐。待他转回身时,孔明却已和衣侧卧在了榻上,沉沉睡着了。
子安轻手轻脚的为他盖上被子,放下了帷幕。头脑中仍浮动着这两天两夜里,他家先生神出鬼没的足迹。
子安站在帷帐外,又细心的听了一会儿,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从里面微微的传出来。他轻轻吁了口气。放轻脚步地走了出去。
丞相的侍卫走过来,子安急忙冲着他摆手。侍卫笑着点头,拉着子安出了内帐。子安低声问:“先生睡着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去惊动他。”
侍卫笑着说:“我哪能忍心惊动丞相,这两天两夜,丞相还是割麦子前打了那么个小盹吧。唉。是得好好睡睡了。不然,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丞相知天命之年了……身子又不强健……”
子安感慨地点点头:“唉,我是真恨自己,不能为丞相分忧啊。哦,你有事?”
侍卫轻声说:“子安哥也劳累了,去歇一会儿,我和石头看着。”
子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两天丞相也不曾让我上阵去,我倒是睡了。这会儿可不能离开,万一哪个毛头鬼吵醒了先生。可就坏了。”
侍卫点点头:“好,那我去外面看着些。”
目送着那侍卫的背影,子安轻轻叹了口气。来到孔明的书案后,用拂尘细细的拂拭着,又细心的整理着案头累起来的文书簿册,文房四宝。
忽然间,一份看似刚起草的表章引起了子安的注意:
表中都护、骠骑大将军李平署丞相府事,其子丰为江州都督……
子安没有再看,闷闷的合起了表,放在一边。回头向着帐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