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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隐形伴侣-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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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去垦荒时没有拖拉机呢?你这个代理队长如果不干,机耕队的同志都罢工,劳力就更不够用了。要顾全大局……”   
《隐形伴侣》四十七(2)   
肖潇听出那是郭春莓的声音。她把短发掖在帽子里了,像个假小子。 
萝卜头却打断了她: 
“劳力不够?不够活该!谁叫你放着推土机不使,倒用爪子刨!” 
郭春莓正色说: 
“这是个路线大事,是铁锹能不能打败推土机,人能不能战胜机器的原则问题。党支部决定全分场总动员背草垡子,是有深刻的政治意义的。” 
萝卜头脖子上暴出几条扭曲的青虫,他嚷道: 
“你那个草垡子,暄乎乎的,顶屁用!一场水来就塌了!” 
是萝卜头?那个把豆种倾在地头的萝卜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顶真?也许是他不愿意背那又脏又扎的草垡子,他要摆拖拉机手的谱……她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超假的时间太长了…… 
一只干热的手扼住了她的手腕,肖潇回头,见是苏大姐。苏大姐满面尘土,只有眼睛还转着一星白。苏大姐将她拽到一边,低声问: 
“今天刚回来?” 
肖潇点点头,忙问她这儿是怎么回事。 
苏大姐几乎贴着她耳根说: 
“挨了批评啦,李书记不同意她再开荒种粮,她心里有气。前些天一直灰溜溜的,后来管局那个政治部主任来了一次,她不知怎么就想出这么个招,全部用人工修堤,体现什么人海战术、人定胜天……” 
政治部……余主任?她干吗那么听他的话? 
萝卜头那个尖细的嗓音又响起来: 
“别废话了,要说上推土机,我们通通包了,准保误不了春耕!” 
郭春莓斩钉截铁地说: 
“党支部的决定不能改,你不干也得干!” 
萝卜头忽然嘻皮笑脸地说: 
“那好,你自己干去吧!”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身后跟上了几个人。 
灰沙很快遮掩了他们的背影。 
郭春莓抡起一把铁锹,狠狠挖起土来。 
肖潇揪住自己的纱巾,她真想喊住他。个人英雄主义!可她也暗暗佩服他。为他敢在大众面前给郭春莓这样的难堪。她避开郭春莓的目光,跟着苏大姐走开去。苏大姐的眼神,忧心忡仲。 
肖潇忽然想起,并没有看见大康。 
“大康在哪儿?”她问。 
“走了。” 
“什么走了?” 
“回鹤岗了。” 
“……回去……干啥?” 
“矿上。” 
“招工?” 
“不……是,嫁人了。” 
“嫁谁?” 
“一个矿工。先当家属,过一段,就会有正式工作……”苏大姐说得那么平静。 
肖潇直着眼发愣。她仍是不相信,一个快快活活的大康,怎么就突然不声不响地嫁了人呢?撇下自己种了五六年的试验田。而且,按说只有最走投无路的姑娘,才嫁矿工…… 
我怕你回来,见不着我了……大康翻一个身嘟囔。 
这么说,她临走前一天夜里,大康那句话不是随口说说的,那时大康就知道自己迟早要走?那时大康就已经让家里人筹划好了?好你个大康,为什么不说实话?可你揣着假电报去北京奔工厂,不也没对她说实话?……何况,何况那晚上大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不是因为同她的心隔了一层的缘故……不,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肖潇不能解释大康的行为,也不能解释自己。大风把她本来就纷乱复杂的思绪,刮得七零八落。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次回农场来,心里竟是这样的虚软,空空荡荡,没着没落……   
《隐形伴侣》四十八(1)   
风一连奔嚣了几日,终于是累了,钻进土圪下喘息。天空清澄下来,露出背阴处雪地上胶轮的花纹、牛蹄和长长短短的鞋印。 
肖潇每天到河堤去背草垡子。男劳力们将这些七高八低的草垡子像砖块一样砌成一道两米多宽的河堤。草垡子上的干茅草和土圪,在她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道红印。汗水将泥土灌进衣领,又痒又辣得难受。她每天背草垡子,倾其所有的力气和毅力,背得呕心沥血,筋疲力尽。萝卜头一气出走,再也没露面,到底去了哪里,可她只能乖乖地与这条河堤同生死共存亡,哭不得笑不得用手中的铁锹去同推土机决一死战。那辆推土机静悄悄地趴在一边冷眼旁观,那两只睡眼蒙的车灯瞧着这蜗牛般爬行的河堤,分明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有郭春莓日日挥动着那双母牛般健壮的胳膊,上下奔忙,永无倦容。肖潇看见她肩上的血痕,看见她咬紧的牙缝;也听见那些怠倦的人,在她的身后嘀咕着难听的话。充大屁眼子!但也许郭春莓并没有听到。即使她听到了,她也不会回头。肖潇的心越发虚软,她觉得自己永远成为不了郭春莓那样的人。 
这天下午余主任坐着一辆绿色的北京吉普,到会战工地来了一次。挖了几锹土,掸掸衣服,把郭春莓叫到一边,谈了好长时间的话。肖潇偶然望去,见郭春莓总是在点头,袖子卷到胳膊肘上,很振作的样子。后来她终于不再点头,因为嘭的一声车门响,余主任不见了。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扬起兴奋的尘土,郭春莓朝尘土微笑着招手。 
收工的时候,郭春莓走到肖潇跟前,低声说: 
“你明天别出工了,在家写一篇批判稿。” 
她疑惑地看了郭春莓一眼。 
“就是批判唯生产力论,坚持人的因素第一……喏,比如说,一条河堤,体现了两条路线斗争……” 
她仍然不作声。 
郭春莓又说:“余主任今天来,又强调了这场斗争的重要性……” 
余主任,干吗总提余主任。不知人家都在怎么议论你。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先想想。”郭春莓通情达理地笑笑。牛车在道边等着她们,上头已坐满了人。上了车,郭春莓便一言不发,俨然是个分场一把手。 
牛车慢吞吞从绛红的晚霞中穿过去,在一片绚丽的星海中,压出一条冰冷的银河。那银河是蛋青色的,将那淡紫、嫣红的云彩冲刷成碎片片,漾在麦黄色的烟霭中,令人迷惑,又令人心颤。那个下雨天,萝卜头就是从这里扭头跑掉的。 
吃过晚饭,肖潇在炉子上温上水准备洗衣服。天还没黑,她便想起来再到“鸡窠”里去看看萝卜头回来没有。一路走,一路想着该怎么样去说服萝卜头,再不要这样消极怠工。 
她听见从“鸡窠”的窗子里,传出喝酒猜拳的声音:五奎手呀……都来了呀…… 
她看见了那张圆圆的脸,通红地扭到一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浮荡着不羁与疯狂的光彩。手指从腋窝下勾曲着掏出,比划得如此粗野放浪…… 
赌博?她倚墙而立。她觉得恶心。她不知道自己哪儿受了伤害。她想走开,眼前却一片模糊。不会的,不是他,她抬手擦眼睛。 
“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身后跳过来。她吓了一跳,不及抽手,那声音蓦地沉淀下来。 
“嗬,你怎么了?” 
她看一眼那涂满酒精的脸,那粗涨而蠢笨的脖颈,狠狠地说:“你怎么了?” 
“我……”他在那样严厉的逼视下竟不知所措像一个干了坏事的孩子,“我……”他摸着头,“我也不晓得,我心里……不痛快,那天……在地里……我一气之下,到五分场去玩了几天,买了瓶好酒回来……”他悄悄抬起下巴看她一眼,“他们教我……” 
她路上想好的那些话一句记不起来。她现在知道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陈旭不是铁,是一块花岗石,花岗石是不会成钢的。可他是铁,一块质朴的铁矿石。他不该让酒精白白焚化。她怜惜他,这无人照料的小阿弟。她又气又急地喊:“你不去上工倒在这里玩耍,你要把自己毁了!” 
他愣一愣,挺着脖子嗫嚅:“是她不让我们干的,我是拖拉机手……” 
“不要同我说她、她的,你干活儿是为她干的?工地上人手那么紧,堤修不好,夏天草场又要淹水了……”她愤然拧着自己的手。手背粗糙,磨得她自己的手疼。 
他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背上,似乎哆嗦了一下。默默站一会儿,用鞋尖蹭着脚下的沙土。突然慌慌张张地说: 
“哎,忘记告诉你,五分场的邹思竹……有点不大对头……” 
? 
“我看见他手摸着墙壁走路……人家说,他已经七天七夜没睡着觉了,吃安眠药也没有用……你……不去看看他?” 
邹思竹。走时没有告别,回来也……怎么会?受了什么刺激?当然不会因为我……是考大学…… 
“你……生我气了?我……”他怯怯问。 
“你回去吧。”她摇摇头。她心里乱得要抽风。她想独自一个人哭一场。她转过身走开去。 
天暗了,却不黑,只是蓝。深蓝、宝蓝、藏蓝,蓝得灰心丧气,像退潮的海滩。有一次她向大海撒下网,拖上来的只是一网泥沙。她再撒了一次网,拖上来的,是一网海草。海水吞没了那些晚霞的碎片,把一只暗淡无光的月牙形航标灯,挂在礁石上。   
《隐形伴侣》四十八(2)   
一个人影冲她走过来,晃着手电。 
“是我,郭春莓。”那声音走近了,“我猜你是到机耕队去了。怎么样?萝卜头回来了?” 
“不怎么样。”她回答。没好气。什么时候去看邹思竹? 
“我们走走吧?你回来后,我们还没好好谈谈,真的,正好今晚上没有什么会。”郭春莓显得很诚恳的样子。 
为她的超假?稿子?她和她的心,隔了一条河,又一座山…… 
“我到七分场快半年了,觉得你同在五分场相比,有很大进步。”在灰黑湛蓝的暮色中,郭春莓眸子里躲闪的光点依稀可辨。那曾是非常朴素明朗的笑容,如今却似有似无。“可你为什么不要求入团呢?” 
肖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们会接受吗?从入团的年龄开始,就断了这妄想。 
“分场党支部最近考虑,大康回城后,科研班一直没有班长。我想你来当这个班长,一定很胜任。还有,上头现在要求每个基层组织都要成立理论小组,我个人的意见,也想让你当组长。” 
肖潇噎了一口气,浑身发热。郭春莓竟然……她闭口不谈北京的事,出乎意料。到北大荒五年,她还从未得过组织、得过郭春莓这样的信任和器重。这家伙又弄什么景? 
天黑透。一阵小风从耳根溜过,四处瑟瑟响。郭春莓按亮手电,朝四周晃了晃。 
“你不是一直喜欢看书写作吗,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写批判文章、理论文章,可以送到《 农垦报 》去发表。噢,对了,上次你去北京之前,同你说的那封扎根公开信,我……自己写了个草稿……写得不好,你再给我改改吧。”郭春莓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沓纸,哗哗响,不由分说塞在她手里。 
肖潇想说自己不行。干吗不行,又不是写而是改。改就是略高一筹。她把那沓纸抓住。她想看看到底写些什么。 
郭春莓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就这么说定了,理论小组明天就开会,我想,那篇关于河堤的,嗯,批唯生产力论的文章,可以作为你们小组第一枚炸弹!” 
是她不让我们干的,我是拖拉机手。 
“哎,你怎么不回答我,肖潇?刚才余主任还来电话催问呢,这是他出的题……” 
原来,原来…… 
“余主任很支持的呀!”郭春莓补充。 
“余主任,余主任同我们有啥关系?”她的情绪突然坏到极点,大声嚷道。她厌恶! 
郭春莓的口气十分惊讶:“余主任对我们一向很关心爱护的嘛……” 
“我们?”肖潇一发不可收拾地脱口而出,“是我们,还是你个人?”她愤愤加快了步子,把郭春莓扔下老远。 
那个奇怪的梦……吉普车开进了堤上的一个黑洞……洞里有两只脚,一只穿尼龙袜,一只穿丝袜,她恶心。她不愿听郭春莓一口一个余主任。这是噩梦的兑现,谣传的证实。“别把我牵进去!”她叫道。 
郭春莓的声音追上来: 
“难道……”她说,“难道连你……也相信……那种话……” 
肖潇停下脚步。那黑暗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凄楚,使她大大地吃了一惊。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愕然。 
“你真的相信?”郭春莓问。似乎这比那谣传更使她痛苦。 
她木讷地答: 
“那……你为啥对他……唯命是从……他又为啥对你……对你……反正,同人家不一样……”你一顺百顺,平步青云,凭什么?“大家都在议论。我起初也不相信的……” 
月睥睨地偏过脸,星儿挤着眼。只见前面的黑影,慢慢蹲了下去,像一只触礁沉没的船,又像一个幻觉——她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没有。”那个地上的声音边哭边说,“真的没有,不相信,可以到医院里去的……” 
肖潇有点不自在。扯谎!她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她现在什么都不相信。不过她本来并无意去探知别人的秘密,她干吗要多管这种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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