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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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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董允回答,一串笑声早就远了。董允立在原地摇头叹息。 
刘禅脚步如火般又回到了胡贵人的宫中,一进门便大声喊道:“爱妃!我回来了!快!接着斗!!” 
胡贵人来不及问安施礼就被刘禅按在绣墩上,命重摆战场。他大声地说笑着,兴奋地叫嚷着,挽袖挥拳兴奋不已。而在这高声大嗓里,胡贵人却听不出欢愉,仿佛里面只有发泄。
第十二章
    湿润的晚风吹拂过成都的街市,店铺的招幌、竹树的枝叶、男男女女的衣摆随着微风飘扬着。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此的安逸。 
刘禅微服简从,漫步街头,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四下里浏览着。 
这成都城里当真是繁华气象,绣坊林立,织机声声。大大小小的酒肆茶楼鳞次栉比,热情的酒家跑进跑出,忙不迭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时地,从街的尽头走来三三两两的儒生样人,衣冠济楚,他们从刘禅身边踱过去,只言片语随着晚风送入耳朵: 
“丞相……以儒学治世……” 
“然!又以法治国……” 
“却不似商鞅之凌厉,我看,丞相是以道修身………” 
“是呀,你看,真是‘路无醉人’了……” 
…… 
身边的新宠李真儿偷觑着皇帝的脸色,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年轻的面庞上淡淡的,甚至在嘴角儿上还漾着一丝微笑。真奴儿不懂得,这笑是心中的自嘲泛起来的细波,刘禅的脚踏在青石路上,思绪却恍惚地飘到了十几年前,那天,也是在这条路上吧。 
那个爽朗的笑着的人走在最前面,半旧的锦服,金冠长剑,不时地和身边那个羽扇纶巾的男子指点着什么,议论着什么。他随着几个随员怯怯地跟在后面,眼睛不自觉地向着街两边摆着的各色川中小吃瞄着。他想走过去,想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颐一番,但是他不敢,因为前面那个威严的背影,那是他的父亲,曾经毫不犹豫地把他掷在当阳长坂树林中的人——刘玄德。 
成都刚刚平定,百业待举,父亲和当年的军师,如今的相父,一起漫步街头,体察市情。他那时刚被二叔从荆州送来,父亲也不管他是不是鞍马劳顿,兴致勃勃地让他一起去街上转转。本以为这是一次意趣十足地观光,不料一出府门,父亲便指着街市上的景物向他百般盘问,分明是想考考他两年多的学业长进了没有。不一会儿,父亲那一向温厚的脸上就渐渐染上了愠怒的颜色,长长的胳膊向着自己就这么杵过来,嘴里还狠狠骂着:“不长进的冤家!” 
“主公,行了,公子刚到,还没歇歇呢。”军师笑着用羽扇护住了他,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这一抚,让他这个没娘的孩子鼻子马上酸了,恨不得就扑到军师怀里哭一场,那时候他竟然想: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是军师? 
他的眼泪丝毫没有引起父亲的怜悯,反倒跺着脚:“你看你看,就知道哭!大丈夫岂可有泪轻弹?!唉!没出息的家伙!!”眼看着今日的好心情就被他的举动搅扰没了。他吓得不知所措,却见军师脸上的笑容更明亮了,用羽扇半遮住了嘴,在父亲耳边笑道:“主公此言差矣,会哭的大丈夫亦是当世之英雄,也曾让孟德独许,孙权叹服。公子此性,实是禀赋父德,料想日后,要青胜于蓝呢。” 
他看见父亲脸上霎时笑开,眼睛里是又乐又恨,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竟抬了腿用膝盖给了军师一下,这一下,父亲、军师还有那些身后的侍卫、其他的官员全都大笑起来。一场尴尬就这样被军师的戏语化解了。军师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侍卫们的手里:“不要拘着公子,让他玩儿会,小心看护好就行了。”这简直就是一道赦令,他大出了一口气,终于,他的眼睛能扫扫那雪白的豆花儿、香气四溢的川糖、让人垂涎的肉干儿了。香呢…… 
父亲也不再跟他过不去了,又扬起了兴致继续往前走,他只听见两个人说着什么:府库、蜀锦、都江堰、还有一个人叫什么……刘巴……真是乏味。 
忽然,父亲嘴里又飘出了可怕的字眼儿:“阿斗……让我不省心,你看,让谁做他的老师?” 
“亮以为,许靖最佳。” 
“哦?”父亲的脸上现出了不屑的神情。 
“主公用许靖,是用其名,非用其才也。他虽不可称志士,然人望甚隆,川中士子多师事之,主公进川,得川人心是首当其冲的啊。” 
“军师言之有理。”父亲赞赏地点着头。“用许靖为斗儿授学。” 
军师也点着头:“主公明鉴,如此不出三年,我想……”白羽扇指点着街头的行人:“百姓也会高称主公姓字。” 
…… 
军师的预言向来准确,真的没有出三年,百姓们便传唱开去: 
要吃新米饭,需寻刘皇叔。 
父亲登基的那一天,百姓们倾巷而出,叩伏于地的盛景他也记忆犹新,那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可是如今,我也是陛下了,为什么?我听不见百姓们如此的拥戴之声?我听见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对相父的敬爱之词?我,当真如父亲所言的那样,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么? 
“陛下,到了。”真奴儿的柔声惊醒了刘禅,他愣了愣,定定地瞅着真奴儿。 
“陛下,相府到了。” 
刘禅这才明白过来。为了董允那老儿,生了半天的闷气,将胡贵人的铁头也摔死了,想想,还是放不下诸葛瞻的病情,毕竟,那是相父唯一的骨血呀,那个肉嘟嘟的小家伙儿也让他爱死了,总要不时地宣进宫里来,交与张皇后带几天,下了朝总要逗弄逗弄这个小家伙。他和自己也真是有缘呢,被他抱起来总是咯咯地乐个没完没了,长了两颗小牙的嘴咬着自己的衣服,还是笑个不停。刘禅的脸上闪过一丝天真慈爱的笑容。 
“真奴儿,过去通报一下,不要让他们折腾,只让他们通禀一声,与夫人支会一句就行了。” 
真奴儿才要过去,只见相府的大门开了一扇,里面热热闹闹地人声传了出来,一大群百姓说着话从里面来了。黄氏夫人竟然跟在了后面,一脸的感激之色。身后站立的是瞻的生母婉云,也是频频道谢。几个丫环仆人手里捧着托盘直往百姓的面前推送。而那些男女老少只是摇手推辞:“夫人快请回,我等怎么当得起夫人亲自来送。那个芦根水勤着些为公子洗洗,那个小药儿也要按时吃,夫人快请回去。” 
刘禅止住步子,只在不远处望着,见黄夫人直看到人们散尽了,才向着婉云点点头,带着大家回去。 
真奴儿急想上前请住夫人,不料被刘禅一把拉住:“不必去了,我们回宫吧。” 
一路上,刘禅的头有些微微的胀痛,那些儒生的议论,百姓们热切的表情,董允硬生生的话语,还有申屠那追忆的神色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相父……你于父皇是水,可父皇本身是条龙,龙飞天汉,水击千里,何等相得。 
而我在人家眼里,是龙否?我只是个龙偶吧。龙偶在水中,早晚会让水泡烂了。终归也会化成了水。 
纷乱的心再也不能平静,只到进了宫门,申屠与一两个大太临惊慌失措地迎了上来: 
“陛下,方才在宫外的玉锦街前,有个撒了这个,被百姓押到了有司,可是……这个,陛下还是……过过目。” 
说时将一方帛卷递上,刘禅满脸狐疑地接过,真奴儿不明所以,望着刘禅,他发现,那脸上竟现出了一抹不寻常的喜色。以至于眉头都跳动了起来。 
真奴儿将眼角的余光扫向那素卷,断断续续地,几个字触目惊心: 
诸葛亮……拥兵……意在不轨。
  这几个字似一把尖刀扎进了真奴儿的眼睛,直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冰凉。他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主子。 
刘禅若有所思地抚弄着这张薄绢,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回过头来看看面如土色的小太监,轻轻摇摇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摆摆手:“行了,瞧瞧你们的样子,真是,哪还像个宫中之人?” 
他说着,迈开了步子,向着御书房走去,一行人这才好似明白了什么,也都忽剌剌地尾随过去了。 
刘禅慢慢悠悠地撩衣坐下,命宦官们点起灯烛,先随手翻看了几份表章,又提起朱笔亲批了,用了玺,复将那帛书从袖中取出,展开在书案上,用那白皙的手抹平,又端起碧玉杯抿了一口,咂着嘴,似在回味着这芙蓉密水的清香。宦官们低头不语,屋中的空气有几分莫明其妙的紧张。 
“这东西,是什么人散出来的?”刘禅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那些字。 
申屠忙走上前:“陛下,您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玉锦街上正热闹呢,就来了一个猎户样子的人,先是站在万里桥上大声说……说…” 
刘禅向他闭了下眼:“不用避讳,说出来。” 
申屠咬了咬牙:“他诽谤丞相拥兵自重,已经在祁山自立,眼看着就要取了长安,就要和陛下您分庭抗礼了呢……” 
话未完,只见刘禅扑哧一声笑了开去,仿佛听见了世上最为滑稽的笑话,先是低下头,用拳头抵住嘴唇,后来绷不住,索性用手拍着案子笑起来,笑得这一帮宦官们不知所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好一幅尴尬的表情。 
刘禅忍住笑,用手擦着眼角的泪:“后来,你接着说。” 
“后来……后来,没等他说完,围观的百姓,就……就开打了。” 
“哦?开打了?”刘禅又止不住笑意了。 
“是,陛下,先是有个老妪,将一碗豆花儿就扣在他头上。”申屠观察着刘禅的表情。 
年轻的皇帝刚把蜜水饮了一口,听了他的话,扑的一声喷了出去,竟半仆在座席上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申屠:“说,快说……”小太监忙着过来收拾,刘禅挥手让他退下去。 
申屠面上也带了笑意: 
“那家伙被烫得够呛,可还是嘴硬,大叫愚民。玉锦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全都嚷着要打。他想跑的时候,正有将军向宠巡视,百姓就将他交给了向宠将军。” 
刘禅渐渐止住笑,轻轻点点头。喃喃着:“相父治国,实是有方,不料百姓竟如此同仇敌忾。” 
他沉吟着,忽地直视着申屠:“申屠,你说,相父,真的会图谋不轨吗?” 
申屠倒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先帝在时有言,后宫宦官不得参与朝政。陛下以此相问,奴才实不敢答。”他深深地埋下了头,把所有的表情者藏匿在了宫帽后面。 
刘禅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忽然间就非常地疲惫,他挥挥手:“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呆会儿。” 
宦官们小心地退了出去。 
刘禅将那帛书叠好,又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地看着,一支朱笔在那字迹上空描着。目光在“诸葛亮”三个字上徘徊不去。无论如何,这三个字与“图谋不轨”似乎没有任何的联系。就算是勉强联系上了,也让人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狂犬吠尧啊……” 
刘禅向后仰倒身子,闭起眼睛,口中自言自语着:“唉,忠臣难做呐。”他将帛卷蒙在了自己的脸上,伸展开四肢。荧荧的烛火霎时昏暗了许多,他觉得头脑渐渐地空白了。困倦一阵阵地袭上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军师……”是谁在叫?一个稚气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是自己么?怎么怎么?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乱乱地像个小鸟窝,小手紧紧拉住诸葛亮的袍子。 
自己被抱起来,那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怒波:“主母又发脾气了不成?” 
侍女们低下头:“军师,郡主自皇叔入川后就经常发怒,昨天,碧月将郡主的珠钗掉在了地上,郡主就大发雷霆,让所有府中的女侍都跪在院子里,也就……无人照料小主人了。” 
当时,自己听见一声无奈地叹息,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头,又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抚着:“公子听话。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小手勾着军师的温暖的脖子,小嘴儿还嘟着,委屈地抽噎着,只是一双眼睛被白羽扇上镶着的雀翎所吸引,另一只小手指着:“我要……”军师笑了笑,用袖子给他擦擦眼泪:“好,玩儿吧。别弄坏了。”白羽扇攥在自己手里了,他先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挺香的。这是他当时的想法。 
他就那么坦然地坐在军师的臂弯里,听着他沉稳好听的声音响起来:“去,传我的令,让所有的侍女都各回其位,先休息一下,做点吃的。郡主怪罪下来由我承担,你告诉郡主一声,我把公子先带回府去了,等她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再送回来。” 
军师又转过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连父亲也没有的慈爱在那目光中闪烁着。 
“公子,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我要婶婶给我做木狗!” 
“好!咱们去找她啊,做个会咬人的大木狗。” 
…… 
刘禅脸上漾起了笑意。他掀开了蒙在脸上的卷,又坐了起来。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水!” 
真奴儿应声轻轻地走了进来。将铜壶轻轻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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