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蝴蝶真美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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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很努力了,却再也想不出法子维持这段莫名触礁的婚姻。
路露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摸摸另一边的枕被,冷的。
莫棋昨天又没有回家。自从那天她将他堵在浴室,逼他跟她谈谈,他拒绝之后,接下来半个月,他几乎夜不归营。就算偶尔回家,也只是洗个澡、换个衣服,又匆匆忙忙地鲍出去。
这半个月,他瘦了很多,胡渣子都长出来了,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忙,忙到连照顾自己都没时间。
当然,更不会有空闲跟她聊天。
孤枕并不难眠,她照样吃睡,只是心头总是空荡荡的,好像身体里有某样重要的东西突然被抽走了。
她下意识地坐起来,转身仰望着挂在床头上那幅二十寸的结婚照。
结婚那年,他们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没有足够的钱,所以结婚照只拍了十五组,放大的也只这一张。不过他们很骄傲,因为他们的婚礼没花到两边长辈半毛钱,都是小俩口大学打工攒下来的积蓄。
他说,现在虽然寒酸点,但日后会慢慢补给她。以十年为期,将来有小孩,就抱着小孩一起入镜;等小孩长大,有了要好的男女朋友,也把他们一起拉来拍;再等到孩子长大成家,生了孩子……哇,那全家福就更热闹了。
她笑,谁知道两人的孩子会不会结婚,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结婚的。
他说,没关系,哪怕只有他跟她两夫妻,头发都白了,还是可以拄着拐杖,手牵手一起去拍。
别人是用笔写日记,他们就用这些结婚照、艺术照来见证两人的爱情滋味。
誓言犹在耳畔,照片里的新人笑容依旧灿烂,她身上的凤冠霞帔是如此地鲜红亮眼,衬得她可爱的娃娃脸娇艳更胜乱舞的飞樱。
但是现在,她却再也笑不出照片里那种甜蜜蜜的样子了。
是她老了吗?总算知道爱情的最终滋味并不甜,反而像黄连一般的苦,似青桃那样的涩。
“木头,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她直起身子,纤手探向照片上笑得憨厚的新郎。
那时他多爱看她啊!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他也会躲着她。
世事真是难料,有什么是不变的、可以长久信任的?
“木头……”嘎吱一声,大门口突然传来门把转动声,路露震了一下。
该不会是莫棋回来了吧?她跳下床铺,冲出卧房,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飙进了书房。
“木头……”她急追上去。
“老婆,对不起,我正在赶一个工作。”他脚步不停地跑进书房,翻出一大盒光碟片,抱了就要往外走。
“木头,我有事想跟你……”她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像一阵来去不定的春风,呼啸而过、转眼无踪。
他又跑了。
她发觉自己没办法哭,只是心酸、只是无奈,和更多的失落。
她相信他的爱,也确定他不会外遇,凭着十年的相识,她百分百了解他的性情。
但是一段忠实的婚姻不代表它就幸福。夫妻两人的生活没有交集,各过各的,久久才能见到一次面,这样的婚姻更让她觉得悲惨。
是什么突发事件让他们甜蜜的婚姻落到这步田地?她百思不得其解。
怔怔地站着,凝视那洞开的大门,呼啸的秋风钻了进来,吹扬起她齐肩的发丝,乌黑映着青白的脸,分外地鲜明。
她茫茫然地走到沙发旁,拨了电话告诉好友,今天要请假。
平常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死党,今天贴心地一句话都没问,只要她好好保重。
路露心底涌上一阵暖流,但紧接着的是一股冰寒。她想起当年结婚时,同学们笑她想不开,不趁年轻多玩玩,早早踏入婚姻的坟墓,将来肯定要后悔。
而今,后悔结婚吗?对比好友的体贴和丈夫的事事隐瞒、日渐疏离,她后悔了吗?
不,她不后悔,结婚六年来,她与老公恩爱甜蜜,没有结婚,怎会有这样的情深意浓?可是没有结婚,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苦涩。
因为她得到了幸福,所以必须付出某些代价,是这样吗?
一堆难解的问题萦绕在她脑海里。
接下来的行为完全是无意识的,她收拾了一下,拎着钥匙、钱包出门。目的地,不知道。
塔城街,很久很久以前,在路露和莫棋还在读大学时,他们从不叫这里做塔城街,他们称呼这条街为“牛肉面街”。
台北的大学生几乎没人不知道这里,长长一条街,全是卖牛肉面的,大概有一、二十家之多,那时一碗面好像才五十块吧!
大碗的比较贵,但那个碗真的大到几乎整个脑袋都可以埋进去,有一只小脸盆那么大。
面都是手工揉的,又粗又有劲道,咬起来还会弹牙;除此之外汤鲜味美,牛肉多而且大块。
牛肉面摊旁边还有很多卖西瓜汁的,用塑胶袋装起来,一大袋才十元。
大学生的经济能力往往不太好,偶尔来吃碗牛肉面、配一大包西瓜汁,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路露和莫棋读书时都有打工,算是手头比较宽裕的,但那些钱也不够他们上法国餐厅,所以牛肉面街那好吃又大碗的牛肉面加西瓜汁,就变成他们约会生涯中最亮眼的点缀。
每逢假日,小情人花五十块上二轮戏院看两场电影,然后去牛肉面街饱餐一顿,再捧着鼓鼓的肚皮去压马路。
西门盯有一些摊贩专卖小饰品,价钱也十分便宜,虽然那些亮晶晶的戒指、手链,过不了两个星期就会变黑,但他们才不在乎,恋爱的甜蜜是在那充实的过程。
可是今天……当路露开车经过当时的二轮戏院前,却发现戏院不知几时拆掉了,变成一栋办公大楼。
来到牛肉面街,阴阴暗暗的长街,哪里还有当年的热闹?
卖西瓜汁的招牌还在,但早就没有了老板,曾有过的风光散尽,剩下的只有无情的沧桑。
人们常感叹物是人非,但当物非人也非的时候,又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路露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沉重。如果整个世界都在改变,那她渴望永久甜蜜的婚姻是否就是笑话一桩?
原来出问题的不是莫棋,而是她。结婚六年,毫无成长,不明白婚姻要的是平淡,不是灿烂。
夫妻不是连体婴,本就该各过各的……
但是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生活啊!她不要洋房名车、华衣美食,只要老公有空可以陪她听听音乐,偶尔去看场电影;就算他不爱看电影,她也愿意陪他看球赛,他尽管去为巴西队输球而扼腕,她呢,只要看到贝克汉那张金童般的脸庞也就满足了。
她想跟他三不五时斗斗嘴,聊聊明星八卦,吵吵下回投票要给哪个政党。
她不喜欢三天才能见到他一面,总是匆匆来、匆匆去,一星期说不到十句话。
她好寂寞,他到底知不知道?
本以为干涸的泪水突然涌上双眸,迷蒙的水雾弄花了视线。
她想要回过去那个亲爱的老公。
“呜呜呜……”对着凄凉的街景,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老婆,老婆……”一个焦急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路露哭得太忘我了,根本听不到。
莫棋壮硕的身影像辆人形坦克,直接从马路对面飙过来。
“老婆!”他惊慌地拍着密合的车窗。“老婆,你怎么了?别吓我啊!老婆,你打开车门好不好?”
车里的小人儿依旧趴在方向盘上,纤细的肩膀像似秋风中的落叶,瑟瑟颤抖着,无数晶莹的水珠透过那没有合拢的指缝滴下,隐隐的有要浸湿车内地毯的趋势。
莫棋透过车窗,看得心疼死了,他哪里知道不过是一个半月的忙碌,却把他可爱的老婆大人给折磨得憔悴了三分。
“老婆,别哭了,你打开车门听我说啊!老婆—;—;”他益发用力地拍起车窗,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干脆拆了车子,直接将亲爱的老婆给抱出来。
那越来越大声的敲击终于惊醒了路露,她茫然抬起头,首先注意到的是山头一抹残阳。
居然已经傍晚了,她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紧接着,她听见慌急的敲击声,转头望去。
“木头!”他不是说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吗?怎么会来这里?塔城街离他的公司可远呢!
透过车窗,她看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的,似乎不停地在说些什么。
她摇下车窗,莫棋慌张焦急的声音立刻传进来。
“老婆,你吓死我了。”车窗一拉下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进去,拉起安全锁,然后打开车门,一个熊抱将她娇小的身躯密密合合搂进怀中。
耳朵贴上他胸膛,她立刻听见一阵急若擂鼓的心跳声,可见他的惊吓不是嘴巴说说而已,是真真实实地吓得不轻。
但是……现在表达关心不嫌晚吗?他若真的挂念她,就不该扔下她,一个半月理都不理。
“老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我说啊!突然这样跑出来,我会担心的。”要不是云芸和蓝岚打电话告诉他路露不太对劲,恐怕连老婆出事了,他都不晓得要上哪儿去找人?
“你要我说什么?我有机会开口吗?”说?她早想说了,偏偏他就是避躲闪,逃不了,干脆外宿不回家,她心里闷得慌,有满腹心事也不知道该向谁说?
“我……”反省自己最近的表现,确实是疏忽了老婆。他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老婆,我这一个半月是太忙于工作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吧!”大老板下的挑战书,他决定放弃。
“工作忙不是借口,我也不是因为你忙而生气,我气的是……你明明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渴望的是亲密的夫妻关系,也许少了点自由,但绝不要疏离。
“我是怕你担心。”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他一五一十地将近日公司的变化全告诉她。
她突然好想咬他一口,就为了这丁点大的小事,害她掉这么多泪,多不值啊!
“你没脑子吗?哪怕你丢了工作没钱缴房货,我还有咖啡厅的收入啊!足够我们生活了。”
“可是……我觉得养家是男人的责任嘛!”
“沙猪。”
“那……对不起喽!”不过他要在心里辩解一番,他绝对没有大男人主义的思想,只是做为一个深爱老婆的丈夫,他总希望靠自己的双手让老婆过得舒坦一点、快乐一点,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哼!”终于,她忍不住了,张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哇!”沉寂多时的牛肉面街今日发出了难得的喧嚣,当然,声音是不太好听的。
第四章
最后的最后,莫棋用了一堆的甜言蜜语兼发誓,终于哄回他的亲亲好老婆。
当然,其中还加了一点点丧权辱国的条件。
为了惩罚他的愚蠢和恶意疏离……当然,莫棋不承认这整件事中自己心怀丝毫恶意,但路露说他不对,那他就是不对,没第二句话。
让老婆犯错就是老公的错。莫棋认栽。
路露给他的惩罚很简单,一个半月前,她拉下面子,抛却矜持,穿性感内衣想要给亲亲老公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惜,惊喜不成反变惊吓。
路露只要求莫棋学她,将羞怯扔到焚化炉里,穿上那套可爱的性感小内衣,换他来勾引她。
想到要穿上那套缀满蕾丝、亮片和羽毛的鲜红色内衣,莫棋两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老婆,那么少的布……套不上去吧?”虽然是在自己家里,最隐私的卧房中,但他黝黑的面庞还是红到快冒出烟来。
莫棋可是个足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八十五公斤重的健壮男子;粗犷才是他专用的形容词,这种性感小内衣……饶了他吧!
“那有什么难的?”路露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给他一点深刻的教训,天晓得他过几年会不会又脑筋秀逗重演一回历史?为这种事哭一次就够了,再来一回,她铁定甩掉他,重新当单身贵族去。“你就嫌这缎带太短嘛,我剪两条绳子给你绑上去,十尺够不够?总有办法让你穿上肚兜。”
他的脸就像被灌了一百斤黄连那么苦。一个大男人被这样折腾,真的是什么面子都丢光了。想拒绝嘛……看看路露还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懊悔,那句“NO”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啊!反正你随时可以把我丢下嘛,你去加班好啦,再三天回来一次……”
“我穿。”再听老婆抱怨下去,他都要内疚得买豆腐自杀去了。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原本一番好意不想让老婆担心,最后反而惹得她伤心。
“不必勉强。”一个半月的怒气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得了的。“你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啊,我也不会怎么样,就学你一个半月不说话,我去修女或祸水家各窝几个星期,日子也就过了。你千万别勉强自己。”哼,谁教他对她视而不见,连带的也看不到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心血。瞧瞧,卧室不只换了窗帘,连壁纸都重贴了,客厅的沙发她车了新的沙发套套上去,用的还是他最喜欢的天蓝色。
他以为理家轻松啊?也不想想是谁这么辛苦帮他张罗一切?
他工作的书房永远都像被台风扫过一样,资料、光碟散满地,是谁一一帮他收拢整理?那些东西会自己飞进资料柜里躺好吗?
哼,让他自己在家里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