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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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怔了下,虽不明白这人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了解身下的这个人不但不再怕他了,甚至开始有胆子指正他了!
“我不再说你是鬼了,你放开我好不好?”依然还带着些颤抖、却不再哭泣着的声音,从他身下这个人嘴里吐出,“我想起来了,大白天的鬼是不敢出来的!还有哦,爹爹说过的,鬼不但没有人的影子,如果被老爷照到,还会变成灰的!”
声音细细哑哑的,该是哭喊太多的原因。
但——
他又皱了眉,他紧紧地绞在身下的这个人是——女子?!
“你放开我啦!我还没吃午饭哎,好饿了啦!”微弱的挣扎再度开始。
“不要动!”他怒喝一声,一手试探地拂上身下这人的胸,入手却很平,几乎一如他的胸膛。他再愣了下,而后咬牙将手伸向这人的双腿间——
果然!他身下的这个人是个女子!
如遭火炙,他飞也似的挪开轻薄在这女子双腿间的手掌,压制住她行动的身躯也猛地向旁一翻,松开了绞住她手脚的腿与手。但心中猛又闪过一道光,他再次翻身压制住这突兀地出现在此地的女子——
女子猛力地挣扎了下,若不是他动作迅捷,她已不在原地的身形害他几乎扑了空。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女子真的会逃跑!
一时间心思转念,他反应得很快,身下这人虽是女子,但自幼成长在白山黑水间的女子,却绝对有比江南女子大上许多的气力外加狡猾的头脑!
“你若不想真的变成鬼,便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强咽下从心底翻涌而上的腥脓血气,他面目狰狞地逼近女子,狠狠地挟制住她欲踢的双腿与抓向他胸膛的手指,“我虽不是亡命之徒,却也绝对不是十指不沾染血腥的善人!你要死还是要活?”
“……活。”挣扎了片刻,女子便聪明地领悟到了自己绝对不是这鬼模鬼样的人的对手。权衡利弊,她虽极为不甘,却还是停止了无意义的挣扎举动,并乖乖地回了话。
“那好,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在……”
“你若骗我,我绝不饶你!”他恶狠狠地逼近她,披头散发外加满脸的血痕,使他像极了传说中的阎罗魔刹,“我实话告诉你,我正被人追杀——你不想受我连累吧?你还有一头山猪要好好享受是不是?”
“……”
“你家在哪里!”
“翻、翻过这片林子,再翻两座山——”
“家中还有何人?”
“就、就我一个。”
“你的家可是容易蝗苏业剑磕憧芍勒飧浇睦锘褂胁啬渲兀俊?br〉“……”
“你若敢骗我,我立刻将你变成鬼!”
“我家、我家从来没外人来、来的。”
“意思是外人无法找到你家?”
“也、也不是!”似乎真的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坏了,女子抖抖地答道,“我家去年被、被熊瞎子捣烂啦!所以我现在住在山洞、洞里……那里很隐秘的,除了我,谁也找不到的……”
“山洞在哪里?”
“就在、就在林子后面。”
“好!现在立刻领我进你的山洞去。站起来!”翻身,他再次放开对身下女子的压制,放她起来,却用力地抓紧了她的一只手臂,防止她逃脱。
女子先是一动不动,而后在他不耐的再一声呵斥下,慢慢开始移动。
他双眼已盲,此地又是陌生所在,他只能紧揪着女子的一只手臂,随着她慢慢地走。脚下一会儿起伏不平,似是山石遍布;一会儿却又是盘根错节,好几次害他差点跌倒。若不是他手中尚握有女子的手臂,大略知道行走的方向,他知道依自己现在的状况,是绝对无法在这山峦密林中独自存活上一天两夜的。
但,刚想到此,他的头传来剧痛,而被他紧紧抓住的女子手臂也趁机用力地往外挣脱!他痛哼一声,并不管自己脑袋是否又生有伤口了,只将女子拽得更紧。
他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树木——是这女子故意害他的!
“我警告你,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你若敢半途偷跑或再算计我,我决不饶你!还有,你最好乖乖地领我走路,不要总妄想要我去撞树或掉下山崖!”将她的身子揽在胸前,他半推着她往前走,要她在自己身前带领着自己前进,“如果我有一点的闪失,我一定一定会拉你做垫背!”
敏锐地感知到握在掌心的手抖了下,尽管依然生死不定,他却露出有趣的笑来。
不管怎样说,上天总算待他还不薄,在掠走了他的洞房春宵后,至少又在他穷途末路之时重新给了他一线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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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眼前漆黑一片,耳旁先是寂静无声,而后轻轻的衣裳摩擦声传了来。
“你做什么?”手微微使劲,他收紧左手五指。
“哎哟!”喊痛的哀号马上从他耳边响起,“我不会再逃啦!我很冷,我要去给火堆添柴啦!”
“刚才你已添过了。”不理会女子的哭号,他神色淡然地抓紧她的手腕,不动如山,“已经试过好多次了,你还不死心?”
自他半是恐吓半是威胁着要这女子带他躲进她这屈身的山洞来后,依他料想,才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而已,这又贪吃又爱哭更是狡猾的女子已妄想从他身边逃走了四五次之多!
“我才不要和鬼呆在一起,更不要和看不见的瞎鬼一起……”含糊地低声喃喃了句,女子显然是怕被他听到,但却不知他眼虽看不见东西了,耳朵却很是尖的,这些模糊的话语其实全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此时按理说,他尚身处重重危机之中,但听了女子这句喃喃自语,他竟然有了笑的心情。
“你怎知道我的眼看不到东西了?”他将脸转向女子的方向,眨了眨眼。
“啊呀——”女子却惊恐地叫了声,而后抬起自由的另一只手来,一把将他的脸又推到自己看不见的方向,“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眼还在流血,我才不要看你的鬼脸!”
“我在问你呢,你怎知道我的眼看不到东西了?”他压住突生的笑意,好心情地再问了句。
“一直流一直流……血的眼看得到东西才怪呢!”
他手中传来女子轻轻的颤抖。
静默了下,他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怎知道我的眼看不到东西了?”
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却几乎掌握了这女子的性子,她似乎很喜欢同人玩躲迷藏,对于他的问话,非要顾左右而言他。
许是被他的严肃吓住了,女子终于肯乖乖回答:“如果不是我那时候喊了声‘鬼’,你根本发觉不了我就在你的前面六尺处。”当时她甚至已经呆呆地被他吓傻愣在原地好久,而他虽一直拿流着血的眼睛用力狠瞪着她看似的,眼瞳却没一点的焦距!“我从小就生长在这片林子里,整天的同山猪土狍甚至是熊瞎子看来看去的,若发现不了你的眼神有古怪才真是笨到家了。”语罢,她却极是懊恼地垂下了头。
她还是太沉不住气兼胆子太小了,如果她当时什么声息也不发出来,他除了能听到她身后不远处流水的淙淙响声,根本就不会发觉她的存在。
“你的名字?”沉默了下,他突然改变了话题。
“……为什么你不先说?”
“云遥。”
“呃?”
“我的名字,云遥。白云的云、逍遥的遥。”他虽不能亲眼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却几乎能从脑海里勾画出这女子现在的惊诧神情,“你的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丫头。”
“什么?”这一次,轮到他惊诧了。
“我爹娘都喊我‘丫头’啦!”女子并不是十分甘愿地说道。
“丫头?”他笑了声,“那么大名呢?你爹娘总不能喊你这个小名一辈子吧?”
“连翘。”
“连翘?”
“我爹爹说我是在初春时节出生的,恰好那时候院子里的连翘花开了好多,很好看的。所以我的名字叫做‘连翘’!”她似乎给他气疯了,朝着他的耳朵大声喊了出来。
“连翘啊——”云遥再笑了声,并没有恼,“很好听的名字呢。”
“我爹爹取的啊,好听是应该的!”“哼”了一声,连翘立刻又忘记了刚才的气恼,马上兴奋地接过了话头,“你的名字呢?也是你阿爹取给你的吗?”
“我从小没有爹娘,我是师父从路上捡到的。”
“那你的名字呢?”连翘马上追问。
“师父取的啊。”云遥哑然失笑,“都告诉你了,我从小没有爹娘,我是师父养大的,名字自然也是师父给我取的。”这名唤连翘的女子,看来还真的只是一名小丫头呢。
“骗人!我爹爹说过,世上哪一个人都有爹娘的。你怎会没有爹娘?”
“我哪里知道?”云遥简直是不敢相信这小丫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师父也曾告诉过我,我被他从路上捡到时我还不会走路呢。我当然也是爹娘生的,可能是被他们丢弃了吧。”
“天下哪里有丢掉自己亲生骨肉的爹娘?你一定在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他微偏开头,免得已经开始点到他额上的手指头不小心再戳到他已经够可怜了的眼。
“好让我可怜你,然后不赶你走啊。”
云遥一时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哼,你欺负我脑子笨,什么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哦,我虽然从来没见过山外的人,可我爹爹打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啦,说从山外来的人啊,有好多好多都是坏蛋!他们只会编瞎话来讨可怜,然后用很少很少的一点东西就骗走我们山里人好多好多的山参兽皮!”
“……”
“没话说了吧?我爹爹说我很聪明的!才不会上你的当受你的骗!”
云遥愣愣地听这小“山里人”得意洋洋地说了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这还不算呢,他的额头更被她的小手指头戳得生疼。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末了,小山里人很不满意他的“没话说”,再一次用力戳戳他的额,要他同意她的说法。
“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在骗人了,对吧?”哼!她就说嘛。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他忍不住重复一句。
“好让我可怜你,然后不赶你走了啊。哼,你欺负我脑子笨,什么也不知……”
“停!”天哪,他算是真的被这小丫头打败了!“你刚才已经说过一回了。”
“可你也已经说过那一句‘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了啊。”
这也算是待客之道、礼尚往来吗?头疼地吸口气,云遥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想抹一抹额,但左手刚抬到颌下便又迅速地放回了原地,而后也“哼”地笑了声,“连翘,你还不死心吗?”竟然又想溜!
“可你抓得我好痛!”刚自由不到一眨眼的右手手腕又再次被这鬼模鬼样的人紧紧扣了住,连翘恼火地用左手使劲抠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你放开我啦!我已经把你带到我的山洞来了耶!你还想怎样?”
“我什么也不想。”当务之急,他是要先躲过或许即将来临的重重杀机,更要想方设法将体内的余毒逼出体外,至于身上所受的内外伤也要先顾一顾才是——他要想的事多着呢,却竟然还有心情浪费无用的时间与精力在这宝贝的小丫头身上!
天哪,他的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的手。”用力地抠啊抠,抠得手指头生疼,更不小心抠痛了好几次自己的手腕子。气极了,连翘索性将头一低,狠狠地咬上紧抓着自己手腕的讨厌手腕。先出口气再说。
“你干什么?”左手手腕突然的剧痛让正陷入沉思懊恼中的云遥一下惊醒过来,左手先是一甩,但尚未甩出却又忙收住了劲道,“你疯啦,怎么动不动就咬人?”她当初刚一见他就狠狠咬了他肩胛骨一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她知不知道?
正狠狠出气的连翘才不管他是不是疼呢,只一劲地狠咬下去。
“放开!”无奈地伸出右手,他照着方位轻轻一弹,只听见“哎哟”一声,自己被咬住的手腕总算逃脱了虎口——喝,似乎被咬出血来了呢!
右手一摸左手手腕,他苦笑一声。
“你用什么扎我来着?好痛啊!”委屈的声音,她几乎快哭出来了。
“我只轻轻地弹了你一下而已,谁叫你咬我了?”摇摇自己的右手食指,他好心情地笑了下,“我告诉你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