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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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朗野只是傻笑。就是因为用左手不好写,他才会一封信十几行字,写了将近一个小时。而且信纸上的字都歪歪斜斜的,就像小学生刚学会写字一样。
";你呀!";军医一看到他的表情,就摇摇头。
东引上每个认识沙朗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写信。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对,每个被派到外岛的新兵刚开始都会卯起来写信,希望能接到对方的回信,一解在外岛当兵的寂寞。
";二次没写会怎样?";他问。
沙朗野又是笑。";如果你每天都搭六点半的公车,而同时有另一个人也搭同样的公车,然后你们每天都会在那个时间遇见对方,久了以后,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可是突然有一天,另一个人没搭上公车,你难道不会想他是不是睡过头了,还是生病了,所以才没搭上公车。";
他解释。";我一直都很固定的写信给他了,上个月因为连上战备,已经有一个月没写信给他了。所以我怕他太久没收到我的信,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尽管唐雅各一直都没回信给他,但沙朗野却始终相信唐雅各一定都有在看他的信,因为他的信从来没被退回来过。
";真是奇怪的比喻。";军医耸耸肩。";你直接打电话
给他不是比较快吗?";
";我喜欢写信。";沙朗野又是笑。
军医摊摊手,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星期六下午,唐雅各从军队回租屋处,经过楼下的守卫室时,他又习惯性的往里头望了一下。守卫伯伯正在讲电话,没注意到他。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沙朗野的信了。
他以为沙朗野已经腻了这种写信的游戏,毕竟,没有人喜欢打只有一个人的排球。但,继而一想,沙朗野不是那种说放弃就放弃的男人,否则他应该早在他不回他信的时候就放弃了。
他一定是发生什么时了。想到这里,唐雅各不由得抚摸手上那道已渐渐淡去的疤痕。
唐雅各再朝桌上瞥去,那里堆着一叠挂号信件,不知其中有没有他的?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守卫伯伯还在忙,转身想离去…";唐先生,你回来了呀。";
守卫伯伯浓浓的乡音传进耳里,唐雅各的心里一震,他缓缓转过身,觉得心跳如雷。
";有你的信喔。";守卫伯伯手里扬着一封信。
唐雅各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上的信,一看到熟悉的地址,他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终于写来了!
";。。。这次信来得比较晚喔。";守卫伯伯又说。";你一定等得很急吧,好几次看你特地绕来看看。";
";没有!";感觉被看穿了心事,唐雅各下意识的否认。";只是写信的这个人欠了我一大笔钱,所以会定期寄钱还我。。。。。。";天呀,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呀!话说到一半,他猝然转身走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守卫伯伯。
走进电梯,要按楼层时,唐雅各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到手心发汗了。
一进到屋子,唐雅各把信往抽屉里一塞,不打算马上看它。
他不想显得自己好象真的很期待这封信。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往喉咙灌了好大一口,却仍然抚平不了胸中那股焦躁。
他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几口,然后打开电视,遥控器从转到,又转到卫视中文台的日剧…啊,又是那不知重播几次的";东京爱情故事";了,他又转到其他台,从第七台按到了七十几台,却没有一台能吸引他。
他干脆关掉电视,放了一张麦可波顿的卡带,把音量开得很大声,躺到床上去。
结果,他仍然焦虑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可恶!他被沙朗野制约了。
";去他的!";唐雅各突然翻身跳下床,冲去打开抽屉,拿出那封信。
唐雅各拿出一把剪刀,整齐的剪开封口,抽出信,展开。
沙朗野是写信写到睡着了吗?唐雅各看着信上歪歪斜斜的字体,微微的皱了皱眉。字体比之前的信丑了许多,虽然他的字一直都是很丑。
唐雅各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什么?他被射了一枪!
他的伤如何呢?是射中了哪个部位?要不要紧呢?
唐雅各都快把整封信翻烂了,还逐字,逐字地找,竟找不到任何有关他伤势的内容!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写信要写重点呀?
唐雅各气得把信拽在地上。
不管他了,能够写信,表示他伤势不重,他干嘛替他担心!
唐雅各的背部突然一僵。
担心?他在担心他?他竟然在担心那个没有脑袋的笨蛋!
他转身,猛地定向冰箱,这回他不是要喝矿泉水,而是要把他的脑袋放进冰箱里冷静一下。
他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他一手捂住脸。
可恶!他的确是在关心沙朗野。
他关上冰箱,回去把信捡起来,快速的再看一遍。
P。S。我下个月连休十天,长官要我趁休假回台湾的医院复检,我八号会回台湾。
八号?那不就是今天吗?
外岛写来的信,寄件日与收件日常常是相隔近一个月。
唐雅各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他将信折好放回信封,然后从电视柜的下头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一打开,里头放的都是沙朗野写来的信,而且都依旧日期做了编号。
他在信封上写了数字";SR";,然后放进铁盒里,在将盒子放回抽屉。
沙朗野在信末写着";我很高兴能认识雅各你";。
他肯定会让他后悔认识他!
唐雅各骑着他那辆豪迈二五一路飙到基隆。
这段路花了他两个小时。
到基隆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他在便利商店买了一包MILDSEV一瓶啤酒,又骑车上路,一路来到码头。
他找了一处角落,抽起了第一根烟,等待。
他不知道沙朗野的船什么时候会到,因为那个笨蛋只在信上写了日期,而他也太冲动了,完全没有想到也许会扑个空。见港口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里,他猜想船大概快到了吧。总之,先等等看吧。
他一口啤酒,一口烟。
夜色越来越暗,港边的灯火点点,把基隆码头点缀得像海上夜城。
当唐雅各点起第五根烟时,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一艘约六层楼高的船缓缓的驶了进来。
唐雅各把烟捻熄,塞进空的啤酒罐,定定的盯着船靠岸。
船上下来的人,望眼看去都是着军装的人,岸边的人一窝蜂的迎上去,寻找自己的家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唐雅各的视线里。
沙朗野!
他没什么改变,头发短短的,还是一张爱笑的蠢脸。
唐雅各离沙朗野有一小段距离,沙朗野背对着他和他的同胞们道别。唐雅各不打算去找他,他决定在心里头喊他的名字,如果他回头了,那他就上前跟他说话,如果他没回头,那他就静静的离开,当自己没来过。
沙朗野。。。。。。沙朗野。。。。。。沙朗野。。。。。。
他才喊到第三遍,沙朗野突然猛一转身,眼神毫无偏差的向他的方向射来!
唐雅各心里一震,他站在黑暗中不动。
";雅各?";沙朗野望着黑暗里那抹身影,心跳越来越快。是他吗?他上前了几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雅各,是你吗?";
唐雅各静止了一下,然后走出黑暗隐蔽处,让路灯照亮了他的脸。
";雅各!";沙朗野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惊喜。";雅各!雅各!雅各!";沙朗野越过码头上的人,一路向他跑来。";雅各。。。。。。";他站在唐雅各面前,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想碰触他又不敢,只得将拳头握得死紧贴在大腿上。
唐雅各皱眉。";你叫魂呀!";他啐了他一句。
";真的是你!";他眼光热烈的注视他。";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们自窿田火车站一别后,将近一年,第一次见面。
";你写信告诉我你要回台湾,不就摆明了要我来接你吗?";唐雅各冷冷的看着他。
";啊?";沙朗野嘴巴张得大大的,手上的大背包掉到地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你真的都有在看我的信!";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唐雅各,结果扯到手臂的枪伤,他才察觉自己的忘情,赶紧放下手。";雅各。。。。。。你是来接我的?";
";嘴巴张那么大想吃蚊子啊!";唐雅各直接泼他一桶冷水。他上上下下地察看了沙朗野的外表,仍然看不出来他哪里受了伤。
";喂,你到底哪里受伤?";他粗声的问。
";哦,是我右手,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沙朗野赶紧说,要他放心。";雅各。。。。。。";他还是忍不住奢想,定定的注视唐雅各。";你来。。。。。。是因为你在担心我吗?";
唐雅各狠恨地瞪了他一眼,脸上有一抹狼狈的暗潮。他猛转身,走回放置机车的地方。
啊,他是不是说错话了?沙朗野望着他生气的背影,很想打自己几个巴掌。
唐雅各走到摩托车旁,一脚跨了上去,径自发动引墼,看也不看沙朗野一眼。
";你还不过来!";他像喊狗似的。
沙朗野的脸马上亮了起来,他像一条狗马上摇着尾巴奔到他眼前,只差没伴随";汪汪";两声。
";上车!";
沙朗野乖乖的坐上车。
在基隆夜市打发晚餐后,唐雅各载着沙朗野回台北的住处。
";你,你要让我在你这里过夜?";沙朗野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怎么?";唐雅各冷睨他一眼。";你嫌弃我住的地方啊?";语气很冲。
";不!不!我很高兴。";沙朗野笨拙的说。";那我睡哪?";他左右张望,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
";我只有一张床。";唐雅各慢条斯理的点起一根烟。
";你说睡哪呢。";
";我睡沙发好了。";虽然那张沙发只有他身高的三分之二长。
";你的手受伤了。";唐雅各讥诮的扬起嘴角。";啧,啧,而且我怎能让一个前线优秀的国军睡在沙发上呢?";
啊,意思是说要让他睡床罗。";如果我睡床。";沙朗野的搔搔头。";那、那雅各你要睡哪?";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有一张床。";唐雅各吐出一口烟,斜睨着他。";难不成。。。。。。你要教我这个主人去睡沙发,睡地板?";
他的意思是。。。。。。他们要同、床、眠?
轰!一股红潮涌上沙朗野的脸。幸好他的肤色够黑,多少掩饰了他心中的汹涌与激动,他很想拒绝,却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心里如此交战。
上床前,唐雅各突然对他下令:";把上衣脱掉。";
";脱衣服?";因为心里有事,沙朗野声音不由得大了点。
唐雅各横了他一眼发,仿佛是在怪他大惊小怪。";我要看你的伤。";
";哦。";沙朗野脱掉衣服,敞着胸膛,直挺挺的站着。
唐雅各站到他面前审视。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活,沙朗野的身材被锻炼得更加壮硕,结实,胸前的肌肉波浪起伏,皮肤泛着褐色的光泽。眼光往上一抬,他注视沙朗野的脸,浓眉大眼,受过伤的鼻梁,见人就咧嘴而笑的阔嘴唇。。。。。。组成了一张憨厚无侵略性的脸,但…唐雅各看过他发怒,不管沙朗野受了多高的教育,他的身上仍难掩他祖先流传下来的野蛮气息。
10
唐雅各走到沙朗野的侧边,终于看见他右手臂上的伤口,那是一处有别与其它深色皮肤的粉红色凸起肉块。唐雅各不由得伸手碰触了他的伤口。
沙朗野抽了好大一口气。
";还疼?";唐雅各皱眉。
";。。。。。。";沙朗野心虚的回答。他如果会痛,绝对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他的碰触。天知道,他的碰触对他而言是一种喜悦,也是一种折磨。
";自杀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唐雅各又问。
";被关禁闭了。";
唐雅各从鼻子里冷哼了两声。";那封信,";他抬眼注视沙朗野的眼睛。";你是用左手写的?";
沙朗野不自在的点点头。
";笨蛋!";唐雅各冷冷的啐了他一声。这解释了那些字为什么会像毛毛虫了沙朗野一迳的傻笑。
";睡觉吧。";唐雅各脱去身上的T恤,打着赤膊躺到床上,据了床的一边。
沙朗野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
";你在干什么?";唐雅各翻了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口气。
";穿,穿衣服呀。";沙朗野嗫嚅的说。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我这个房间很闷,没有冷气,只有电风扇,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已经够热了,你还要穿衣服睡觉?难道。。。。。。";他停顿了一下语气。
";你是怕我侵犯你?";说完,还挑了挑眉毛。
";没有!";他的话让沙朗野颤了一下。相反的,他是怕自己会侵犯唐雅各。
";我,我怕着凉呀。";沙朗野随便找了个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