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劫 上-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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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跌跌撞撞跑进悦宁的屋子，胤禩已经走了，只有秋桐一个人在哭着整理悦宁的遗物。她看见胤祥跑进来，泪水再一次泛滥。她突然不想将手中的日记烧掉，她要拿给十三阿哥看，让他知道格格对他的感情是多么的刻骨铭心，让他感受一下格格的痛苦。不管怎么说，这样做都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秋桐将所有的日记以及他的画像通通堆在胤祥面前，对他说：“这些都是格格平素写的，里面的内容从来没有离开过您。格格让奴婢烧掉，可是奴婢觉得您应该知道里面的内容。至于您看过之后怎么处理，奴婢就管不着了。”
秋桐说完，不再理会有些痴呆的胤祥，掩面离开了屋子。
胤祥坐到桌子旁，用手抚摩着那一本本厚厚的日记，内心滴着血。他颤抖着手，翻开日记本，悦宁的字马上印在他的眼里。
“胤祥会知道风筝上那两个英文单词的含义吗？我骗他说是美丽的意思，他还真相信了。看着他呆呆的表情还真是好笑。他们应该也会学点英文的吧？不知道这个代表‘爱你’的单词他什么时候能够学到，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还像今天这样吻我吗？还会将戒指戴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吗？其实他不知道，当他将草戒指戴在我手上的一刹那，我仿佛身在教堂。我穿着美丽的婚纱，他西装笔挺，我们交换戒指，对着神父说：我愿意，不论贫穷富贵，不论生老病死，我们永远忠于对方，永远爱着对方，直到生命的终结。糟糕，我又开始幻想了……”
“终于将这个礼物做好了，自己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我不会刺绣，只能用十字绣代替，可是这十字绣哪能与精巧的刺绣相比，简直就是粗糙极了。秋桐姐笑话我，说我只要是想送给意中人的礼物都要求特别完美。其实这个十字绣在这里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吧！应该能配上我对他独一无二的心！那两句对联是我自己写的，没有借用别人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语不达意？他应该会看得懂吧？别看这个荷包就只有这样，其实我是真的花了心思的。荷包是用两层缎缝合在一起的，我将自己的一撮头发缝在了里面，在里称里也有我想要表达的情谊，他如果翻开看的话，一定会知道的。他会翻开看吗？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胤祥泪眼朦胧，慌忙从怀里拿出悦宁送他的这个荷包。其实他是随身携带的，从来不离开自己的怀里。他将这个荷包视为最宝贵的东西，不曾使用，所以也没有翻开来看过。
只见荷包的里面只绣着字，内容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胤祥紧紧的拽着荷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感受着荷包里面悦宁的丝丝秀发，仰天长啸起来。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一连很多天，胤祥哪里都不去，只将自己关在悦宁的屋子里，任凭谁来劝都不理会。他将自己沉浸在悦宁的喜怒哀愁里，无法自拔。小林子担心他想不开，一直守在屋外，一步都不敢离开。
胤禛回去以后就生起病来，病情一直反复无常，总不见好转。但当他知道悦宁下葬后，不顾身子的虚弱，依然冒着大雨去了她的坟墓。昭雪劝不动他，于是陪他一同前往。
大雨倾盆而下，几乎让昭雪撑不住伞。最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她的丈夫根本就不想打伞，而是希望自己淋在大雨中，以此减轻内心里的痛苦。她无奈的将伞甩开，自己陪着丈夫站在雨里，默默的看着悦宁最后的安息之所。
“爷，如果姐姐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不忍心看你这样的。”
“爷，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昭雪陪着您。”
“爷，昭雪知道姐姐在下面不会再伤心了，可是活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您不能倒下啊！十三弟那边还需要您，您忘了答应姐姐的事了吗？”昭雪一遍一遍的劝着胤禛，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墓碑上悦宁的名字。
突然，他身子一颤，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上。昭雪赶忙让随从而来的家丁将他强行扶上了马车。
昭雪回头又看了一眼悦宁的坟墓，流着泪在心里说：“姐姐，你安息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马车在大雨中飞驰而去，留下一个墓碑与一堆黄土被雨水不停的洗刷着。
这时，旁边的树林处走出来一个人，全身被淋得没一处干的地方，脸上满是雨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墓碑下的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悦宁，你走了，我的梦也醒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也不会对任何人像对你那样的笑。我的真心已经随你而去，留下的只不过是以前那颗带恨的心。”胤禩捏紧拳头，自言自语的说着，声音不再带任何感情。
胤祥依然把自己关在悦宁的屋子里，这让敬嫔担心的不得了。她不止一次过去劝说，里面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差人请康熙过来。
康熙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件事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能理解几个儿子的痛苦。他想起了悦宁在乾清宫对他说的话，心里一阵彷徨。也许生在皇室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一团和气，自己希望的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内里的暗潮汹涌永远是他想象不到的。
“唉！随他去吧！要是他这关也过不了，那也不配做朕的儿子。”康熙拥住哭泣的敬嫔，平淡的说。
“皇上，为什么……”敬嫔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她能感觉到皇上这么做也很无奈。
“这样，也许对谁都好。”康熙又叹了口气，走进敬嫔的屋子，不想再听悦宁屋里传来的低沉哭泣。
胤祥在屋里继续盯着悦宁留下的日记本，他每天只要看上一点，心就会痛得无法再看下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扉，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胤祥，我终归是鱼爱上了飞鸟，永远只能浮在水面上仰望着飞翔在天空上的你，只怕渐渐的，就要因为呼吸不到氧气而死去。”
胤祥的手抖动着，拿不住本子，将它摔到地上。一张信笺飘落出来。他有些惊讶的将它捡起，展开，是悦宁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胤祥，你不在宫里真的太好了，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时的样子，肯定是很丑很丑的。等你回来，我们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你会伤心吗？就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会有一点点吧？不过我还是不想你伤心，你就当做了场梦，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们之间出现过吧！
胤祥，还记得我在花海时的保证吗？我保证过你的幸福。我从来没对人保证过什么，这是第一次，所以你一定要做到。原本我是想亲自让你感到幸福的，可是你要的幸福却不是来自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够幸福，也不枉我天天对菩萨祈祷了。呵呵，你要是敢不幸福的话，小心我作鬼都不放过你。
胤祥，我的爱全部给了你，所以别怪我对你四哥那么的无情。他其实也满苦的，你一定要始终站在他那边，帮助他，用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弥补他心里的苦。在你们这里，一个兄弟的帮助远比一个女人的安慰来得管用。你们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没什么做不到的。
对了，卓雅可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们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她开朗活泼，再配上你的热情温柔，简直就是完美极了。谁要我那么柔弱，又那么含蓄，不像她那般敢爱敢恨。所以，我永远都抢不上她。十三哥哥，就算答应悦宁妹妹，要好好对待她，妹妹祝福你们永远快乐！
才写了这么一点，天就要亮了，总感觉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当人想抓住的时候就已经流逝而过，再也不会回来。算了，还是不写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看到这封信。这就算是在我死之前与你做个了断好了。
胤祥，我决定不再爱你了，我要去寻找自己的天地，自己的幸福。过不了多久，走上奈何桥，喝碗孟婆汤，然后转世轮回，从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胤祥，珍重！你要知道，我现在很开心，我会在另一段人生里，快乐的活下去。所以你现在也要这样。
永别了，胤祥！”
胤祥拿着这封信，嘴角微微上扬，伴着泪笑了起来，看不出是笑多一点还是哭多一点，总之样子十分难看。
悦宁总是这样，不管自己如何，都要先想到别人，先安慰别人。胤祥在纸上仿佛看到了悦宁美丽的笑颜，就像四年前在扬州花海时的那样，动人心弦。
不一会，门终于打开了。胤祥憔悴不堪的抬头望着天上的阳光，一时有些站不住。小林子在屋外楞了一下，赶忙扶住他的身子，一边谢天谢地说个不停。
胤祥推开他的手，独自走到院子里，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十分温暖，就像悦宁的拥抱一般。
“小林子，把桌上的东西都搬回我屋里，还有那个风筝，一个都不能漏了。”他回头吩咐着，自己率先走出了咸熙宫。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悦宁，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四哥，听皇阿玛说你病了，所以我特地来看看你。”胤祥坐在胤禛床边，对憔悴的他说道，神情十分平静。
“十三弟，我……”
“四哥，别说了，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没有谁对谁错。要怪就怪我自己不懂得去争取。”胤祥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先开了口。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神色。
“十三弟……”
“四哥，皇阿玛说最近差事比较多，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没了你，我一个人可做不了那么多事。”胤祥顽皮的笑着，眼里不再有悲伤。
胤禛闪着泪光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昨晚我做梦，梦见悦宁了。她说要是你还是这样偷懒，把什么都推给我的话，她就变成厉鬼跳出来找你算帐。你知道的，她那么倔强，一定说到做到。”
胤禛想起在扬州时悦宁固执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胤祥也笑，两人间因为悦宁而存在的隔阂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胤禛突然将一切释然。
胤禛叹了口气，说：“可怜悦宁到最后都不知道你……也爱着她。”
“不，她会知道的。只要我们心里有她，她就会感觉得到的。”胤祥看向窗外的鸟语花香，仿佛看见悦宁正对着他开心的笑。
胤禛也看了过去，两人默默的怀念着这个曾经出现在他们共同生命中的女孩子。
两人出神间，一辆马车晃悠悠的在城郊飞驰着，一直南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