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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们的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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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懂了吗?”他说着,脸色潮红起来。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稀薄了。我脸上发热了,觉得在他面前挂不住,想夺门而走。面对他这委婉的表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我不能像对待王斌一样粗暴地对待他,他毕竟是我的老师,是一个比我年长的大人。 
“你明白‘她是个女人就行’了吗?”他说完,仰头闭上眼睛,表情痛苦,靠在墙上。他半天不动弹,我真担心他就那么睡着了。 
“那我走了啊。”我终于等不下去了。 
他仍保持着那个状态,对我摆了摆手。那个动作比较生硬,意味还是有一点儿的。但我却非常想笑,《最后一课》里那个老师经典的挥别,也不过如此吧。 
我从“花裤衩”的房间里走出去,下了楼,来到楼前小花园的拐角处,我走不动了,就扒在花园的铁栏杆上,看这一园子的枯枝败叶。不远处的一朵月季花早已干枯了,经过了一个秋季,竟还顽强地挂在枝头。我看着它,猜想着它绽放时候的颜色,应该是玉色的吧?这时候,我希望它当初是玉色的。也许每一个人都和这朵花一样,有着被表象掩饰的神秘吧?“花裤衩”的心也是一个海,只是,我不是那个在他的海上航行的人。 
想到此,我下意识地扭过头,朝“花裤衩”的房门口看了一眼,他正好伸出头来看我。和我的目光相遇之后,他便倏地躲到门后去了。   
再次投入潘正的怀抱(1)   
这天吃过晚饭,我出了宿舍,准备去教室上夜自习。 
天早黑透了,路灯照着蒙蒙雨,细得和汗毛一样,打在皮肤上像爬过小蚂蚁。我喜欢雨,就抬起脸来接。用脸接雨的这一会儿,我心里洋溢的是纯粹的欣慰,没有烦恼,也没有惆怅。我在原地陀螺一样转了一圈,无意中看见旁边楼上的栏杆旁站着“花裤衩”和“白魔头”,每人端着一个饭盆,热火朝天地吃面条。他们冲我笑了笑,我也只好冲他们笑了笑,然后赶紧往教室方向走。 
“张蔷薇——” 
忽然有个声音在后面叫,我的心“怦”地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已经在我心底生了根。我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果然是他,是骑着自行车来上夜自习的潘正。路灯光亮有限,可我觉得它把我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照得太清楚了。我穿着我妈小时候穿过的一件黑毛呢大衣,简直和出土文物没什么两样。平时我倒不怎么挑剔它,现在,在潘正面前它太给我丢面子了。 
好在潘正根本就没注意,他双脚点在地上,扶着车把,一直盯着我的脸,盯了一会儿,就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包糖炒栗子,塞到我手里。 
“这是野栗子,我爸去南边山区出差买的,我妈刚炒的。” 
“你别都给我呀,我吃不完。” 
“我家还多着呢,你吃不完留着明天吃。”他说着,冲我一笑。 
“好吧。”我眼眶微微发热,没法儿掩饰,就低下了头。 
“这是专门给你的,要是今天碰不到你,就想去你班上给你啦。” 
“是吗?” 
“今晚去我家玩吧?我家人都搬到我奶奶家住了。下了夜自习,我用自行车带你。” 
我想起了那个平房小院,255号门牌,想起了上次因为他的出卖,我被王斌羞辱,想起了我在门口的徘徊,想起了我趴在门缝上看见的景象……我应该恨他,也很想恨他,现在他送上门来了,我可以好好恨他了。可是,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看着他头发上的雨珠,看着他手捧糖炒栗子的样子,我竟对他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了。我太明白他要我去他家做什么了,我害怕他下身那个东西,真害怕。 
但这一切的犹豫和哀怨,都敌不过我对他的热望。我只是向往他的怀抱,向往他的温存,向往和他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么想着,我心里像是灌进了铅水,坠得疼了起来。我不由得垂下了眼皮。 
“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啊!”他的口吻活泼起来。 
我这才抬起头来,朝他牵了牵嘴角,却没有笑出来。 
他冲我笑了笑,就骑上车子,一溜烟地冲向教学楼。 
我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往操场旁的双杠区走去,整个校园数那里最暗。倚在双杠上,穿着那么厚的衣服,我还是感到了铁的冰凉。我颤巍巍地打开纸包,把一颗糖炒栗子放进嘴里,嚼着嚼着,那份甜香就把我的泪逼了出来,很快就流了个满脸。对于潘正,我是该感激他的好?还是该恨他的坏?对于爱情,我是应该记忆美丽的部分,还是该对伤心的部分耿耿于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潘正面前,我没了主见。在爱情面前,我也没了主见。我一直都是被他操纵着的一个傀儡,是被爱情操纵着的一个傀儡…… 
下夜自习后,我一出校门,就看见潘正扶着自行车在暗处等我。他叫我坐在自行车前面,风一样在马路上飞驰。在这样的时候,我真想变成一缕风,从此永远驻在他的怀里,永远驻进他的青春里。我闭着眼睛,享受着飞的过程。此刻,我再一次发现我是个贪婪的人,在爱情面前,我竟这么不择手段地贪婪着。 
他把我带到了友谊街255号。进入小院的感觉,原来和在门外徘徊如此不一样,我心里熨贴。屋里暖气足,两个人都脱了大衣。暖气片上搭着两件淡蓝的男式内裤,估计是潘正的。潘正先弄来一盆热水,叫我洗了下身,又弄一盆自己也洗了。 
之后他把我带到一间卧室里,壁灯朦朦胧胧,粉红色的,暗得看不清人脸。室内有一台15寸黑白电视——他家比我家有钱,我家根本就买不起电视。他温情脉脉,搂我上床,比头一次多了经验。我害羞着,不敢正眼看他。床头柜上有台单声道录音机,他按了按钮,放出的竟是张蔷的《秋忆》:你曾问我,什么样的树叶最多情?你曾问我,什么样的季节最感伤。于是我说,最多情的树叶是枫叶,而使枫叶飘落,却是伤感的秋…… 
歌太忧伤,我受到了极大的蛊惑,任由潘正脱掉了衣服。我想在他面前崩溃到底,反正已经来了,反正已经爱他爱得舍不掉了,已经躺在他的怀抱里了,还有什么值得矜持呢? 
“我想看看你……”他有点儿害羞地要求。 
“不让。”我的拒绝也完全因为害羞。   
再次投入潘正的怀抱(2)   
他没再坚持,很快翻到我身上来。还是没什么前奏,注意力全集中到下身去了。我没有上次的烧灼感了,但还是疼。我使劲推他,但根本就推不开。奇怪的是,这次我得到了一些受虐的快感,这快感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我的心。我觉得他是在伤害我、折磨我,拿我报仇雪恨,而我在他的虐待中得到了第一次的享受。   
张叔林让洪敏怀了孕(1)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天,是“白魔头”的生日。下午放学,他叫洪敏和我去他宿舍,和“花裤衩”四个人一起包饺子吃。“白魔头”和“花裤衩”都刺激不了我和洪敏的兴奋点,都不想去,“白魔头”则极力邀请,最终盛情难却,我们还是去了。 
“花裤衩”擀饺子皮,我和洪敏包。“白魔头”的一个湖北同学刚刚不远千里送来一包正宗臭豆腐,他当宝贝似的一块一块用文火炸,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臭香,强烈地刺激着味蕾,让人马上就想吃上一块。 
“小馋猫,流口水了吧!”“花裤衩”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温柔得一塌糊涂,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来,你们两个先尝尝!”“白魔头”用两只筷子各叉一块蘸满红辣椒酱的臭豆腐,给我和洪敏吃。有意思的是,他的目光喜欢停留在洪敏身上,同样温柔得肉麻。 
我接过筷子,洪敏却没接,皱着眉头说不想吃。“白魔头”越发凑近了苦让,洪敏突然捂着嘴巴跑到走廊上,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怎么回事?不舒服吗?”“白魔头”旋到洪敏身边,紧张地问,手里还高举着那块阴魂不散的臭豆腐。 
“哎,兄弟,把你的臭豆腐拿远点!”“花裤衩”站在我们身后,一声令下。 
我几乎被“花裤衩”的细心感动得落泪。“白魔头”赶紧退到屋子里,油锅里的臭豆腐炸糊了。 
过了一会儿,洪敏感觉舒服了些,站起身来。我轻拍着她的背。 
“你最近身体有啥异常?”“花裤衩”内行地问道。 
“没有……”洪敏怯怯地摇着头。 
“你刚才这种反应,可不能掉以轻心。张蔷薇,星期天你一定得抽时间陪她去妇产科检查检查。”“花裤衩”严肃地说。 
“哥们儿,没那么严重吧?”“白魔头”又凑上来,紧张地说,这回手上没有了臭豆腐。 
“你处男一个,有什么发言权?”“花裤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洪敏,记住!怀孕超过三个月就不能做人流了!”“花裤衩”母亲般语重心长。 
洪敏的脸很快憋得通红,头勾得下巴几乎碰到了胸口。 
“只能等到五个月肚子大了再引产……”“花裤衩”竟喋喋不休地普及起孕产知识来了。 
洪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终于挂不住,飞身就往楼梯口跑。我看她跑了,也追了上去。“花裤衩”和“白魔头”在后面喊吃了饺子再走。洪敏看样子根本就没听见,我也没心思敷衍他们了。 
洪敏一口气跑到操场旁的双杠区才停下来,我也跟着她跑了过去。天上挂着半个冰冷的月亮,我们靠在双杠上喘气,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直是个有主心骨的人,遇到这种事也真的怕了。她看看我,又看看月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望着她的腹部,我感到六神无主,“花裤衩”的一番话,使我确信她肚子里有个孩子。那孩子活生生的,现在应该只有个小老鼠那么大吧?正在生机勃勃地吸取着她身上的营养。一闪念之间,我甚至担忧起自己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只要是被男人的那东西进入过,就有怀孕的可能呀。想起一周前已经来了月经,我的心才放了下来。 
“张蔷薇,你去教室里把张叔林喊过来吧,我在这儿等着。”她像是在求我。 
“喊他干啥?”我不解地问。 
“喊过来就知道了。” 
我马上跑到张叔林的教室门口,把他喊了出来。他问我有什么事,我没理睬,径直朝双杠区走,张叔林小心翼翼地跟在我后面。走到操场旁边的台阶上时,他竟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眼镜摔出老远。我扭头看他爬起来,猛拍身上的土,有些替他脸红。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摔一跤呢?这一跤把他在我眼中的魅力摔掉了,他是个尖子生,老师们都预言他能上清华或者北大的。看他这种窝囊样儿,我估计他光着屁股收拾洪敏时也利索不到哪儿去,洪敏怎么就怀孕了呢? 
张叔林走到洪敏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怀孕了,你说怎么办?”洪敏有些气急败坏。 
张叔林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双杠上,一只棉鞋在地上猛蹭,像个等待审判的罪犯。 
“现在装哑巴了?你在我身上打夯那会儿,你咋跟驴叫欢儿样的不合嘴?” 
“我不知道咋办……”张叔林的声音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 
“咋办?还不是得割我的肉?” 
“咋割你的肉?” 
“蠢驴!别废话了!你把这事儿告诉你妈,叫她星期天陪我上医院!” 
“我爸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那你就陪我去!”洪敏咬牙切齿,“打掉得花钱。你干的好事儿,你出钱!”   
张叔林让洪敏怀了孕(2)   
“好,我去偷我妈的钱。”张叔林咬咬牙说。 
“记住了,星期天早上在人民医院等我。”洪敏说着,甩下张叔林,拉起我的胳膊就朝教室走。 
“你还没吃晚饭呢。”我提醒她。 
“你也没吃啊。”她说。 
“你是病……人。” 
“我想吃烧饼,你先请我吃一个吧。这礼拜我妈又没给我零花钱,下周还你。” 
我们出了校门,朝附近的烧饼铺走去。一个烧饼两毛钱,她妈竟连两毛的零花钱也舍不得给她。她家境不好,口袋里经常分文没有。几次月经来了,才匆匆忙忙问我借钱买卫生纸。想着这些,我的眼睛微微地热了。我有些愧疚,刚才她逼张叔林出钱打胎时,我还认为她冷漠无情呢。我悄悄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 
“张蔷薇,我咋这么倒霉呢?”她说,“你和潘正也干那事儿了,也没怀孕呀。”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我安慰她说,“打掉就没事儿了。” 
“我怕打胎,听说能疼死人,想起来就浑身发抖。”她说着,手真的抖了起来。 
“到时候我陪你去,就不怕了。” 
她啜泣起来,没劲儿走了,靠在了一棵法国梧桐上。冬夜凛冽的风,把我的眼球割疼了。她随着啜泣颤动的身子,也把我的眼球割疼了。我翻来覆去地劝她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自己却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见我哭得比她还厉害,就停了下来,用大衣袖子擦干了泪,反而安慰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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