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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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想——”
“嗯?”
“我在想,如何下,才不至于让陛下中盘认输。至少让陛下不太难堪。”孔明探着身子,附在刘备的耳边悄声说。
“你!”刘备瞪大了眼睛。“我输了?我怎么输了?”他盯着棋盘,明明败局已定,他将棋子一阵撸。“不算。这个不算。”
孔明用扇子按住他的手:“陛下,不必如此。您输了多少目,我已记下了。来吧。喝药。”
看着刘备咬牙切齿地咽了药下去,孔明满脸的得意。
刘备用清水漱了口,略歇了歇,回味似的说:“是呀。丞相,能让我少输点的人。只有你了。只有你,不会让季汉有更大的损失了。”
“陛下。”孔明站起了身。
“不许走!”刘备又回复了面容“想走?赢了我就想溜?”
“再下吗?”孔明挑衅似的望着刘备。
“围棋这东西,是你们下的。太伤脑子。朕想和你下象棋。”刘备自信满满。
“这……”孔明犹豫了。象棋,孔明下的少。他知道,陛下下象棋是很有一套的。
“怕了?”刘备眯着眼,语气里满是骄傲。
“臣就陪陛下下一盘。”孔明又坐回几前。
“要赌注啊。三天。不许办公”刘备重复了一遍。
“好。谨遵圣命。”
摆上了楚河汉界,刘备真的挥马纵横,气势逼人。孔明节节败退。刘备将吃了的两个子放在手里,敲得山响。虽然虚弱,但是还是说着:“三天,三天不准办公。”
孔明紧皱着眉,苦苦思索。正在这时,一个宦官进来:“启奏陛下,这是理殿下给陛下抄写的《庄子》,请陛下过目。”
刘备盯着棋盘,摆了摆手。孔明却接过来。送到刘备面前:“陛下也看看,殿下的字进益不小呢。”
刘备这才接过。仔细地看着,半晌笑着说:“嗯,比他爹强。赏。”打发了宦官,他兴致勃勃地又低下头,咦?原来已经架好的炮竟不翼而飞。他四下里用目光搜寻。踪迹不见,又将目光投向侍奉的宦官。宦官苦笑着,低头不语。
孔明问道:“陛下找什么呢?”
“我的炮。”刘备呢喃着。
“炮”?孔明故做惊讶。“臣已经吃了。”
“什么?”刘备想了半天。“不对。”
待他想明白,却见孔明已经到了门口。笑着要夺门而出呢。
“好哇你!大胆!”刘备哭笑不得。“你回来。把炮拿来!”
“没有,陛下,我想起来了。有一桩事,万分紧急,我去去就来。”刘备大声笑叫着:“拦住他。快着,别让他跑了。”他兴奋地笑着,未理会冷汗浸了一头。手也不自主地抖了起来。孔明忙收住了笑,快步跑了回来。
“陛下。”医官们忽地围上了。
连忙撤走了棋盘,进了汤药,又用了炙。刘备才平静下来。待他睁开眼睛。惊望见孔明正跪在他的床前。
“丞相……”
“陛下,是臣让陛下受苦了。”孔明一脸的悔愧。
刘备苍白的老脸上泛起一抹微笑。他示意宦官,扶起孔明。望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笑叹了一声:
“丞相,谢谢你。我好久没有如此笑过了。谢谢你。只有你。不会让我哭着走吧。”
孔明猛地转过身,心一拧一拧地疼痛。
“行了,丞相。”刘备轻轻笑着,用手抚着孔明的背:“我现在还死不了呢。我们君臣……还有些时间……”。
刘备玩笑似的话却重重地撞到孔明耳中,他站起身,向刘备躬身施礼,“陛下,您歇息吧。臣……告退。”抬起头来的时候,刘备看见,两颗泪悄无声息地落在白羽上。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望着他,孔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却印在了脑子里。
这个瘦削的肩膀,要顶起一个诺大的、濒于绝境的国家来了。孔明,我不能与你一起扛着这个重担了。虽然,你有着绝世的奇才,谈笑间军国大事已安排稳妥,可是,你毕竟是个人呢。今后的日子,面对着强大的曹魏,暧昧的东吴,川中的宿老,没有志量的斗儿,疲弊的国力,你将如之何?将如之何?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这个国家走出困境。但是,做一个万人钦敬的丞相,累吧,苦吧。我不在了,还有谁知道,你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呐!
刘备用拳支着太阳穴,闭着眼,皱着眉,任两滴老泪滑过灰暗的面颊。
孔明又笑了,这一回笑得更尽性些。人都说主公性宽仁,可是他对我,有时却很霸道呢。想到这,孔明却觉得心里发酸了。是了,以后,没有人敢对我霸道了,没了。
“看你再闹,反了你了!”路边一个女子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拦腰按在腿上:“说,还下不下江?看我不打死你!”小孩哭闹挣扎着,那女人叫得山响,可是打在孩子身上的,却是手里的围裙。孔明停下来注目,竟觉得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那女子发现孔明在看她们,忙抓着那顽童走远了。
“先生,这你也看得这么起劲儿?”子安笑问。
“子安。小时候也挨过你娘这样的打吧?”孔明小声问他。
“当然了,我挨的最多。可是,我娘打我不疼。”子安微叹着。
孔明有些羡慕地望着他:“唉,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福份了。或许我三岁前,母亲也这样打过我吧。可是,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兄长打我,可没这么和善了。”
子安听出这话里的悲凉,陪着孔明静默了一会,忽然笑道:“先生,三岁前的事想不起来,三十岁以前的事是不会忘的吧?”他的话一出口,孔明略作迟疑,便笑起来,用扇子拍在他头上:“就你记性好!”
是了,主公这样打过我呢!那把拂尘,主公当时气极败坏地表情。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孔明回过头,望着暮色中的永安宫。
注目着,叹息着。
远处传来一阵钟鼓之声。孔明侧耳细听:“子安,这里有道观吗?”子安点头:“是,江边有一座紫虚观。住持人称紫虚上人,这儿的人把他传的可神了,说他能未卜先知,还能移星换斗,呼风唤雨呢。”
孔明眺望着紫虚观,目光中渐渐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子安,快走,去找紫虚上人!”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孔明如此急迫地想见紫虚上人,他一边跟上孔明急匆匆地脚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先生,先生,今天晚了,明天……明天好不好?”
孔明头也不回:“一天也不能等!”
“我们如此仓促,可能,可能他们已经歇了。”子安还不死心。
“如果他真是半仙之体,那他就一定在等我!”
子安摇头叹了一声,又跟上了孔明的步子。
紫虚观座落在江边,前有江水,后倚青山,观虽不大,掩映在落日余晖下,真让人觉得像是神仙洞察府。
孔明站在门前,正欲让子安叩门,忽听从里面传出一阵鼓乐钟吕之声。紧接着,大门洞开,两队青衣道士各执法器从里面鱼贯而出,孔明先沉吟了一下,继而面露微笑,那让人熟悉的身姿又出现在众人眼前,从容的,飘逸的,智慧的。
“汉丞相大驾光临,山人迎接来迟。”说话的人从里面大袖迎风地走了出来。
孔明注目看他,一头银发,光亮顺滑,三缕白须柔润飘洒,面上不见一丝皱纹,慈眉善目,道骨仙风。金冠道服,手执拂尘。
孔明执扇拱手:“道长请了。”
老道迎至孔明面前:“丞相,贫道紫虚,知丞相必来造访,已躬候多时。”
孔明面无一丝讶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紫虚上人,名不虚传。”
紫虚将孔明迎至里面,子安犹自在此地发愣,木木地跟在孔明身后,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小声嘟囔着:都是半仙……
孔明随紫虚来到方丈,紫虚命奉上茶来,便挥退了左右,孔明便也冲子安点点头,子安马上悄悄退了出去。
孔明看看紫虚:“上人,你的大名我是闻之已久,只恨国事繁巨,无缘识得,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紫虚手抚银然:“哈……丞相说反了,我乃山野之人,何劳丞相动问。”
孔明低头微叹了一声:“唉,有一首山歌,想必是上人所作。我在荆州时就听闻了:一龙并一凤,相将到蜀中,才到半遥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孔明吟诵着,越来越声音越弱,后来竟变成了喃喃自语。再后来自语变做了叹息,吟完停了半晌,喃喃着:“上人好神机……”
紫虚也沉吟良久,长叹一声:“我本想以此山歌劝阻凤雏不可贸进,唉——天命昭昭,人力难复!”
“天命昭昭,人力难复?”孔明凝视着他。“我来此与上人相见,就是想借上人回天之力!”
“丞相,是为了当今陛下?”
孔明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听说,古有祈穰之术,上人想必精通此道。望大展仙机,为陛下祈星延寿。”话一说完,孔明热切地目光直盯着紫虚,不想错过他的一个微小的表情。
紫虚注目孔明良久,点点头:“唉。丞相一片苦心!当今何幸啊!”
“上人?”孔明有些激动,羽扇在胸前微颤着。
“只是……恐怕陛下……天命已绝,贸然祈禳,反遭天谴呀!”紫虚叹息着。
“天命……已绝?”孔明咬住了嘴唇。
屋里死一般沉寂。
忽的,孔明一把抓住紫虚的手:“天不与寿,生人与之,可否?”眼神急切,让紫虚倒吸了一口气。
“丞相的意思是?”
“借寿!”说的异常果决。“借我的!”
紫虚大瞪着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怎么?不可以?亮闻此术是可行的呀!”孔明靠近了他。逼视着他,半晌忽问:“上人不行此术,莫非亮……寿不足借?”
紫虚忙摇头:“丞相,非也。此道若行,陛下知道,怕山人大限至矣。再者,丞相命系于天,降生于世,是为了福泽两川,岂可借寿于人?”
“上人!”
孔明竟倒身跪在紫虚座下。慌的紫虚也跪下相扶。
“丞相,折杀山人了。”
“陛下的生死,关乎汉室社稷,只有陛下在,才能真正的福泽世人。望上人大展仙术,救万民于既倒。”孔明紧紧抓住紫虚的手。
紫虚紧紧抿着唇,直盯着孔明的眼睛。慢慢地,他的眼里涌起了泪波。
“如此君臣之义,却也感人。丞相请起。你我从长计议。”
孔明叩拜于地:“谢上人再生之恩。”
孔明出了紫虚观时,面上竟带着灿烂的笑容。让子安不明所以。
“先生?”
孔明拉着他的手:“子安!陛下有救了!有救了!!”他孩子似的摇着子安的手。
“真的?”子安也一阵欣喜。“先生,快把这个喜讯告诉陛下!”
孔明听了,立刻停了脚步,转回身,严肃地对子安说:“这件事,不可让陛下知道。听见了没有?”
子安愣愣地点点头。正这时,夜色中过来一队灯火。到近前一看,是宫里的侍卫,见到孔明下马施礼。
“丞相,让我等好找,陛下遍寻丞相不见,已然发怒了。快请回吧。”
“好!”孔明笑答一声。接过侍卫们递来的马缰,跨上了马背,意气风发地向永安宫驰去。
“陛下,为什么又生气了?”孔明笑吟吟地向刘备施礼。而刘备却侧身躺在榻上,嘟着脸,鼓着腮,看上去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一般。
“呵,丞相倒像是很高兴呢。”看到孔明,刘备的表情渐渐和缓,但语气还像是在生气。
“嗯,今天,遇到一位神医。陛下之疾将不日而愈了!”孔明兴奋的神色并没有唤起刘备的共鸣,倒是孔明的话让他有些黯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唉。我知道,熬日子罢了。”
孔明不假思索地回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哦?”刘备好奇地瞅着他。孔明自觉失态,马上笑道:“神医看了陛下的脉案,他说,不妨事的。”
刘备点点头,对于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和孔明多说什么了。望着宦官点点头:“让永和理都过来。”宦官答应着下去了。不多时,一个年轻女子引着两个王子过来了。刘永刘理向刘备见了礼,见了孔明都很高兴,礼貌地向孔明问安。孔明忙站起身还礼。刘备有一答没一问地说了些闲话,指着那年轻女子说:“婉云,你还没见过丞相吧?”
年轻女子听了,低头轻盈地走了过来,向孔明深深万福。孔明始终没有注意到她,如今忽然到了自己面前行礼,忙用羽扇扶住:“哦,姑娘少礼。”说着向刘备送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刘备向着女子摆摆手,亲切地说:“婉云,行了,丞相不是外人,起来吧。”女子方又害羞地走回了原处。
刘备叹了口气:“丞相,这位姑娘是傅彤将军的妹妹,就是本地人氏,其兄阵亡,又无父母亲人,在家为兄守孝,朕因王子无人照料,特命婉云前来侍读照应。”
孔明听说,忙起身至婉云面前,重又深施一礼:“原来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