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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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其词全境是如何凄楚哀婉充满悲恨,放在此时,却能恰到好处地形容郴州的情景。
皇甫翩翩一眼就看中了这把梳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越看越是喜爱,没有议价,她就爽快地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笼入袖中,心里充满了欢喜。
怀揣着这份欢喜,她不知疲倦地东游西逛,饶有趣味地观看了江湖术士口若悬河地吹嘘大力丸的种种好处;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里看炼丹方士用“九还丹”将铅汞点为黄金;最让她开心的是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舞狮子。五彩斑斓的两头狮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腾跃挪移十分灵活,跳到人面前时,还会调皮地眨巴眨巴大眼睛,逗得旁人大笑不已,纷纷投钱助兴。
满目都是新鲜的玩艺儿,充斥两耳的都是热情的吆喝,皇甫翩翩简直应接不暇了。忽然,一阵响亮悦耳的唢呐声由远至近,使热闹中更添热闹。好奇是人的天性,大家都将视线从艺人的身上移开,朝声音的来源处投去。皇甫翩翩亦不例外。她心急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呀,入眼的居然是一抬大红的花轿!是哪家性子急的新郎,居然等不到天明,要在这个时刻迎娶新娘?仿佛应念人们的想法似的,纱帽插花、红袍玉带的新郎打马而来。那模样算不上英俊,体格算不上强壮,可从眉宇间透露出来的洋洋喜气令他显得夺目起来。
皇甫翩翩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恍惚中,看见新郎折转马头向她走来,那笑盈盈的脸,不是唐玉清是谁?他要娶亲吗?他娶的不是她吗?她怎么不在花轿中?皇甫翩翩急了,伸手去拉唐玉清的衣袖,却拉了个空。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迎亲的队伍早已走远,不由哑然失笑耳热心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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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江楼”时,已是掌灯时分。皇甫翩翩眼皮直打架,匆匆泡了个澡,便上床去与周公相会。正睡意朦胧时,一阵激越的琴声惊醒了她。琴声悠扬,音色极美,壮志未酬的悲怆与穷途末路的绝望结合得天衣无缝,正是《十面埋伏》。一曲已毕,一曲又起,纷纷攘攘,恍如金戈铁马之声,悲壮凄凉愤怒,却是《四面楚歌》。
皇甫翩翩捂住耳朵,还是挡不住一丝半缕入耳来的琴声,辗转反侧,终于起身,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向琴声循去。
弹琴的人身着灰衣,坐在一棵红杏树下,神态悠闲至极,正是安戏蝶。
“此曲只应地府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兄台真是好雅兴啊。小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才会被这三更半夜的琴声吓得魂飞魄散。若那阎王爷亦有幸听之,只怕会早早召了兄台去。”皇甫翩翩生平最恨人家打扰她休息,因此出言刻薄,极尽挖苦之能事。
“望千山暮雪,万里层云,知音何在?”安戏蝶叹道,“我只觉琴声有异,还以为遇上了知音,谁料竟是对牛弹琴。”
一股怒气自皇甫翩翩的脑海升起,她猛一顿足,正准备说出一番更具杀伤力的话,可一碰上那对戏谑的眸子时,气焰就消了大半,嗫嚅了半天,才装出了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安戏蝶!你竟敢骂我是牛?”
“不敢,不敢。我根本不敢对牛弹琴,只敢对着笨牛弹琴。”安戏蝶的嘴角一扬,故意将音重重地放在“笨”字上。
皇甫翩翩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今晚真是好月色啊。偶尔能听听牛弹琴,也是美事一件。至于知音二字,小弟却愧不敢当。”
安戏蝶哈哈大笑,道:“果然伶牙俐齿。与你斗嘴,未免太自不量力。我愿为你弹上一曲,以示敬佩之情。”
皇甫翩翩洋洋得意,更想卖弄一番,因此琴声一起,便笑道:“其声如思如慕,如寄如诉,可是《凤求凰》?”
安戏蝶嘴角的笑纹在扩大,声音更加轻快起来:“我奏的是《假凤虚凰》。”
皇甫翩翩正要反驳,忽然悟到他是在影射自己女扮男装,一时窘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只得讪讪道:“这个小弟还从未听说过。”
安戏蝶收了琴,正色道:“若非唐玉清指点,我也弹不出这个曲子来。”他望着眼前这张写满不解的俏脸,接着道:“皇甫姑娘,唐玉清要事在身,无法亲自来接你。因此,在去聚贤庄的路上,将由我来照顾你。”
第二章
唐玉清究竟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包袱啊?安戏蝶懒洋洋地斜躺在车厢里,看着在车厢的另一头睡得正香的皇甫翩翩,不禁摇头一笑。几天以来,她一直埋头大睡,偶尔起来几次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好接着再睡。猪圈里的猪吃饱了还要哼哼几声,可她,绝对比猪还懒。亏她还大言不惭地自称为天下第一派的掌门人。天下第一派?吃睡派吗?难怪会吃了就睡,睡了又吃,长得那么珠圆玉润那么幼稚无知。
她真是无知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不知道唐家少奶奶的身份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吞食唐家。若不是他暗中相助,她只怕早已踏上黄泉路。可是是谁会那么快就查知她的身份?在“望江楼”,靠一双铁笔横行江湖的范贤人显然早就掌握了她的底细,事先设好了局等她来开。而他,只是用筷子击中了范贤人的睡穴,范贤人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咬破藏在口中的毒丸,中毒而死。是什么力量让一个颇负盛名的人如此决绝?
想到这儿,他皱了皱眉,形势比他预期的要复杂严峻得多。可很快,他又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皇甫翩翩终于翻了个身,面向他,用浅浅的笑容展露出梦中的甜美。
他羡慕她。他的睡眠一直不好。不管是躺在柔软的床上,还是睡在冰凉的竹席上;不管是温香软玉抱满怀,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总是睡不好。偶尔睡得熟一点,就会梦见自己又成了十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被火光、狂笑和血腥包围的少年。或许就是因为害怕那个梦重现,他才会刻意地压制自己的睡眠。
当看到皇甫翩翩睡梦中的笑容时,他不觉产生了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就像希望娇艳的花常开、美好的景常在一样的欲望。所以,尽管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身家安全不是容易的事,他却一直不动声色,不让她知情,只想让她在这个危机四伏、波涛汹涌的旅途中好好地吃、安心地睡。
有着这样想法的人,还是他安戏蝶吗?不,不,安戏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地将眼光移开,投向窗外。窗外,细雨正绵绵,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雨声清晰响亮,也在告诉他,他想保护她仅仅是因为受好友所托罢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值得他去保护,而那个人,永远都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痛……
此时,皇甫翩翩并没有睡着。她正在纷纷扰扰的雨声里、轱辘辘的车轮声中暗暗回想唐玉清给她的信,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一股欢乐的泉水往外冒,非得用笑容表现出来不可。
玉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就知道你已经到耒阳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走路的时候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我真恨不能马上飞到你面前,好好地看一看我未来娘子的模样。
玉哥
玉妹: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已经有八十天没见面了。可一想到离我们成亲的日子还有一年,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玉妹:
昨夜喝了两杯小酒,入睡后,竟在梦中回到了幼时。你我二人在听谷荡秋千、看落叶,说不尽的惬意。醒来后方知是南柯一梦,不禁心绪怅惘。你可曾梦到过我?
玉妹: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人,我不光想写信给你,还想看到你写给我的信,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可仔细一想,现在的我就像一叶浮萍般行踪不定,又怎么收得到你的信呢?不由笑自己虚妄。
玉妹:
想你想你想你!事情就快办完,我将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去追寻你。期待在永州的相会。
从离开郴州那天起,每天黄昏皇甫翩翩都能收到唐玉清派人送来的信。一律的红笺小字,满载着深情厚意,每一句话都值得细细咀嚼,每一个字都值得刻上心头,“玉妹”那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昵称更让她心跳不已,最后,她不得不拿锦带扎了书信,密密地贴在怀里,用来减轻由于狂喜而带来的痛苦,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消除在胸腔里跳跃的字句和那些想告诉他的话语。她有多少话想对他说啊!
她想说,原来她也是一个贪心的人。天还没亮,就开始盼望夜晚的降临;天一黑,又开始期待白天的到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早点收到他的信,早点见到他。
她想说,聚贤庄的势力很大,到处开有分店。每到一处,都有人接送,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根据计划的路线,白天赶路,黄昏投宿。
她还想说,自从她恢复了女儿妆之后,桃红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而葱绿的眼睛变成了寒风中的刀刃,简直能杀死人。因为无话可说,她只好不停地睡觉,靠做梦来打发时间。遗憾的是总是梦不到他。
还有一件事,她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后来,还是忍不住说了。她说:安戏蝶是你的朋友,可是,我怕他。
那天上午,雨点敲打着车篷,灰蒙蒙的光线从车窗外钻了进来。她微微张开眼,透过眼睫毛往外偷看。葱绿、桃红都睡了,安戏蝶也伸着两条长长的腿,斜靠在车壁上打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模样,觉得很新奇。他醒着的时候,老是带着浅浅的笑,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可他睡着了,就有许多许多的心事偷偷地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那模样让人心软,她差点儿忍不住要爬起来,去抚平那一丝丝纠缠在他眉间的忧郁。所幸的是她没有那么做。安戏蝶很快就睁开了眼,像一只掉入陷阱的刺猬,张开了浑身的刺,充满了戒备和危险。他十分仔细地查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将眼光转向了她。一直一直看着她,起初很温柔,后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变得很冷很冷。那捉摸不定的眼神让她害怕。她不得不装作美梦正酣的样子,呢喃一声,翻了个身,顺势拿被子遮住了头。
不久,她真的睡着了。梦里依然没有唐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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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在吃中饭嫌晚、投宿嫌早的午后停在了荒郊野外。
一个孩子和一具尸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戏蝶没有下车,直接命令车夫绕道而行。他有同情心,但不泛滥,在这个险恶的江湖,有分寸地使用同情心不是坏事。
车子掉头驶向另一条路时,颠簸得很厉害。一直端坐着的葱绿重心不稳,倒在了皇甫翩翩身上,惊扰了她那因为缺少唐玉清而显得不够完美的梦。
“天黑了吗?”皇甫翩翩立马坐起来,浓浓的睡意一扫而光。当她敏锐地感到沉闷的空气有了微妙的变化之后,就发现了那个跪在泥泞中的孩子,还有他旁边的尸体。
孩子个子不高,衣衫褴褛,虽然姿势低人一等,头却抬得高高的,显得十分倔强。尸体被一块肮脏的白布包裹着,在雨水里放得过久,已经发胀,透过白布露出它的原形来。
这个尸体只有上半身!皇甫翩翩不由有些震惊。当她走得近一点时,才发现尸体也有下半身,只是严重萎缩,仅有正常男人的四分之一大。这个死人还活着的时候她见过,正是在郴州街上艰难行走的残腿乞丐。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她竭力控制内心的波动,柔声问那孩子。
孩子仰着一张小小的圆脸,双眉皱成一字,一字一顿道:“带我和我爹爹去岳阳。”
这不是难事,聚贤庄也在岳阳,正好顺路。不过马车似乎容纳不下六个人。皇甫翩翩转过头,向安戏蝶求助。
安戏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尸体,仿佛在估量它的价值。良久,他才对着孩子道:“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孩子的口气和他的一样生硬,“我叫小顺子,从小跟着爹爹行乞,受尽屈辱,勉强度日。前些日子,爹爹在街头遇到一个善心人,得了五十两银子,想靠它回岳阳老家做点小本生意,不料却在路上被强人所抢。爹爹气血攻心,不幸身亡。临终之前,他没有别的遗愿,只想落叶归根,葬回老家。只因我年幼,没有能力完成爹爹的嘱托,无奈之下,才守在这儿等候好心的人相助。我,小顺子,愿意卖身葬父,一辈子做牛做马,绝无二心。”一番话说完,他的头扬得更高了,眼睛里没有乞求与泪水,只有坚定与不屈。
安戏蝶并不相信他的话,却被他的眼神所打动。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眼神……他抬起右手,一勾食指,召来葱绿与桃红,细细交待道:“桃红与车夫驾着马车先行赶往永州的驿站,买好棺材,多找一辆马车,于第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