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沉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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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和前年的生日,恰逢雪夜在外领兵打仗,今年好容易在家,萧远枫自然要大办一场,好好给他做个生日。因了父亲这番苦心,雪夜如今虽极不喜欢这样奢华富贵的装扮,但到底也遵从了父亲的宠溺之意,依了他们,穿戴妥当之后,便与香儿和阿奴一道上了马车,由柱国府向王府驶去。
马车走在半路,一家三口正在车内说笑着,忽而听得马儿一声嘶鸣,车子猛然一抖,险些翻了。雪夜赶忙探出身来,只见马蹄之下跪着一个红衣霞披的新娘,好生危险,若非拉车的机警,那新娘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他剑眉一皱,仔细看去,这新娘不是别人,正是青青!
青青见车已拦了下来,又见雪夜亲自下了车,心急火燎,连站都来不及站,只跪行着来到雪夜脚下,仰头哀求道:“求世子和公主……救救艳阳,他快死了……”
“怎么回事?”雪夜问,心中咯噔一惊,着实被眼前景象扰昏了头脑。艳阳的病还没好?还是他又得了别的病?这青青怎么一副新娘打扮?王府出了什么事,让她为艳阳半路冒死拦马车?他见青青又急又慌,便赶忙安抚道,“快进车来,路上慢慢说。”
原来,艳阳自前天婚礼受了糟蹋之后,第二日开始就已昏了过去,昨晚醒来一阵,却已连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早起,他便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身上一阵阵的出冷汗,眼看着身子也冷了下来,请了郎中来看,郎中也说无法再救。如今,王府上下都忙着雪夜得生日,赖总管怕萧远枫晦气,隐瞒了艳阳的情况,连琥珀也不知情,可怜艳阳此刻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简陋的洞房里,只剩半口气弥留,恐怕现在连半口气也不剩了。
青青见他身子越来越冷,全府上下也无人能帮忙,只得只身一人来到半路拦车向香儿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ORZ,终于来电了来电了,恩,为弥补停电而赶工,不知道亲们读起来是否觉得有些匆忙的痕迹?
唉,本想写出一场很悲催很虐心很虐身的婚礼虐虐,可惜因为停电,这章写得断断续续,一点都不虐了,啊啊啊,痛心疾首啊,等有机会,看看能不能重修一下,让这章虐点,我觉得这章没有达到想要的悲情效果~~
《王子奴隶》基本完结了,舍不得雪夜,舍不得香儿,更舍不得艳阳……唉,我现在心情很憔悴很矛盾很心痛,告别《王子》,很难说再见。。。求安慰。。。
雪夜守德救艳阳,艳阳幻游见银月
却说王府里已置办妥当,萧远枫知香儿最爱亭台轩榭之类,便命人将寿宴摆在碧云榭,那处有两棵桂花树开得正好,坐在树旁,正是花香四溢,对面河里的水又是碧波清亮,空气也格外清新。碧云榭的河水对面,临时搭了个挂彩球的戏台,对面的戏子们若是唱起,那声音变顺水顺风的飘荡过来,坐在碧云榭听戏,人也亮堂、声也清越。
碧云榭毕竟不大,只摆了两个大团圆的桌子,一桌由萧远枫与雪夜、子键两家子坐了,另一桌则是赵家兄弟极其夫人、鬼手药师等几个极惯熟的亲朋弟兄们。
巳时过了不久,赵守德来得倒比雪夜还早,此时他也无事可做,便与萧远枫一同朝碧云榭而来,一则陪着萧远枫聊聊天,二则看看这处雅致的水榭。二人进了碧云榭,赵守德正欲和萧远枫说起他专为雪夜准备的一份大礼,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赖总管踏着曲折桥小跑而来,等到了他们面前,因跑得急,连气儿也传不匀了。
“这么急做什么?”萧远枫蹙眉道,“怎么了?”
赖总管自知此番自己恐怕到底是惹了大祸,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萧远枫叩首道:“属下该死,属下欺瞒了王爷——”
“到底怎么了!”萧远枫怒喝道,一股无名火立即涌上心间,眼看着雪夜马上就要来了,这赖总管无端的惹了什么是非?
“回王爷……是……是艳阳那贱奴,郎中说他内伤沉重,恐怕今日就要没了……”赖总管道,平日他总是从容不迫、拿捏得当,但如今事发突然,又恰出在萧远枫最敏感的问题上,让他也不由得冷汗直流,恐慌道,“那夏青青,一大早就溜出去拦了世子的马车,如今世子……世子已到了艳阳住处,还不让属下进去,说要……格杀勿论!”
萧远枫被赖总管这一席话,已打击得目瞪口呆。他最知道儿子的性子,今日出了这晦气事,他那宅心仁厚的儿子岂能坐视不管?况他这儿子又是个死心眼,如今筵席将开、宾客将至,这傻孩子若犯起倔强,执意追究起艳阳的事来,香儿都奈何不得他,到时说些什么意气用事的话、做些什么不加考虑的事,只怕要扫了众人的兴,甚至引出更加不快之事也未可知。
他想到这些,正欲喝令这惹祸的赖总管带他前去,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赵守德此时忽然开了口,对萧远枫劝道:“王爷且慢——还是守德替您去一趟为好。”赵守德说罢,见拦了萧远枫,便继而对他解释道,“雪夜可从未说过‘格杀勿论’这些话,想必如今已是气急了,王爷现在去,他那一根筋的不知要对您说什么话,今日毕竟是给他做生日,父子二人可不要因为艳阳有了矛盾。”
萧远枫听得赵守德这一席话,焦躁的心中这才略微稳了稳。毕竟今日难得给儿子做生日,既已扫了兴,哪能再添晦气?他想到这里,只得同意赵守德替他去一趟,同时又叮咛道:“不管艳阳何等状况,先喂他吃些归元固本的药,告诉夜儿,鬼手药师不久就到,让他安心回来。”
赵守德应了一声,便随赖总管匆匆向艳阳所在的库房走去。
此时雪夜与香儿也刚到不久,他二人进了屋内,只见艳阳已直挺挺躺在炕上,雪夜伸手一探,竟已没了生息。香儿拿起艳阳的手,细细把了脉,柳眉一蹙,对雪夜道:“他心脉将死,内伤极重,只怕……这回是救不得了。”
“快回府取千转百回丹来。”雪夜立即对身后一名随同而来的小厮道。
香儿一听此话,心里咯噔一下,那千转百回丹她一共只有六粒,当初给雪夜吃了两粒,去年征战,雪夜又给肠子被砍出来的的小勇子吃了一粒,如今只剩了三粒……况这药还须有内功协助调理,艳阳只有三成内功,服了也是白服……难道这世间罕有的起死回生之药,非得给艳阳浪费一粒不可?
雪夜一边吩咐完那小厮,一边将艳阳扶起来,随即解开艳阳的衣衫。
“你……”香儿见他如此做,立即明白雪夜要干什么,当下也不管一旁的青青是何感受,只对雪夜急声道,“不可!你若给他内功疗伤,以他那内伤沉重,须得费你大半真元!你为了救他,不要命了么!”
雪夜与香儿已是五年夫妻,平日香儿闲暇所看的医书,他也看了,此时他已知道,以艳阳的状况,非他用内功所治不可。他又岂不知内功救人疗伤是极费气力的?然而艳阳既还有微弱脉搏,他能眼睁睁等他耗死么?
“我已决定,你不必担心。”雪夜对香儿道,扶起艳阳让他背对而坐,将手放在艳阳后心之上正欲运功,可胳膊却被香儿一挡,同时肩膀也被人一拍。
雪夜与香儿回过头来,只见赵守德正按着雪夜的肩,剑眉倒竖,双目圆睁,对雪夜大声道:“你为了救这样一个早该死的罪人,耗费自身真元,值得吗!”
他二人一心只担忧雪夜,都未注意站在屋角的青青。然而雪夜却已心思缜密的看到了她,可怜青青一介奴仆,主子们在这里口角,她就算要插话,也没人顾得上。
如今她见香儿拦着不让救,就知道艳阳此回怕是真要归西了。此时,她已不再哭、也不再急,只是将身子靠在墙角,双目麻木,绝望的看着这三个主子,心如死灰。雪夜将青青的绝望与灰心尽收眼底,如此,更加坚定了他要救活艳阳的决心,即便是为了救一个新婚守寡的苦命人,他也要拼尽全力方肯罢休。
想到此处,雪夜略用内力,身子一抖,震开了香儿与赵守德的手。
“不错,为了一个罪人,要我与妻子和兄弟翻脸,也值得么?”雪夜对他二人道。
香儿闻言一怔,这话……是雪夜说出的?为了救艳阳,他宁肯与她们翻脸么?是……对……这话,除了她这夫君,又有谁能说得出口?除了她这……这仁慈到见了仇人殒命都要拼力一救的夫君,除了这这该死的、一根筋的、最不惜命的臭奴隶,还有谁能说出这番话,做出这种事?
可,这就是她的夫君啊,她所爱他的,不也正是这侠肝义胆的一点么?
香儿的眼圈骤然红了,她稳了稳声音,对雪夜道:“好……我再不拦你。”
赵守德一看香儿都这样说了,雪夜又拿翻脸的话来噎人,他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正要上前与雪夜一并运功为艳阳疗伤,好为他分担些,可香儿先拦了他。
二人四目相对,赵守德明白了她的意思,虽不放心,到底也听了她,暂时退到了一旁不打扰雪夜。
此时,快马加鞭的小厮已取了千转百回丹回来。香儿接过盛药的黑瓶,倒出一枚血红清香的丸药,青青捏开艳阳的嘴,帮着把药喂了下去。随后,雪夜运了内功,一股股的内力自他的手掌从艳阳后心传入,犹如把一丝丝生命传给他一般。
却说艳阳虽已昏死,可魂魄却似乎飘飘摇摇,飞入迷蒙境地。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萧索的荒芜之中,眼前有一处亭台,好生眼熟,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才认出——这不是坞堡的那处看戏的亭子吗?他小时候,银月总带着他来此处,或是看戏、说是听书、说是戏耍弹琴,艳阳心下奇怪,自己怎么来了这里?他正想着,忽听那亭子里有嬉笑人声,心下好奇,便赶忙试着快走几步——此时方才发现,自己那条瘸腿竟不瘸了,当下他便赶到十分欣喜,既然如此,更是健步如飞、几乎小跑着来到亭子旁。
只见银月如过去那样,坐在椅子里,涂着蔻丹的手搭在扶手上,戴了四个绞纹金镯子,穿着百蝶穿花黑金袄,满面笑意,正对台阶下的人说道:“孩儿,点心掉了地上既不能吃,就赏了这小奴畜吧。”
“母亲,你不是说这小奴畜不能吃……”又有一半大孩童的声音道,原来是十二三岁的小艳阳正站在台阶下,在他身旁,正跪着衣衫简陋、伤痕遍体的小雪夜,小雪夜手里举着蜡烛,胳膊伸得很直。
艳阳吓了一跳,他见银月与小艳阳等一干人都不扭头看他,便大胆的向前又走了几步,屡屡试探了一会儿,这才知道,想必自己已经死了,成了鬼魂儿,他们原是看不见他的。如此一来,他便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走到小艳阳身边,弯了腰看,发现小艳阳手里正拿着皮鞭——那根皮鞭他正眼熟,乌黑鱼鳞的,从小他就拿这个打雪夜,为奴之后,这个鞭子又来打他——艳阳的眼睛下意识从鞭子移到小雪夜的身上,那棕色肌肤的小胳膊已爬满青青紫紫、皮开肉绽的伤痕,这小雪夜的侧脸,乍一看竟还带着阿奴的影子,直看得艳阳突然心口生疼了起来。
这时又听银月道:“本来不赏给他也是扔掉,不过让他举一会儿蜡烛这么一件小事,他也不住地在晃。”只见小雪夜身子又是一颤,于是接着道:“要么这样好不好?你用这个……”说着朝那皮鞭一指,又说:“先抽他十鞭子,要是他仍能举直了蜡烛,那么便赏了他,倒也不妨。”
小艳阳笑着应允了,满眼戏耍的调皮,仿佛要打得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艳阳再看小雪夜,只穿着破烂的短衣短裤,露出的皮肤皆是惨不忍睹,小小身子,怎能承担如此重伤?艳阳不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下得去手?难道他过去看不到这些伤,难道他过去不知道怜悯人,难道他……他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坏么?
小艳阳扬起皮鞭,噼里啪啦打在小雪夜的身上,小雪夜眉头紧蹙,浑身发抖,那蹙眉瞪眼的样子,与阿奴……是那么相像。艳阳不懂,为什么小艳阳还在无情的打他,为什么银月那亲娘还能含笑着看,他们看不出小雪夜已要被打死了么?
“不……别打了!”艳阳已忘了别人看不到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夺下小艳阳那根皮鞭。可他的指尖还未碰到皮鞭的梢儿,忽觉胸口一阵钝痛,仿佛谁拿了重锤敲了他一下,直疼得他捂住心口呻吟不止。与此同时,面前的小艳阳、小雪夜,如雾一般竟淡淡的散了,亭台楼阁也散了,唯有银月还坐在那里。
“孩儿,你可看得够了?”银月问。
艳阳捂着心口抬起眼与她对视,发现银月的眸子正盯着他。她是在与他说话?她能看到他了?她叫他……孩儿?
他本不该这样叫,可是,看到这多年未曾见过的面容,看到这让他无语问苍天的女人,他还是改不了自幼的本性,脱口而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