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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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生笑了:“我知道大人想问什么,大人想说耿菊花是否被人勒毙,然后再挂于树上对吗?”
我点头:“不错。”
张生摇头:“以我几十年做从医的经验来说,耿菊花确实是自己祭天,并非他人所害。”
我听完张生的话,有些不解,如果事实真的如张生所说,那耿菊花到底为了什么而祭天呢?被迫?只有这一个原因能解释这一切,不,还有一个人知道——青叶。
想到这,我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又回身道:“老先生,我还有些事,办完之后再来这天体宅找你。”
张生忙拱手道:“大人慢行,小人在这里静候大人便是。”
我点点头,转身沿着那条长走廊,走上出口的楼梯,刚走出天体宅的那扇门,便看到肆酉站在一旁。
我脚刚迈出去,肆酉便说:“青叶已经找到。”
我问:“在什么地方?”
肆酉说:“御花园的专给她居住的侍女房内,还有两名禁军守着。”
我点头:“我知道了,我自己去便是了,你回府内做几样可口的小菜……不,还是弄一只全鸡,一只全鸭,两个酱猪肘,还有,在厨房拿上两大壶好酒来。”
肆酉愣住了,问:“大人,你饿了?”
我摇摇头,回身看了一眼天体宅内:一个时辰之后,你带着东西来这里等我。
肆酉也看了看天体宅内,点点头:“是。”
我刚走了几步,肆酉又追了上来:“大人,真的不需要我去?”
我说:“不需要,有禁军在,我去找青叶,带上你多少有些不方便。”
肆酉脸上带着失望的表情:“是吗?有我不方便……”
我明白肆酉在想什么,便说:“你别误会,只是那个场合人太多了,青叶怕什么都不敢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肆酉脸上失望的表情依然没有退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看着肆酉走路都没劲儿的样子,摇摇头。
御花园内,那间在湖边的侍女房不远处便是我第一次看到苔伊的地方。
我站在侍女房的对面,回想着当年看到苔伊的那一幕,多少心里都有些伤感,确实没有想到今天青叶竟然就住在距离当初苔伊所跪地方十米之遥的侍女房内。
我沿着湖中心的那条小道,慢慢地想侍女房走去,那两名站在侍女房外面的禁军已经看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小跑到我的面前,单膝跪地:“见过大人。”
我点头:“起来吧,近日可有人找过青叶姑娘?”
那名禁军迟疑了一下,回答:“没有,我们两人一直守在这,除了送饭的宫女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入内。”
我说:“好,那我去进去看看。”
那名禁军忙说:“大人,这……这不太方便吧?”
我问:“有什么不方便的?皇上下旨让我彻查侍女官耿菊花之死,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禁宫之内,我可以随意行走,你难道也不知道?”
禁军不敢抬头:“大人,小人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
禁军身子一动,我看见了他腰间的一块金黄色的腰牌,这种腰牌我实在太眼熟了。
我俯身在禁军的耳边说:“你可知道冒充禁军是死罪?”
那名禁军身子一震,没有说话。
我又说:就算你是王子府中的侍卫,即便冒充禁军不是为了谋反,也是死罪难逃,到时候你认为殿下能救你们?
禁军依然没说话,身子有些发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我进去之后,你们两人依然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入内,记住了吗?”
禁军忙说:“小人……小人记住了,谢大人。”
那名禁军走在前头,从小步便成小跑,跑到另外一名禁军的面前,耳语了几句。另外那名禁军脸上一变,忙伸手帮我把房门打开,让我入内。
我进房之后,两人又赶紧把门关上,我看着屋外窗户上两名禁军的影子,越发觉得可笑。
我想,这应该是王子认为他府中最聪明也最得力的两名侍卫,但即便是聪明却犯了最致命的两个错误,其一便是如果真的是禁军看守青叶,不应该看到我就疾步跑到我跟前。其二,宫中所有禁军都应该知道了皇上下旨让我彻查耿菊花之死,他们没理由不知道。其三,他们自作聪明的认为为了便宜行事,将王子府邸的腰牌带在了身上。
王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让人冒充禁军看守着青叶,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是这样,青叶一定知道耿菊花之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站在屋内大厅四下环顾,并没有看见青叶,我走了几步,快进入内室时,便看见一身白衣的青叶从里面走出,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青叶道:“大人……”
我看着青叶,还是觉得苔伊就好像在我眼前一般,只得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
我问:“青叶……青叶姑娘,最近身体可好?”
青叶笑答:“托大人的福,青叶身体很好,但看大人似乎这气色并不好。”
我道:“我戴着面具,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脸上的气色?”
青叶道:“大人走路有些不稳,这双手微微发抖,一看就是身体不好。”
我说:“你何时成了大夫?”
青叶吸了一口气:“为了那个人……”
我咬了咬牙,半天才松开,敷衍地答道:“嗯,我今日来是皇上下旨让我彻查耿菊花之死,你可知道?”
青叶摇头:“不知道,我只知菊花姐姐已死,但却不知她为何要自杀……”
我点头:“耿菊花死的当夜,你在哪里?”
青叶脸上一红:“大人……”
我说:“你只管说便是……”
青叶将头偏到一边:“大人明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我正想说“当然”,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青叶咬住嘴唇说:“我在殿下的府上。”
我装作有些惊讶:“哦?是吗?在殿下府上作甚?”
青叶说:“为殿下抚琴而已,大人无需多想。”
我点头:“只是抚琴而已?”
青叶有些微怒:“那大人还认为我在作甚?”
我说:“那耿菊花呢?是否随你一起?”
青叶点头:“却是随我一起,我们两人在花园内为殿下抚琴……”
我问:“你抚琴,那耿菊花做什么?”
青叶:“只是站在一旁,守着我而已,之后我还得跟菊花姐姐回到这里。”
我又问:“回到这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青叶摇头:“我回房之后,非常困乏,倒头便睡了。”
我笑了笑,起身说:“我明白了,青叶姑娘请好生休息,我们……我们鸾凤殿大选之日再见。”
青叶有些诧异:“大人,别没的事了?”
我说:“当然有,但不是现在,我先行一步。”
青叶说:“我送大人。”
我摆手制止:“不用了,其他的事,还是到时候再详谈吧。”
我说完之后,从青叶面前离开,伸手打开房门,回头又看了青叶一眼。
我说:“姑娘,你依然还是这样美丽动人。”
青叶面无表情。
我走出那间屋子,抬头看着天空,晴空万里,但远方却有大片的乌云正缓缓飘来。
一阵寒风吹过,我伸手将突然抓紧了自己的胸口,胸口一阵隐隐作痛。两旁的两名禁军忙过来扶住我,我伸手推开他们,晃晃悠悠地向当初苔伊所跪的地方走去……
我仿佛看到湖的对面,有一个趾高气昂,依着华丽的男孩儿对另外一个跪在地上的年龄相仿的男孩儿说:“我父王告诉我,她们当中有一个会成为我的妻子,我问你,你觉得她们其中哪一个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孩儿因为阳光刺眼,根本看不清楚那个依着华丽男孩儿的样子,又只得顺手指了一个女孩儿说:“是她……”
那个男孩儿没有选择戴面具男孩儿所指的女孩儿,选择了另外一名,理由只是一句话——父王告诉我,谋臣也不一定对,在谋臣给出自己建议之后,一定要先三思再决定如何行动,如果完全按照谋臣的话去做,有些时候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便是——亡国。
亡国……
第五十四回
大捷,还是大捷。边关派来的飞鹰信使一次又一次的将大捷的消息送往朝上。大捷的消息总是一个连着一个,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大捷的喜悦之中,甚至连宫中还没有得到消息前,民间就已经张灯结彩准备为大捷归来的英雄们接风洗尘。
对了,新年也快来临了。
皇上下旨,多喜临门,不如将喜事聚在一起,鸾凤殿大选,最终殿试,还有禁宫之内每到新年都会举行的宴会,都安排在了除夕当夜。
旨意一下,早朝之上呼唤声一片,随即群臣口呼万岁圣明……
我站在王子的身后,王子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得意笑容,就好像是群臣口中此时所呼的万岁,所指之人根本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头,而是他这个正值青春年华,风度翩翩的王子。
王子扭头看群臣的时候,注意到我正在看着他,在看到我那一瞬间,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想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还不是皇上,只是王子。
又一名飞鹰信使疾步跑上殿,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大将军廖荒轻装启程,星夜赶路,定赶在除夕之夜到达京城。
皇上龙颜大展,连说了几个“好”字,此时信使又将兵符掏了出来,交给太监,呈于皇上。
皇上手拿着兵符,相当满意,嘴上却说:“这廖荒,交出兵符,麾下几十万水陆大军怎么办?”
飞鹰信使道:“廖荒将军已令水陆大军驻守二疆待两位王子回去后再做定夺”
皇上点点头:“一员大将都胜我两名皇子,江山有望大兴……”
皇上说完之后下令封赏这名飞鹰信使,飞鹰信使领赏后离开了,随后又是一名飞鹰信使上殿,我想是轮到贾掬了……
果然如我所料,飞鹰信使也交出了另一枚兵符,以及自己的军师中郎将大印。
皇上看着龙案上的两样东西,有些不解,问:“贾掬这是……”
飞鹰信使道:“贾大人平叛前就已决心归隐,现已准备前往北陆关外赤羽定居……”
皇上面露不悦:“这除夕将至,贾掬竟不辞而别,竟还前往刚刚平乱的赤羽,难道他就不怕赤羽部落有心报复吗?”
飞鹰信使道:“皇上赤羽部落已全数归顺,未归顺者都已心愧,自行祭天,所以不用多虑。”
皇上点点头:“即便如此,贾掬也应该回京领了封赏再走。”
飞鹰信使道:“贾大人身体不适,牛角谷一战,身受重伤,虽然性命无碍,但如今也……”
皇上关切地问:“怎样?”
飞鹰信使说:“也时日无多,但贾大人已经派出自己的唯一一名儿子,前往京城……”
皇上:“哦?贾掬有……儿子了?”
飞鹰信使道:“正是。”
皇上大悦:“这样甚好,朕也安心了,传朕的旨意,封贾掬为平定侯,赤羽部落所在之地,他可以随意圈地建宅,并赐万金,赏仆百人。”
贾掬,你已经算到了吧?这些都在你的计算之内,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凭空找出一个儿子来……廖荒如当年一样,轻装赶回京城,先交兵符,你也同样,但你选择归隐,却非常清楚自己谋臣的身份,即便归隐,也是皇上的一块儿心病,于是你让你的“儿子”来到京城,皇上一听便知这是你自己自愿送来的人质。
只要有你儿子在,你就不再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智倾天下,这天下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宫中多年,你已经算出了自己往后五十年的命运,这难道不是你的话吗?
五十年,只是一个数字,但这个数字当中却包含了多少人的血泪,多少人的性命和灵魂,还有多少人还徘徊在这五十年中无法走出来,而这些都成为了你多年来积累出来的筹码,用来换取自己性命的筹码,而接下来,你又会做什么呢?
王子听到这一切,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却刻意地低下了头,因为我知道王子这一口气松懈下来,之后的一个动作便是转身看我,看我是否在看着他。
我低着头,站在柱头的一角,好像周围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一样。
这宫中本所有事都与我无关,我的命运根本就不是自己所决定的,这让我想起了我长大的那个村庄,那个总是五谷丰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出一名秀才举人的村庄,而我家,只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户人家。
我所在的那个村庄,叫谋家村,整个村子的人都姓谋,而我家确实所有姓谋的当中唯一没有出过才子的人家。在我家,上数几代都是农民,农民,还是农民,甚至没有几个识字的。因为我娘告诉我,百年前,谋家村是个大族,望族,而我们只是这个大族的一个分支,根本不是本家,所谓分支,只是比较好听,顺耳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曾经谋家的家仆。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识字,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