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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夏至未至-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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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窗外发呆。 
陆之昂露出白牙齿,很好看也很安静的笑容,“因为上海不像我们北方都有暖气的啊。” 
傅小司回过头看着正在微笑的陆之昂,歪了歪嘴角,嗤了一声,说,干吗要学我笑的样子啊,有本事你像你以 
前那样咧着嘴巴露出牙床白痴一样地笑啊,你个半路转型的冷调帅哥。 
说完就被扔过来的枕头砸中脑袋。然后两个人开打。 
打累了两个人各自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聊天。 
哎,小司你还记得吗,有次我们出去旅游也是这个样子呢,裹着睡袋聊天,我记得你还说我们像两个成精的会 
聊天的粽子。 
嗯,记得啊,而且记得某个白痴选的睡觉的好地方,第二天起来周围都是大卡车开过去的车轮印子。不死真的 
是说不过去啊。 
……可它还不是过去了。哈…… 
不要嘴硬!粽子! 
喂…… 
干吗? 
你紧张么,对于明天的比赛? 
我们不聊这个。 
不要紧啊,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可是我很善于把一件很严肃很紧张的事情弄得很轻松。 
这个我知道啊,你高一的时候不是就上演过这种好戏么,校长在上面向我们讲述消防队员的英勇事迹,说某队 
员从三楼抱着婴儿跳下来,婴儿毫发无伤,可消防叔叔的胳膊摔成了好几截!校长的那句感叹句不是也被你听 
成了询问句,然后在下面瞎起劲地接话说“三截”,搞得全校笑翻掉。你本事大着呢…… 
……你什么时候记性变得这么好? 
不好意思,一直如此。 

之昂,你知道吗,在很多年之后,回想起1997年那个冬天,我那时觉得你又变成了1995年的陆之昂,你依然是 
那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悲愤和伤痛的少年,依然会露出牙床开心地大笑,比赛前一天的紧张心情真的在和你斗嘴 
的过程里烟消云散。有时候在想,这辈子有你陪在身边,真是件快乐的事情,所以我总是很感谢上帝,让你陪 
我度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从孩童,到少年,然后一到成午后复杂的世界,你都一直在我的身旁,像一个从来都 
不会同山俗而改变、剔透的年轻的神。谢谢你,无论是爱笑的,还是爱沉默的陆之昂。 

    ——2003年·傅小司 

“啊,”陆之昂突然从床头跳起来,“下雪啦!”傅小司掀掉身上的被子爬起来,爬到窗台上贴着窗户往外看 
,“真的啊,南方也下雪么?”陆之昂也跳起来坐在窗台上。 
傅小司朝着浓重的夜色里望出去,尽管地面依然湿漉漉地反着路灯的白光,并没有像浅川一样的积雪,可是空 
中那些纷乱的雨丝中间,确实是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虽然称不上鹇毛大雪,却的确是大雪。 
“啊,难得啊,”陆之昂的手指搭在玻璃上,无规则地敲着,“上海都会下雪,我觉得这应该是吉兆吧,你明 
天肯定会拿第一名的。” 
“这哪儿跟哪儿啊,完全不搭界的呀。”尽管语气是不冷不热,但傅小司看着陆之昂的眼睛里充满了感谢。 
陆之昂很开心地笑了。正要说话,就听到立夏房间一声惨叫。 

等到傅小司和陆之昂拧开立夏并没有锁的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立夏跳在电视柜上大呼小叫的样了,立夏听 
到门开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大男生,自己正踮着脚尖站在电视柜上,动作就在瞬间定格。 
傅小司张着嘴巴一副“搞什么飞机”的表情,而陆之昂已经靠在墙上捂着肚子笑得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你干吗啊,”傅小司伸手指了指立夏,“下来啊。站那么高干吗。” 
“而且……而且叫那么大声,”陆之昂一边笑一边搭腔,“一副少女被色狼强暴的样子。” 
“有蟑螂呀!”立夏看了看地上,确定没有了,才有点尴尬地下来。 
傅小司指指陆之昂,说,你怪他咯,他订的旅馆。他一直说这家旅馆很好很好,我都怀疑这家旅馆的人偷偷给 
了他中介费。 
傅小司指指大小拇指扣在一起,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朝上,作发誓状,说,上天作证完全是因为这家旅馆离你 
比赛的地方近,我是好人。 
小司说,要么我们陪你一会儿吧。 
陆之昂接过话,说,我们在房间还发现了围棋,小司很会下啊,他从小学就开始学下围棋了,叫他教你也行。 
立夏张大嘴巴觉得吃惊,听着摇滚乐的人从小学围棋……这个是笑话么?不过看着傅小司认真询问的表情又觉 
得不太像是在说笑。 
“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呀。”立夏脸也有点红,不敢要求他们留下来,不然更加尴尬。 
傅小司哦了一声,而陆之昂把手搭在傅小司肩膀上勾了一下,冲立夏坏笑说,要么,小司陪你睡呀。 
门“砰”的一声关掉,差点撞到陆之昂鼻子上。 
傅小司看着他说,你的冷笑话可以再冷一点,没关系。 
陆之昂说,我又没讲笑话咯,是她自己想到了一些令花季少女又梦幻又不敢开口的事情吧。 
刚说完门突然打开,一个枕头直接砸到陆之昂头上。 
陆之昂这里是三楼!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去!摔不死就冻死!立夏喊道。 
门又砰地关起来。陆之昂拿着枕头,嘿嘿地笑说,她学我哦,哈,扔枕头。 
傅小司根本就没有打算理他,穿着拖鞋回房间去了。  。  (txt分享) 下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   》 1995…2005夏至未至 》 1998夏至·柢步·艳阳天 (4)
厚厚的被子。白色干净的床单。陶瓷的茶杯。有着宽阔的窗台可以坐在上面看外面深深的梧桐树影。木质的地板。木头的门和桌椅。大衣柜。大梳妆台。一切都好像老上海的片子里演的那些沪上人家。立夏窝在被子里的时候想,确实是像陆之昂说的那样是很好的一家小旅馆呢,而且价钱还很便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想起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以前什么事情都要依靠小司的大男生了。相反,他却在帮着小司做很多的事情。想想这  个世界真的神奇。 
早就说了他们两个都是神奇的物种嘛。美貌,智慧,幽默,善良,才华。切,肯定是冥王星的人了。立夏想。 
然后睡了过去。梦中傅小司拿了第一名。半夜醒来的时候还因为以前听说过的“梦都是相反的”论调着实吓了一跳,连着“呸呸”好多声。 

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长达四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因为是现场命题,所以每个考生都很紧张。小司倒是没什么,依然一副以前在学校画画的样子,调着画架的高度,清理着颜料,装好清水等等。陆之昂和立夏站在旁边,  也帮不上忙。不过周围的那些上海本地的参赛者都是有爸爸妈妈跟来的,一会儿帮他们披衣服,一会儿帮他们倒水,搞得一副皇帝出巡的样子。 

切。 
嗤。 
陆之昂和立夏从鼻子里出气的声音被傅小司听到了。然后傅小司说,好啦,你们两个去外面逛街吧,我结束了 
出来就给你们打电话。 
考试的学校是一所全上海甚至全中国都有名的女子学校。学校外面的铁栏杆上是铁制玫瑰,里面有大片的绿地,还有教堂,有穿着长袍的修女慢步行走在学校里,有鸽子成群结队地在上空盘旋。 
“好漂亮啊,”立夏看着学校里的一切,“在这里上学一定很开心吧。” 
“没觉得啊,”陆之昂这会儿又安静下来了,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浅川一中也很漂亮啊。” 
两个人坐在学校外面的长椅上,面前就是一条四车道的马路,往来的车辆很多,行人也很多,骑自行车的人更多。有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也有提着菜蓝子去买菜的妇女,还有很多穿着各种制服的学生骑车去上学。耳边是熙来攘往的各种声响,而庞大的背景声就是上海话软绵绵的腔调。 
陆之昂起来去买了两瓶绿茶和几个饭团,然后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挨。 
两点半。 
太阳从云隙中直射下来。一束一束的强光穿透了昨晚蓄满雪的厚厚云层。 
三点三刻。 
路边有个清秀的男生骑着车载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哼着歌曲过去。 
四点二十。 
光线开始暗淡。黄昏扩散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下班的人流纷乱地穿行在这个庞大而忙乱的城市里。空气里有很多白色的点,像胶片电影里那些陈旧的霉斑一样浮现,伸出手抓不住,却在视网膜上确凿地存在着。 
五点半。 
傅小司从那些神采飞扬的众多考生里走出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依然是大雾弥漫的样子。“肚子好饿,”他抱着美术用具站在校门口对两个人说,“我们去吃饭吧。”

叫了一碗牛肉面。厚厚的汤面上浮着大把的香菜。傅小司是不吃的,统统夹到陆之昂的碗里。然后顺便抢回几块牛肉。从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也无从得知比赛的情形。陆之昂两三次张了口,都被硬生生地堵在那里,最后把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嗯,那个,”还是立夏开了口,“决赛画的什么?”不安的语气,怕触及到某些敏感的神经。 
“哦,比赛啊,”因为埋头吃面,所以咬字含糊,“是命题的,叫‘从未出现的风景’。”傅小司抬起头,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悲。 
“哦?怪名字呢。”陆之昂拿着筷子敲着碗的边缘,叮叮当当的,“那你画的什么啊?外星人轰炸地球么?还是音速小子大战面包超人?”
“那是你的领域,我高攀不起。”傅小司白了陆之昂一眼,“也没画什么,就是一男一女吧。”后面半句是说给立夏听的。 
“一男一女……”立夏小声重复着,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看起来小司也不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稍微放了点心。 
“本来素描速写或者色彩都可以的,没有硬性要求,”傅小司接着说,“不过我想反正我上色快嘛,就直接选了色彩。” 
立夏和陆之昂也只轮得到吞口水的份儿,像这种“反正我上色快”的话也不是谁都轻易敢说的。 
“哎,你知道么,”傅小司低着头吃面,间隙里突然说,“我今天和颜末在一个考场。” 
“啊……上一届画芦苇画出名的那个女孩子?”陆之昂笑眯眯的,“漂亮吗?” 
傅小司抬起头翻了个白眼。 
“呃……我的意思是,”陆之昂抓抓头发,“有……才华么?” 
不过傅小司已经不准备再理他了。 

一年后的小司的第一本画集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他比赛时创作的那张《从未出现的风景》。画面上是一个站在雪地里穿黑色长风衣的男孩子,半长的微翘的头发,抬起头,全身上下在雪地的纯白里被映得毫发毕现,有一双失去焦点的大雾弥漫的眼睛。而天空的大雪里,有一个模糊的白色的女孩子的轮廓,从天空微微俯身,像是长出白色羽翼的天使,轮廓看不清楚,却有一双清晰而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睛。两个人在大雪里,安静地亲吻。 
那一刻世界静默无声。这是从未出现却永恒存在的风景。


     ——1999年·立夏 

第二天去颁奖典礼的现场,很多的参赛选手,很多的画坛前辈,周围很多的工作人员忙来忙去,忙着调音,忙着测试话筒,忙着布置嘉宾的位置和姓名牌。 
小司三个人进去之后,找到最后一排座位坐下来,抬起头看到自己前面就是颜末,不由得开始紧张。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以前自己一直喜欢的画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们的样子,想起他们笔下的画面,感觉像是被很多的色彩穿透,在内心重新凝固成画面。 
有很多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有个男生在前面一直很得意。好像昨天晚上组委会就已经通知他,他是一等奖其中的一名了,自然得到周围很多人的羡慕眼光。 
陆之昂不由得问小司,你接到电话了吗? 
小司说,我又没留下手机号,怎么会接到电话。 
这后颁奖典礼就开始了,扩音设备不是很好,加之坐在最后一排,声音断续着传进耳膜,很多句子纷乱复杂地散发在空气里。 
傅小司一直紧握着手,虽然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拇指却一直抠着掌心,而且很用力,整个掌心都有点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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