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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武林画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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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寒窗面上一红,强叫道:“闭嘴!快说我娘说了什么?”

“寒窗,我是闭嘴呢?还是快说呢?”

“闭嘴!我叫你快说!”

陆无归笑道:“你娘的话,我这样喊给你听,镇里任谁都听见了。好兄弟,凡事好商量,先把兵刃收了。”

铺子周围已有人远远的驻足相望,金寒窗不得已恶狠狠地一扭伞把。伞盖不断收张并拢退回,花开花谢般转瞬就变回一把寻常黑伞。

陆无归来到金寒窗跟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寒窗,盒子虽丢了,你娘却已经原谅了你。夫人说随时欢迎你回家,你爹也不会怪你。回去吧,盒子将来我定会再给你夺回来。”

“盒子都丢了,我怎么还有脸回去!你嫌我闯的祸还不够大吗?夺回来?以为我白痴吗?以你的身手还守不住盒子,抢走盒子那家伙的强大岂不是显而易见!”金寒窗气道:“再说,我不想回去。我众目睽睽之下击杀朝廷命官,武陵山庄都要拿我,家里怎么能护得住我?回去岂不是给他们添麻烦?”

陆无归道:“难道你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做个杀手?”

金寒窗左思右想道:“反正我不能回去,而你,请记得现在是你欠我,今后不要再对我挑三挑四的!”

“额,我欠你,我欠你行了吧。你再给挑一把刀吧。”

“好你个无赖,怎么好意思又提出要求。刀?谁用?”

“他。”陆无归把高行天一指。

金寒窗打量在一旁负手而立的汉子,愠道:“就是他看不起我的刀?那我不会再卖他刀,金家不和不识货的人做生意。”

高行天忽道:“你的刀太差,砸了金家的招牌。”

“什么?啊哈哈……”金寒窗讥笑道:“就你也配评刀,因这里炉温不够高,铁石不够好,干活的铁匠也都是二流货色,所以那把刀的确不算上品,不过方圆千里之内你就是上了武冢也买不到这样的好刀!”

“给你上好的条件,你也打不出好刀来。看你的手,细滑的就跟小葱似的。好的铸剑师无不是自己亲自上阵,挥汗如雨的汉子。如你一般指手画脚,让别人代工,怎么能炼出好刀?”

金寒窗叫道:“那是本公子寻常不愿意动手,一般器件我可没兴趣。再说,你怎知我不亲自动手铸器?”

“因为你嫩的像个娘们,还是刚断奶的。”高行天说这句话时别着脸,连看都不看金寒窗。

金寒窗勃然变色,孤傲的他因高行天的一句话,暗地里连自己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也恨上了。

他一怒之下就要再次出伞。

陆无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但这两人性格不相投,一旦斗起来就不好收场。

金寒窗不管这一套,狠狠道:“你放手!让他见识老子的厉害!竟敢说老子是娘们,待会却要看谁哭着喊着告饶。”

陆无归道:“你不能对他出手。”

金寒窗怒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杀手。”

金寒窗怒笑道:“杀手?这镇子上的有几个不是杀手!杀手怎么了……”

“的确都是杀手,但他不同,白追你见了吧,他比白追还要纯粹,你若动手,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第六章蚁窝(下)

“你是说那老头?被我当众辱骂却不敢动手,出了镇才扬言叫嚣即算破了窝规,再回镇也要诛杀我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陆无归点头,这心高气傲的世家公子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初来的时候金寒窗就对白追吹胡子瞪眼,话语尖刻,几乎让白追破了窝规当场动手。

白追、霍离生与陆无归同为血蚁,是蚂蚁窝的顶尖人物,金寒窗想了想白追,再看看高行天,好一番比对,不过高行天负手四顾,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金寒窗肚子里的一把火就怎么也熄不下来。

这人竟敢看不起我?他凭什么?子是金家嫡传的三公子,你又算那来的草贼?看不起我也罢了,连我家的手艺也要侮辱,今天非要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厉害!

金寒窗寒着脸看着陆无归,陆无归的眼神很凝重。对峙之下,金寒窗松口道:“你放手,我明白了。”他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内心的怒火在烧,但是面上先压着。

陆无归缓缓松手。

金寒窗冲他一笑,笑容温文。俊俏公子笑起来更加好看,如同料峭寒冬里的一朵吐蕊孤梅。可他笑到一半,薄唇就带了恨意。陆无归一惊,金寒窗已经带着恨意冲了出去,他飞纵而叫道:“老子管你是谁!”

陆无归伸手一抓,只捏到金寒窗的衣角,金寒窗竟如此执拗。

高行天转了头,眼神冰冷!

陆无归知道金寒窗的能耐,这世家的公子哥确实有两把刷子,一般的江湖高手也难斗得过他。不过高行天岂是一般高手可比。金寒窗就是用上独门机关也是白搭,根本弥补不了实力的差距。并且陆无归深知高行天的个性,这个人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

当初他把金寒窗带到蚂蚁窝,金唐两家都是知晓的,金寒窗若在窝中出事,他与金家、唐门的梁子就结定了。并且“蚁王”让他负责金寒窗的安全,他也不能负命。

不过隔了一霎,陆无归又有什么办法,他追也晚了,高行天是可以一合定生死的人物,陆无归希望高行天不要出手太重。

出手极重的是金寒窗,这次“锦瑟伞”不化枪不怪变,伞盖一开一颤,几十条伞骨就激射而出。

他发暗器!

陆无归与金寒窗打交道日久,也不知锦瑟伞还能发暗器!

金家的机关令人匪夷所思。

高行天对锦瑟伞一无所知,初时一见这伞的怪异,杀手的天性就使他格外警惕。这伞能长击他也不靠近相搏,高行天仿着陆无归,在金寒窗一纵而上的时候他反而后退。

锦瑟伞激射而出的伞骨异常锐猛,如果近距离逢上绝难抵挡。离得远了,沉重的伞骨就逐渐失了威势,高行天一退之下,避开了这一击。

金寒窗还欲再搏,陆无归已不给他机会。陆无归阻在金寒窗身前,扬声道:“金公子脾气就是这样,高兄休怪。”

金寒窗横眉道:“我脾气怎样?”

高行天道:“陆老弟,我对这个层次的人不感兴趣。”说完,高行天用手指下金寒窗,然后手掌比量着高低,以此来代表金寒窗与自己的差距。

金寒窗见高行天手掌上下起伏,最终压在最低的位置,作色道:“你这贼厮,竟敢瞧不起人!”

高行天不理他。

他的确看不起金寒窗,他也不掩饰他的不屑。

阻在二人中间的陆无归忽望着右方街口,轻声道:“高兄,时候到了。”

铁匠铺右边小街是个长坡,坡下有数人扛着一口箱子正缓缓上来。

箱子黑漆狭长就像是一口棺材。

高行天心中一凛。

金寒窗也看得一愣,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试炼仪式。

抬长箱的队伍有九个人,抬着棺材的八个人的嘴上都咬着一枚长钉。单独一个黑衣人领在队伍前面,黑衣人的面上也罩了一帘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冷声唱道:“八十一号,请君入箱。”

高行天什么也看不见,因为蒙着眼睛。他辨不清东南西北,因为他在一口箱子里。就像是一件行李,他被运走了。

八枚长钉将箱盖钉得死死的,箱子没有留透气孔。要问这是箱子还是棺材,只有钻进去躺着的人才晓得。

一路行去,抬箱子的人竟倒了九拨之多。

有吴敬启在第四拨,王不破在第七拨。能来抬箱子的都是在镇中深得重用的人,每一次接应都多一个黑衣人。第一个黑衣人一直领行,直到凑足八个黑衣人,他们才一起抬着箱子进入镇中心地下入口。

地底才是真正的蚁窝,领路黑衣人乃是一只黑蚂蚁,是蚁王的绝对亲信。

陆无归不在抬箱子的人中,他绕道而行。

即将见到蚁王,高行天心情异常平静。

黑暗的箱子里,过往的一次次惊险刺杀都在脑海里浮现,那时他独来独往,神行无迹。

一个人一把刀能在江湖上做到什么地步,高行天认为已经达到极致了。

他每杀死一人都几乎导致一方地域势力的重组,譬如风不免之与天下水路风烟会,譬如厉啸兰之于无双门。

树大招风,盛极而衰。江湖浪涛汹涌,他必须找一个支点。

原先的时代过去了,不能贪恋神杀手的荣光,他想要超越过去。

如果能在蚂蚁窝立住脚,有了一个坚硬的壳,高行天暗想,又能达到什么高度呢?

有没有杀掉司马穷途的可能,终结这个小镇存在的意义?

一阵光刺进箱子里,打断了高行天的思绪。

在黑暗中呆久了,粗糙的火光让他的眼睛略微不适。

到了。

“高兄出来吧。”听来竟是陆无归的声音。

棺材一样的长箱挪开了盖子。空气不再稀薄憋闷,头顶是一片岩石代替了天空,耳畔传来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清脆又带着回响。水声仿佛化身一个甜蜜的梦,在幽静的空间里撞来撞去,找不到出口。

身处一间石室。

这里是地下吗?

高行天攀着箱子两沿坐起来,然后他便看见了一个人。室内还有其他人等,这个人也不在高行天目光的正前方,但是高行天出棺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

有一种人永远鹤立鸡群,木秀于林。高行天望到的这个人就是。

这位趺坐石台,浑身缠着绷带,就连面上也不例外。身体唯一露出的部位只有嘴唇和两只眼睛。即使这样包扎,几处伤口的血水还在向外渗染,数处长条白布已经泛着微红。

吸引高行天的并不是这个人伤得如何的惨,吸引他的只有一点。

这是个绝对的高手。

即使伤成这样,此人依旧深不可测。伤者的眼睛深邃而幽暗,只要多看这眼睛一眼,就会觉得天地都化成了一团漆黑。

不用介绍人点醒,高行天便知道此人是谁。

蚂蚁窝之主,蚁王屈洒。

这个名字对于高行天来说如雷贯耳,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仰慕这个人,视他为传奇。

因为江湖一直盛传屈洒是逼得司马穷途亲自出手的三名刺客之一。

刺杀司马的杀手如过江之鲫,但让司马穷途亲自出手相拒的只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的状况是一个丧了,一个降了,一个重伤逃了。

屈洒就是那个重伤逃走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屈洒开口了,蚁王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十分悦耳的。

十分受伤的身体,百倍好听的声音。

屋内只有四个人。

屈洒、高行天、陆无归,再加上后面桌边还坐着一个食量惊人的女人,桌子上食物堆积甚至遮挡了她的面庞。

高行天闻言不经意的耸了耸眉毛。

屈洒见状,淡淡续道:“你在想我是如何刺杀司马穷途的。”

高行天心中所思正是此事,他遥想那会是如何惨厉的一战。

“不过你错了。江湖上的传言都错了。”屈洒嘴唇勾出一丝笑意,道:“我并没有见到司马穷途,我是伤在他关门弟子孟千回剑下。”

高行天一愣、一震、一敬。

江湖虚言使他错愕,武冢的强大让他震惊,屈洒的毫不掩饰让他钦佩。他沉声道:“孟千回虽排行第三,在司马穷途的弟子中辈分最末,但传言他的武功修为、悟性却是最高,被江湖公认为司马穷途的接班人。蚁王与他对上,不异于决战年轻时期的司马穷途。”

“喔,你不失望?”

“我失望于江湖传言,但尊敬蚁王的气度。”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但一个秘密只要有第二个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我这件私事不知怎地竟然没有泄露出去。”

高行天道:“没有人喜欢深究洒脱之人的秘密。”

屈洒道:“你认为我洒脱?”

“蚁王能在武冢杀进杀出,岂止洒脱。”

屈洒笑了,他笑起来的声音像是发出长鸣的乐器,古怪而好听,不过满身伤患不能久笑,他喘息几口,转头径向陆无归道:“小六,你说我洒脱吗?”

陆无归低首道:“窝内都传蚁王回来时,愤恨欲狂,夜夜呕血。”

“这就对了,我不洒脱。我是气量狭小之人!所谓的洒脱,那是逼不得已,强撑给外人看的。杀不到人,办不成事,我就不舒服,不痛快,可自怨自艾也有个时限。时限一过,任何人都会变得洒脱。”屈洒重重的重复一下,“任何人!没有人例外,高行天,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高行天道:“的确如此。但那是杀不到人,办不成事。可有些人未必杀不到,有些事只要坚持也未必做不到。”

屈洒道:“我们各说了一半一半。你很有意思,小六赞许你,一点没错。你雄心壮志,但并不鲁莽。”

高行天道:“陆兄弟是谬赞了,高某一无所长,只会用刀。”

屈洒略微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屈洒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嘴唇在缓缓噏动,一字不差的表达着。

陆无归一直低着头,恭敬侍立在屈洒身旁,是以观察不到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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