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纷飞-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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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体力活，要搬大包。我怕她吃不消，也总是不等她说便跟随她一起去。这样，凡是徐丽丽认识的放货老板，我也都认识了。
有一次，徐丽丽领着我到她亲戚介绍的一家私人针织厂去取货。老板娘六十多岁，矮矮的个子，穿着一套艳丽的花衣服。她戴着一副老花镜，低着头，从镜框上面看着我们问：“你们是哪里的？”
徐丽丽答：“我们是徐婷婷介绍来的。她不是给您打过电话了吗？”
“对！对！”老板娘说：“你也姓徐吧？和徐婷婷是堂姊妹？”
“是。”徐丽丽点了点头，微笑着说。
“你家里是十三个工人在机台上工作？”老太太问。
“对！您怎么知道？”徐丽丽惊奇地问她。
老太太笑了笑，说：“是徐婷婷告诉我的。她非常羡慕你家里的工人。她说你家里那十三个工人一天出的货比她家里二十个工人出的货还要多，并且退货还特别少。我很早就想让徐婷婷把你拉过来了。”说着，老太太亲热地拉住了徐丽丽的手。
徐丽丽谦虚地说：“这都要归功于技术员教得好。再就是我的运气好，找的工人都很能干。”
“这批货十天的期限。丽丽——”老太太刚叫完，又问道：“你是叫丽丽吧？”
“嗯。”徐丽丽点了点头。“大姨，干你们这行的就是记性好。”
“哪里。因为徐婷婷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你，所以印象比较深一些。”老太太说，“你领多少件？”
“我也没有数。不知一个工人一天能干多少件？”徐丽丽问老太太。
“厂方说一天能干二十件。”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着徐丽丽说。
“二十件？”徐丽丽算了算，说：“那我领两千五百件吧！”
“我觉得你领三千件也能干出来。”老太太对徐丽丽说。
“不行！大姨。一是别耽误了您的活计，二是别把工人们累坏了。俗话说，细水长流嘛！”徐丽丽微笑着说。
“你还是菩萨心肠呢！”老太太夸奖道：“怪不得你家里的工人那么出活计了。这是你男人吧？文质彬彬的。”
徐丽丽的脸马上红了。“大姨，织一件多少钱？”徐丽丽转变话题问老太太。
“厂方还没给价钱。”老太太的脸孔严肃起来，说：“你放心，我不会亏了你们！徐婷婷她们都知道，我放了这么多年货了，跟谁还红过鼻子红过脸了？你去找徐婷婷打听打听，我说话算不算数，亏没亏待过她们？”
“我相信您！我只是想知道价钱后，回去告诉工人们，让她们心里也有个数。”徐丽丽解释道。
“怎么？你每次上货都要提前把价钱透露给工人们？”老太太惊奇地问。
“对啊！”徐丽丽说。
“人家都是等到这批货干完以后再对工人说价钱。那样的话，给工人多少钱都是经过计算的，让工人的工资保持在每天一、二十元，最多每天二、三十元左右。象你那样提前把价钱告诉工人，你会吃亏的。”老太太好心肠地劝说徐丽丽。
“我觉得还是提前告诉她们价钱好，那样，对她们有动力。”徐丽丽说。
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价钱这几天就出来了。等来了以后我就告诉你。你留下电话号码吧。”
徐丽丽把她的手机号码写在老太太递过来的纸上。
老太太的丈夫是位很胖又很有干部气派的男人。他的体重在二百斤开外。他性格外向，只要他在家里，他就喜欢来到取货的人面前与人家聊天。从他的嘴里我知道了他发迹的故事。他说，二十年前，他们夫妇也象普通的庄稼人一样，在家里种田谋生。
有一次，他在家里给他老婆缠线，他老婆在织渔网。缠着缠着，有一把线乱了。他捣鼓了好半天，也没有结开。他生气了，“呼”地站起来，拿起那把线连同导线车一起扔到了院子里，对他老婆大吼一声：“不干了！”就这样，他领着他老婆来到了城里，开始了“放货”的生涯……
这真是一个有志气的男人！假如那把线不乱的话，他也许现在还在村子里务农呢！也许就是这把乱线改变了他的一生。这样一位有志气的男人，当初把导线车扔到院子里时，该是怎样的豪迈啊！真有点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味道。
现在，他们在阳春市买了楼房，全家都搬了过去，只有放货时才回来住几天……
第五十八章 爸爸做手术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机织羊毛衫也越来越进入旺季了。正在我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住院了。我慌忙向徐丽丽请了假，向医院跑去。
我走进病房，看见爸爸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爸爸看见我，没等我开口，就绝情地把头转向了另一面。
“爸！”我走过去轻声叫道。哪知爸爸根本不理我，又把他的头转了过去。
从我记事起，爸爸就特别疼爱我。现在，我与爸爸的关系闹到这种僵硬的地步，我感到心里很疼痛很委屈。我多么希望爸爸与我谈谈心，告诉我哪里做错了。可是每次回到家，我看到的都是爸爸冷落的脸。他不屑与我谈心。
爸爸，我知道您曾对我寄予了太大的希望。可是现在，我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的心被刺伤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淋，我多么希望得到您们的安慰与帮助啊！我一直都在追求着幸福的生活，我一直都满怀着理想与希望去奋斗，但生活却无情地抛弃了我，让我在痛苦里跋涉。难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吗？
看着爸爸头上的白发，眼泪慢慢地涌上我的眼眶……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徐丽丽提着一大包水果与营养品进来了。
“大叔，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徐丽丽微笑着对爸爸说。
“没什么大病，让你也跟着受惊了。”说着，爸爸想坐起来。徐丽丽急忙把手中的物品放在地上，过去扶持爸爸躺下：“大叔，您别动，您就这样躺着吧！”
“大叔，都怨我，弄了那么个活计扯得秀才脱不开身，不能天天回家照顾您。”说着，她从包里拿出香蕉，扒了一个递给爸爸：“大叔，您吃点水果，润润嗓子。”
“谢谢你，小徐。”爸爸接过香蕉对徐丽丽说：“其实，看着你们忙我很高兴。越忙越说明你们的生意做的好。只要你们做正经生意，并且尽心尽力地去做，我和他妈妈都很高兴。你们的事，还是他妈妈从村里人那儿听到一星半点儿的。他回家从来都不跟我与他妈妈说。他的嘴巴那么严实，我和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有时候看到新闻中又抓到了一个犯罪团伙，我都心惊肉跳。我真的害怕犯罪团伙中有他。唉——”爸爸的声音哽咽了。
泪水又一次涌向了我的眼眶。
“是啊，秀才，以后回家多向大叔与大姨说说自己的情况，免得老人们担心。”徐丽丽对我说。
“大叔，秀才都这么大了，你们也不要还把他当成孩子一样放心不下。秀才人品正直，他永远都不会在外面给您们惹事生非的。您们就放宽心把自己照顾好，秀才工作起来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徐丽丽对爸爸劝说着。
这时，爸爸转过头看着我。这么长时间，爸爸看我的眼神第一次那么温柔……
徐丽丽要回去了。我送她出来。“丽丽，谢谢你。”我有点感动的对她说。
“人之长常情。有什么好谢的呢？”徐丽丽轻声说道。
“我是说——”我忧伤地说：“我爸爸好长时间都不屑看我一眼了。他刚才那么温柔地看着我，我心中真的不知是啥滋味。”
“你们父子之间就是缺少沟通。秀才，嘴巴别那么紧，经常与父母谈谈心。”徐丽丽停下脚步，对我说：“厂里这几天也不忙，你就呆在医院里多陪陪大叔吧！”
我目送着她美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天，当查完病房后，我正在给爸爸倒水，突然，徐丽丽、张鹏、辛犹兰三个人一起走进来了。我吃惊地看着他们。
张鹏把手中的营养品放在桌子旁，便过去与爸爸聊了起来。辛犹兰把一束鲜花放在桌子上，也向爸爸问候起来。
徐丽丽把手中的保温壶放在桌子上，对爸爸说：“大叔，我为您煲了鸽子汤，您补补身子。”
徐丽丽见我还在发愣，走到我身旁，低声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到哪里买鸽子，就打电话给张鹏，顺便告诉了他大叔住院的事情。”
张鹏与辛犹兰很忙，呆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我与徐丽丽出来送他们。张鹏不免又开导劝慰了我一番。
往回走的时候，徐丽丽问我：“秀才，大叔是什么病？”
我抬头望着天空，悲痛地说：“脑瘤。”
“啊……”徐丽丽吃惊地看着我。许久，她才说：“要做手术切除吧？”
“嗯！”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下个星期一要开颅。”
“秀才，别担心！”徐丽丽安慰我说：“咱们市里的脑外科在省里都很有名气。别担心！”
我怎么会不担心呢？开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术啊！
爸爸做手术的头一天，让我陪着他到市场上转一转。当我们走到洗脚房前，爸爸突然说他想进去洗洗脚。
我惊诧地看着他。爸爸一向生活简朴，怎么突然想起要洗脚呢？
爸爸低声地向我解释：“洗洗脚，再把脚修理修理，做手术的时候好穿双干净袜子……”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转过头，无声地哭了……
我安慰爸爸，告诉他现在开颅手术根本算不上什么，脑外科已经做过太多这样的手术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啊！
星期一的早晨，爸爸的病房里来了几位亲朋好友。徐丽丽也来了。
爸爸的头发全剃光了。手术开始了，我们一起把爸爸推到了手术室门口。手术室的大门慢慢地关上了……
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竟然离我这么近。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要失去爸爸的恐惧竟然这么强烈。我不停地吸烟，不停地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来回地走着……
徐丽丽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抓住我的胳膊，劝慰我。我不知不觉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一会儿，我感觉我的手好象浸入了水中……
近四个小时的手术，我们一直那样静静地站在手术室外面。我感觉好象过了几个世纪，我那颗恐惧的心一直在颤栗，一直在无助而软绵绵地飘啊飘……
第五十九章 百无一用是秀才
当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我急忙跑过去看望爸爸。大夫对我们说，手术很成功。我的心才好象回到了现实中。
爸爸被我们送回病房。他还在沉睡。过了一会儿，大夫来探视，并告诉我们，麻醉药力过去后，病人可能会难受得乱动，让我们今夜一定要倍加注意。最后，大夫说，只要熬过今天晚上，病人就没事了。
晚上，徐丽丽没走，帮我和妈妈一起看护爸爸。徐丽丽握着爸爸输液的那只胳膊，妈妈握着爸爸的另一只胳膊，我握着爸爸的两条腿。每当爸爸疼痛得乱动的时候，我们便用力地按住爸爸的肢体。我们三个人一宿没有睡。
看着徐丽丽疲乏的样子，我感到自己欠她的太多太多……
爸爸做完手术后，亲朋好友都来看望他。有一次，我端着水盆刚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爸爸单位的所长正在往外面走，妈妈出去送他。我听到他义愤填膺地对妈妈说，爸爸这脑瘤都是我给气的……我的双眼模糊了，手中的水盆差点儿落到地上。
我忘不了那位所长义愤填膺的神态，他的话也象在我的脑海里扎下了根，时常在我的耳边回响。于是，在我精心陪护爸爸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心灵又是受到了什么样的煎熬啊！愧疚、悔恨、自责、赎罪……“百无一用是秀才！”我时时在心中指责自己的无能，指责自己是爸爸得病的罪魁祸首，我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自己的过错。
一天上午，我从市场上买了水果回来。刚走到病房，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黄老师！”
黄志老师被我喊愣了，惊喜道：“哎呀！小朱，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我回来后到你们厂子里找过你，他们说你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来看病号？”
我便把爸爸住院的事情告诉了他。老人就让我领着他去探望我爸爸。
在病房里，我为两位老人做了引荐。黄志老师象一位老朋友一般询问了爸爸的病情，安慰了一番。最后，他向爸爸夸奖起我来。爸爸听了，脸上露出了微笑。但我感到爸爸的神情比以前麻木多了。
从病房里出来，我问黄志老师来医院干什么？老人说刘盼盼住院了，他过来看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