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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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充满了占有欲,简直是又娘炮又变态。
“嗬!”
陈强没忍住,沙哑地大笑了几声,一手拍了拍大腿,一手颤颤地指着他:“你这小子……”
褚青还挺得意,道:“像吧?”
丫在电视上看《白毛女》,黄世仁第一次见着喜儿,他娘的就做了这个动作,让还是小屁孩一个的褚青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人正说说笑笑,就听走廊上一阵嘈杂声,很多人在说话。
“看看!我就说有!”
姜文那低音炮一样的发音,就算扔人堆里也是独具一格。
“我出去瞅瞅啊!”褚青甩下一句话,就跑出去看热闹。
……
夜。
范冰冰背靠墙,棉被裹着身子,边边角角都包得严严实实,像只蓄窝的兔子。这会睡衣还不是那么普遍,她就穿着衬衣衬裤,老楼暖气烧得不太好,还插着电热毯。
房门关着,隔壁就是另一间小点的卧室,老爸老妈正在睡觉。昨天现买了一张半新的双人床,还有些日用品,两人要长住一段时间。
屋子里很安静,没开灯,黑漆漆的,窗帘外面是惶惶的冷月亮。丫头傻呆呆地坐在那,屁股底下有点烫,也懒得挪,一会闭上眼,一会又偏头瞅瞅床尾柜子上的电话。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叮铃铃!”那电话忽然就蹦了起来。
刚响了一声,范小爷马上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撑床,一手摘下话筒。
“哟!舍得打电话了?”她压根就没问是谁,张口就满满的怨气。
褚青在那边干笑几声,问了句废话:“没睡呢?”
“你说呢!”
范小爷哼哼道,把座机抱在怀里,再用被子一蒙,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她是怕吵到老爸老妈,也是不好意思被他们听到悄悄话。
“还生气呢?”他道。
“我可没生气,是你小心眼儿。”
“嗯嗯,是我小心眼儿。”褚青道,又问:“哎你嗓子好点了没?”
“今天还行,不像头几天火烧火燎的,吃东西都费劲。”
“你戏也拍完了,不用熬夜了,正好多歇歇。”
范小爷道:“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褚青无语,你刚才不还说没生气呢么?
“我这不知道错了么。”他道。
“要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你还能知道错?”丫头太了解他那德行,不忿道:“我妈都跟你说啥了?”
昨天她怎么问,老妈就是不透露谈话内容,让她好一阵郁闷。
“还能说啥,就把我训了一顿呗。”褚青忽问道,“你说话声咋那么小?”
“我猫被窝里呢。”丫头这会也觉着憋得慌,揭开被子透了口气,又蒙上。
“你猫被窝里干啥?”他奇道。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她微微喘着气,空间实在狭小,加上褥子底下的电热毯,烤得她直冒汗,便裹挟着一床被子往墙根拱了拱,后背贴在冰凉的墙上,顿时一阵舒爽。
褚青傻笑,这丫头就跟吃枪药了似的,说一句顶一句,只好闭嘴。
范小爷可不想放过他,道:“我告诉你啊,以后不许跟我耍脾气!”
“好!”
“不许给我玩失踪!”
“好!”
“不许不给我打电话!”
“好!”
“不许……”丫头暂时想不出来了,就道:“反正不许平白无故地就不吭声了,你这可犯两次病了。有事你就说,咱俩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啊?”
“好好!”他很汗颜,被一个小女孩子教训,还得老实听着。
他知道自己性格有时候是很拧巴,那个劲儿一上来,谁也治不了,你越问我越不说,自己闷死拉倒。
“你们找程老头了没?”褚青听她巴拉巴拉一顿撒泼兼撒娇,这会才问到正事上。
“找了,他给介绍个学生,当律师的,在北京可有名了。”范小爷道,“白天刚见过面,跟你说的一样。”
“你看看,我就说不用担心。”
丫头道:“是啊!我妈还把我训了一顿呢,说我不能用你的钱,本来我也没想用。”她又觉着很不忿,“我妈现在对你,比对我都好!”
“因为我对你好,她才对我好啊。”褚青嘚瑟地笑道。
他把自己全部的财产拿出来给女朋友凑违约金,这种心意,终于让范妈妈的心里踏实了。
“你那边冷不冷?”丫头发泄完,还是非常惦记男朋友的。
“还成,宾馆挺暖和,拍戏冷点。”
“那你啥时候能回来?”
褚青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没多少戏,就姜文拍得太慢。他不松口,我就陪着呗。”
“哎?姜文厉害不厉害?”范小爷又开始八卦,还带着点兴奋和期待道:“都说他可爱骂人了,骂过你没有?”
这什么女朋友啊!
“别听那帮人瞎说,根本就没骂过人。这人,咋说呢?”褚青想了想,道:“他就跟个小孩似的,让人想帮他干点事儿,还特心甘情愿的那种。”
范小爷听这话很别扭,还有点吃醋,道:“哟,那你就心甘情愿在那呆着了呗?”
褚青笑道:“我得赚彩礼钱啊,你妈可说了,等着我把你娶进门呢!”
第七十二章过瘾
花屋小三郎和翻译官董汉臣,被马大三关进地窨子后,自觉受尽凌辱,便让董汉臣教他几句骂人的中国话,想激怒马大三,以便成全自己的求死心理。
他本意是想学些“我操你祖宗”之类的嘴炮,但董汉臣可不想陪个日本鬼子一起死,就把这句稍微改了改,变成了“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好吧,改动得还不是很大。
香川照之肯演这片子,就是看中这个意思。当时很多日本兵,在本土就是老老实实的农民,被强征入伍后,一通灌输洗脑,最后变得扭曲且残暴。
花屋小三郎就是一北海道农民,脱下军装,骨子里仍然是怯懦怕死的。他硬撑着遵循国家的教育,幻想可以像英雄一样死在敌人的刀下,而不是窝窝囊囊地死在几个中国农民的侮辱中。
“你那个不对!”
姜文瞅褚青拿着棉被在身上比比划划的套,实在看不下去,开始教学。
“你得这样……”他抖搂起一床被子,横着揪住两个角往身上一披,嘴里碎碎念:“然后这样,窝里面,别留尾巴。”
又拽过他跑了半个县城才买到的道具——碎花布,十块钱能扯好几尺的那种,往下身一围,跟裙子似的,腰间再用布带一系。
“香川,看看怎么样?”姜文喊来香川照之。
“噗!”
这个很讲究礼数的日本人,瞄上一眼就憋不住喷了,用蹩脚的中文道:“姜!厉害!”然后又换日文,道:“你头上还缺了点东西。”
他拿着碎花布用力一扯,撕成一条细带子,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道:“这个!头!”
“啊!对对!”
姜文明白过来,把细布带往脑袋上一勒,还打了个妖娆的结……这样,一个军国主义初级阶段的,上衣下裙三角宽袖的野武士造型就完活了。
褚青看得直抽,但没办法,有样学样。棉被一披,碎花裙一罩,加上那两撇小胡子,武士刀再往肩膀上一扛,颇有点上杉打老虎时一骑讨的风采。
姜文的天马行空在这场戏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就是花屋小三郎脑袋里臆想的情景:一帮子中国农民穿着不着调的武士服,前赴后继,貌似堂堂正正地将自己斩杀。
如此,他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带着成为英雄的幻想光荣死去。
这场戏有姜文、褚青、姜鸿波,还有丛志军。姜鸿波的造型最奇葩,后脑勺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脸上还涂着两团大红,自己化完妆照了照镜子,捂脸蹲地上半个小时都抬不起头。
太羞耻了!
“Action!”执行导演赵一军喊道。
姜文在前,褚青在右,姜鸿波在左,手里拿着武士刀,就像刚拯救了世界的一帮子蛇精病,裤腿子趟到地上,扑扑冒烟,一个个英姿勃发。
褚青脑袋上的细带子扯得有点长,像两尾雉鸡翎甩在脑后,冷风吹过,衣袂飘……他妈的飘不动。
香川照之专门教了他们日本武士的走路风格,上身不动,只有两条腿在倒腾,小碎步噌噌地快,尤其是跑起来的时候,必须哈着腰,身子前倾。
基本上,他们需要表现出一种很二逼又很牛逼的姿态,走路得带感,动作得拉风。没有具体要求,就是让大家伙自由发挥。
一帮子人彪呼呼地走了一段,就停在那,开始拗造型。
姜文抽出武士刀在身前比比划划的,夸张又自然,挥洒自如。姜鸿波差了点,但也中规中矩。
褚青就更差劲了,他非常不适应这种节奏和表演方式,下意识想做些幅度很大的动作,以达到搞笑的效果。手脚却偏偏僵硬无比,只能跟个机器人似的扭扭捏捏。
“Cut!”
赵一军喊了停,道:“青子,你手脚太紧,放开点。”
“好!”
“Cut!”
“青子,你别端着,放开点放开点。”
“对不起,对不起。”褚青连忙道。
姜文挑了挑眉毛,道:“我看看。”说着到监视器跟前,瞅了一会,皱了皱眉,冲他喊:“你过来!”
褚青也凑了过去,十分不好意思,这种情况没有任何的客观因素,就是自己实力不行,演不出来。
说白了,还是一直存在的那个“放”的问题,他能收着演,但就是放不开。
听着很抽象,其实就如梁朝伟和刘德华,刘德华差就差在这一步,他演什么戏总是端着架势,特别是演喜剧,即便是穿女装,那也叫一个正派,叫一个别扭。
需要你犯贱,你就得犯贱,需要你猥琐,你就得猥琐,需要你夸张,你就得夸张。不然,做演员,只能是合格一半。
“青子,两个事,你记住了!”
姜文直勾勾地瞪着他,让褚青心里有点毛。
“第一,你得认真!第二,你别想着怎么搞笑!拿出你最认真的方法去演,别的什么都甭想!明白么?”
“明,呃,不太明白。”他摇摇头。
“嗞!”
姜文咂巴了下嘴,道:“甭管什么戏,你就别当它是回事,得可着自己演。好比这戏,你别当它是喜剧,你要做的就是认真,你越认真,它越好笑。《英雄本色》看过吧?小马哥?”
“嗯,看过。”褚青很傻气地道。
“你看我,我要是跟周润发似的,穿一风衣,戴一墨镜,拿两把枪啪啪乱崩,你觉着好不好笑?”见他点头,又道:“为啥好笑?因为我跟这个人物压根不搭调,但我认真做了,这就叫喜剧效果!”
姜文盯着他,问:“这回明白了?”
褚青犹疑了下,道:“我试试。”
“成!再来一遍!”
“Action!”
就见姜文缓缓抽出刀,蹲下身,刀在前面一横,目光凛然。
然后看褚青,手握拳抬到头顶,扭胯摆腿,“啪”踏到地上,力气重得泛起一股黄灰,把旁边的姜鸿波吓得差点一蹦。
“停!”
赵一军的表情很复杂,满意,又不太确定,只好喊:“老姜,你过来看看。”
姜文颠颠又跑过来瞅,扫了一眼,乐了,扭头喊:“青子,你再多耍两下!”
“好嘞!”褚青应道。
认真,认真……
他觉着自己最认真的时候就是练拳了,反正都是做动作,正好跟这个镜头也契合,于是他刚才就耍了个起手式。
褚青不知道镜头里的自己怎么样,所谓的喜剧效果,让他感觉特无力,这就是道天堑,从来没摸着过边儿。
重新开拍,他深深吸了口气,让心思更加沉静。
不去想什么拗造型,不去想什么拍戏,不去想什么搞笑,他就是踏踏实实地耍了几个套路,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棉被和着碎花裙子,来回舞动,大开大合,配上他那一脸肃静,简直惨不忍睹。
“好!”
这次赵一军百分百地确定,大声喊道。
褚青也跑过去看回放,只看了几秒钟,就不由咧开了嘴,对自己这个形象,感觉又新鲜又兴奋。
……
那个神秘人“我”,说大年三十儿晚上来取人,结果撂挑子没来。扔下的这两个俘虏,把挂甲台全村老少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商议,还是刨坑埋了。
马大三抽中了红签,负责埋人,但终究下不去手,就把那两个俘虏藏在烽火台里,谁知又被二脖子发现了。
“啪!”
褚青把一柄斧子拍在桌上,喊道:“你把我砍了吧!”说着又把脑袋往桌上一搁,横着脖子,脖颈子露出几节骨头,像只挨宰的鸡。
六旺也跟着凑趣,脑袋并排搁在桌上,道:“还有我!”
姜文急道:“你这叫做啥啊?你们俩听我说!”
褚青猛地又抬起身,瞪着他道:“说啥呀!那俩小子是在烽火台上呢吧?”
“是在烽火台……”
“你送过吃的没?”
“我送过……”
“还有气没那俩小子?”
“有气……”
他们俩一问一答,语速特快,话接的都不留缝儿,一个声厉内荏,一个委屈焦急。
顾长卫的镜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