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终成蹙眉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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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分别是江城、苏城、叶城,分落在洛都四周,成三星伴月状。
十二川以十二地支命名,多在三城周围。其中的辰川则是从苏城到洛都的必经之路。
足足半月乔素此一行未过辰川。
不是不想过,而是不能过。
辰川执徐渡,传说生有蛟龙。每至谷雨时节,天地隐没于混沌之中。蛟龙苏醒,风云变色。整个辰川几乎变成一个死城。
一直到七十年前的一天,一个银发紫衣的男子来到辰川,纵身跳入执徐河。据说那场恶战一直持续了九天九夜,人们看到下游涌出的河水飘红,皆是血色。然后一个绝美的男子从河中央升起,周身微微绽着蓝色的光芒。人们皆道天人下凡,顶礼膜拜。“我叫青玉,是妖孽,不是上仙哦!”传说那个男子眯眼一笑那样说。
后来人们才知晓,他便是洛都赫赫有名的青玉祭司。
因着他那句戏言,人们也称他为玉妖祭司。
“你们说的青玉祭司可是现在圣德朝首席祭司青玉?”乔素此问眼前的村民。
“自然只有一个青玉祭司。”
“那么现在这个青玉祭司也有九十岁了,恐怕早已是鸡皮鹤发的老人了。”南宫寒道。
“公子说笑了,既是玉妖又怎么会老?”村人露出鄙夷的神气。
“因为相信青玉祭司能再次赶来将恶龙封印,所以才不肯逃走么?”湛然仰头看了看阴霾异常的天色喃喃。
惊天变,蛟龙生。
九十年后又至谷雨,当年青玉祭司设下的结界却好像已被恶龙冲破。
“那个妖孽,真希望他能快点来。”南宫寒半认真半打趣道,“我们也好早日渡河。”
执徐河水暗潮汹涌,点点龙鳞若隐若现。他们并不想冒险。
毕竟蛟龙与毒蟒不同,终归是神物,非他们凡人可相抗衡。再说,他们不打算做无所谓的打斗。
“为什么笑?”南宫寒很难理解身旁女子唇边挂着的诡异笑意。
“我只是觉得那个青玉祭司说话的口气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她若有所思,她就说么,那种妖孽怎么会死?
须臾幻境。
处于圣德疆土之外。
这里没有光亦没有色彩,只留下一片诡异的静谧。
能来到这里的都已不是人世间的活物了。
无数魂魄毫无目的的游走着,他们大多沉迷在自己编织的幻象中。眼神空茫,面无表情。
他们没有希望没有感觉也没有未来,他们只有过去——无边无尽的回忆。
没有太多人愿意选择这里,毕竟选择这里就是选择放弃生生世世的轮回机遇。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释怀,不能饮一杯忘川水,重新来过?
他端坐在亭中信手拨弦。
“没想到你没走,反而来了这里。”身处一群魑魅之中银发紫衣的男子却安然自若。
“在这世间,我尤有牵挂。”就算是落魄至此他却依然是翩翩君子模样。
紫衣公子沉吟“你这样可是连转世的机会都么有了。不后悔么?”
琴声骤停,凤目微挑,久久他方轻声应答“人的执着,你不懂。”
“我不会打扰你们会面,也不会告诉她真相。”紫衣男子露出合作愉快的表情,“不过你也什么都不可对她说,否则…”
“那么,不送。”琴声复又响起,他逐客。
“是啊,我也该走了。”紫衣男子抛了个媚眼给他,“辰川那条破泥鳅好像出事了,啧啧,还真是麻烦。”
回应的,只有琴声悠扬。
他不了解他,不了解人类的执着。
释怀一笑,
谁叫他是妖孽呢?
他不是也不了解他这个妖孽的自在无忧么?
一道闪电劈向破旧不堪的屋顶。
跳跃的赤红色火焰夹着浓烟袭来,劈劈啪啪木材在火中燃烧的声音,大人孩子的哭嚎声。
甚至,
还有肉在火中烧焦的味道。
橘色的火星飘打到她的脸上。
回忆如扑面而来的烈火般袭来。
“卿儿,下月我们成亲好不好?”青衣公子凝着她的眸子问。
“老爷、夫人不会答应的。”她苦恼的低着头。
“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我们一同去见他们。”他动作轻柔的为她盖上被衾安抚道。
可当她被浓烟呛醒时,只有铺天盖地的火焰将她团团围住。
“湛然,湛然。”她哭喊。
回应她的只又木头烧裂的噼啪声。
火舌舔上她柔嫩的肌肤,她躲避着继续喊着他的名字。
“湛然!湛然!”
怎么办?他会不会也困在了火海里?他有没有事?
她是傻瓜,所以即使身处这样的境地,心心念念的依然不是自己的安危。
一直到,她被浓烟呛昏过去。
最后的最后,那个青衣公子是否不顾一切的冲进火场来找她。
谁也不得而知。
她保住了性命却容颜尽毁,而他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后来,雪衣为她换了这张脸,她摇身一变从名满洛都的绝色美人变成了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有时候,乔素此会觉得,人生如梦。
人生如梦,
如梦人生。
自此而后,纵是相逢亦不识。
“乔姑娘?”南宫湛然有些焦虑的低唤。
“我们去看看执徐渡看看吧。”她平静的如同并未有方才半刻的失神,“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执徐渡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更糟糕。
河水漫上堤岸,以一泻千里之势向村庄袭去。浑黄的河水不断侵蚀着同色的土地,让人几乎分不出哪里是河哪里是岸。水中深处穿来阵阵龙吟,像是愤怒的吟啸又想是痛苦的沉吟。直震得人耳膜轰鸣、头疼欲裂,若不是他们三人仗着内力深厚恐怕早已七窍流血而亡。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个模样,真的不想要命了么?”从天而降的紫衣男子一边嗔怪一边将他们纳入自己的结界中来。
“我就知道是你。”乔素此笑,“雪衣,好久不见。抑或你想听我叫你,玉妖祭司?”
玉妖祭司耸耸肩,优雅踱步到她身边揉揉她的长发亦微笑道“丫头,好久不见。”
“雪衣哥?”南宫寒微微有些惊讶。
“是小寒呀,已经变成翩翩少年咯。”青玉调侃。
“可是…雪衣哥不是已经…。”不用再问也知道,那不过是场诈死罢了。
巨大的水浪扑向他们,提醒他们到这里并不是来叙旧的。
“知道了,知道了。”青玉不耐烦的走出结界,所到之处河水自动劈开露出平坦的地面。
“鸢澈,出来吧。”他说。
话音未落便见一条青色的巨龙豁然出水,盘踞于九天之上。青龙双目怒视着紫衣公子,鼻息间喷出巨大的热浪。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嘛,这么久才过来。”并没有预想中的一场恶战,玉妖祭司的语气简直如同问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青龙似乎并不买账,依然恶狠狠的瞪着他。
“鸢澈,不要闹了,先变回来好不好。难不成你想一直赌气到辰川被淹没?”青玉继续好言相劝。
青龙像是被抓到了痛处,终是认命的低下了头,摇身化作人形。
女孩子长了一双桃花眼却是不常见的,
人们说长了桃花眼的人多情而薄情。
一袭青罗衫的龙女生了张俏生生的瓜子脸,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此时却只有满满的哀愁。
巨浪却没因龙女怒气的平息而消失,反而翻卷的更高。
玉妖祭司右手凝气紫色光华捻指成诀,暂时压制住了巨浪。
“辰川,要沉了。”龙女幽幽道。
“你已经尽力了。”玉妖祭司也是黯然,“你已经以己之身封印泉眼十年了,够了。”
“青玉,你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龙女忽然攥他的衣袖哀求。
玉妖祭司只是沉默。
没有办法了,他和她都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
乔素此直至那一日才知道,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有可能是假的。
事实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执徐河河底有一股泉眼,十年前泉眼突然喷发,河水暴涨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所谓的孽龙作恶,其实是青龙镇河。而所谓的祭司除龙也不过是龙女请求青玉帮她,用她自己的魂魄真身封印泉眼。那从上游流到下游的血水,尽是鸢澈的血。而九天九夜的恶战亦是青玉、鸢澈与神眼的战争。
“何苦呢?”素此问。
像是能一眼读懂人心般,鸢澈的目光在湛然与素此间流转了几个来回反问“乔阁主又是何苦呢?”
不管是九天仙子或是凡间绝色,到头来不过是一名寻常女子罢了。就是有七窍玲珑心,也悟不透情之一字。
鸢澈的故事也不过又是一个仙妖相恋的传说。
司掌天河的龙女一时贪玩下到凡间,碰巧是人间上元佳节。彩灯烟火中偶遇了姿容绝俗的儒衫书生,他们猜灯谜、对诗,棋逢对手、互不相让。却成就了一段‘不打不相识’的佳话。他们相约,下个上元佳节再会。
其实,鸢澈一开始便从他的身上嗅出了妖气。
其实,那修炼千年的妖精一开始便识出鸢澈龙女的身份。
一开始的她其实是想借机除妖。
一开始的他其实是想窃得龙鳞助自己早日成仙。
只是最后她终究没有下手。
他也是。
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们便在一起度过了很多个上元节,十个、二十个、五十个。
烟花绚烂了一个又一个夜空,夜空底下的他们永远是儒衫少年、青衣少女。
他不问,
她不说。
像所有的仙妖相恋一般,他们也同样没有好结局。纸包不住火,他们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九天之上的上仙耳里。
那一日,上仙传那妖精入殿。
他执了她的手言辞凿凿,他说“小泥鳅,我不会死,我还要好好爱你一生一世呢。”
然后,她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他没有食言,他终是好端端的走了出来。他从高台上款款而下,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她永远都记得他走到她的面前没有丝毫的停顿和流连。
上仙给他们的惩罚,是助他拔地成仙。
除了他们过往的记忆,抽了情丝。他们从此只是仙家道友,日日相见,却咫尺天涯。
他专注修行,心无旁骛,道行很快便超过了她。而她只是久久矗立在天之涯,遥遥望向下界,望向他们曾经携手走过的地方。天上一日人间百年,上元节烟花灿烂了一次又一次,而她终是失去了那个陪在她身边看尽繁华落尽的人。
他死了,她是知道的。
从他成仙那刻起,他在她心里就已经死了。
有时候她甚至自私的想,还不如那时便将他们一起处死来得痛快。就算是魂飞魄散也好过现在的日日相见却不相识。
只是没想到,这远远不是结束。那些个所谓的上仙连他们相遇相恋的地方也同样容不下,神眼每逢谷雨即开,执渡河水月月涨。
管他黎明,
管他百姓,
管他天下苍生!
他们要的是天界的清白。
她被彻底的激怒,弃天条玉律于不顾,化身为龙下界震水。
只是,单凭她一人之力远远斗不过无上仙法。碰巧她遇到了青玉,她求他帮她。设阵作法,将她连同神眼一起封印于河底。灼热锋利的气流从泉眼涌出,划破她的龙鳞奇*|*书^|^网,九天九夜,她的血染透了整条河。到最后,就连无心无情的紫衣祭司的脸上都是湿凉凉一片。
她十载的囚禁换得了辰川十年安宁。
她在深渊中透过幽暗的河水看见烟花十次盛开在辰川的夜空上。
值得么?
值得。
玉妖祭司将龙女迁入结界回览滚滚河水暂下了定论“我这阵法还能压制一时半刻,还是先回村中再做计较吧。”
村里已经和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说什么好呢?
她已无话可说。
在最后滑出嘴边的只能是一句,“青玉,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他说的好轻巧。
举手之劳么?鸢澈沉默。她知道因为他私自帮她,从仙家上人被贬为一名散仙。只有辅佐圣德一代明主功成名就之后,才可从新列入仙班。他的举手之劳不过是不希望她愧疚罢了。
他们寻了一空宅下。她与那名唤素此的黑衣素面女子共住一屋。
已至深夜,劲风吹得破旧的窗棂乱晃。她起身正好看到那黑衣女子斜倚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