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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宁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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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就好!他放宽了心。
「我没事,我很好。」他也要她放宽心。
接着由宁静先爬上道路去求援,一辆由台北送货回村里的小货车司机下车帮助了他们。
孔武有力的货车司机先是将夏天拉了上来,再将变形的单车也扔进货车厢里,小货车开动,宁静和夏天坐在货车后面的敞篷空货架上,开往村子里的医院,夏天脸上有伤,宁静急着带他去搽药,坐在后面是夏天的坚持,他脚上有伤,既怕被宁静看见,又怕弄脏了好心司机的脚踏垫,而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是那辆已经变形的单车。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自货车开动后宁静就不停咕哝,起初夏天没出声,直至他再也受不了。
「小静,够了!妳想过没有?错不在妳,如果今天我不是看不见,那么就不必由妳来载我,我们也不会摔这一跤,如果真要有人来扛这个错,那错的人是我,总在坐享其成着妳的努力。」
「你怎么能这么说?看不见也不是你想要的呀!」宁静大声抗议着不领情。
是吗?
他将她的话放在心头反复思索,半天没声音。
数分钟后他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对于他的动作,她先是一愣,继而想着既然车子在晃,那么两个人还是靠在一块比较妥当,所以也就任由着他了。
他淡淡开口,「好了,小静,就像我刚刚说的,摔都摔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妳抬起头,然后告诉我妳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他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她的心思,她将脸儿仰高,看着那已经全然黑下了的天幕,却突然,开始猛力摇晃着他那屈起的膝头。
「快!小天!快将头抬高许愿,我看见一颗流星了耶!」
夏天拚命流汗暗暗咬牙,因为她正摇晃着他受了伤的脚,但他没嚷疼,他甚至还若无其事扯出了痛苦的微笑,因为他不想再让她被自责给淹没了。
「流星?还有呢?」他哄着她问。
「还有满天的星斗……天空中繁星点点……好漂亮的……唉!」她叹了好长好长的气,「如果你也能看得见就好……对了,我还没许愿呢!」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流星呀!我叫做宁静,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可以和小天一块坐在星空下,看星星。」这是她目前唯一想要拥有的愿望。
他没出声,只是悄悄地将她环得更紧了点。
车子进村前,他突然开口,「小静,为了让妳消除些许愧疚,要不妳再告诉我一种『哇呜哇呜』冰中的配料吧。」
宁静翻翻白眼,表明受不了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勒索方式,「嘿!你不会是想用这种办法一个一个的逼出答案来吧?」
他不介怀地微笑,「怪妳自己吧,灾难制造机。」
什么嘛!她不悦地噘起唇,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挤出「枸杞」两字。
「放心吧。」他揉着她的发丝,「这最后一项我会靠自己去猜出来,到时候,妳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什么意思?
她瞪瞪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那句戏言──
如果全部猜出,今生供你差遣!
货车正巧行经一个水洼,她被震了一下,好半天才能收回心思。
喂喂喂!那不过是句玩笑话,是想激励他走入人群罢了,而他,竟当真了?
等医生看过夏天之后,宁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脸上的伤是小事,他的脚却伤得很重,连脚筋都断了,幸好他们在三个小时之内赶到医院,但如果没能仔细养伤,他不单会是个瞎子,且还会是个瘸子,还有,他背在身后那把心爱的小提琴,被摔成了废柴。
宁静自责难当,她赶紧通知贵嫂,而贵嫂,也赶紧打电话给夏天的爸爸。
那天晚上宁静不敢睡,整整一夜守在医院里,直到天亮时才让贵嫂赶回家,也好,她还可以顺带请妈妈炖个鸡汤让她带过去。
夏天的父亲就是在隔天下午来到医院里,并且载走了夏天的。
事情发生的突然,宁静连对夏天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她从家里端来鸡汤,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病床。
「妳别担心。」贵嫂安慰着她,「少爷离开时表情很平静,他甚至是自己提出要求想跟着父亲走的,妳也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需要人家特别的照料,台北那里的医疗设备比我们这里好,他是应该要回去接受彻底治疗的。」
宁静抱着鸡汤伤心地想。
他当然表情平静了,搞不好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走的,谁还敢再留在这里?当你身边有个灾难制造机的时候。
她想起了他为她取的绰号又是一阵伤心。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也说了不怪她的吗?那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难道在他说不怪她时根本是骗人的?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等,他既然没有告别,那就是会再出现的意思了,她告诉自己。
日子一天天滑过,夏天过了,宁静学校开学了,日子很平淡,她却始终隐有期待,直到秋天也过了,有一天,她终于再度见到了贵嫂。
贵嫂是来向她告别的,夏先生来了电话,让她将鬼屋重新覆布关闭。
「为什么?」宁静不信地讶嚷。
「听夏先生的意思,少爷短期内是不会再来这边了。」
「不来了……」宁静心头怅然失落,「那他要去哪里呢?」她只能小声地问。
「听夏先生的意思,少爷好像又要到国外去了。」
「到国外去?那他有说些什么吗?」
贵嫂摇头,「电话是他爸爸打的,我没能和少爷说上话。」
「那妳呢?」满怀失落的宁静好半天才能将心思放在眼前女子身上。
「我呀?」贵嫂淡淡地笑了,「我想清楚了,女人青春有限,我已经写信给我丈夫了,跟他说我已经过腻了这种『望夫生涯』,他如果不能换工作,那就等着换老婆吧。」
两人对视一笑,接着贵嫂挥挥手,转身走出宁静的视线范围。
能够再见吗?
宁静茫茫然地想,不知道耶,她摇摇头,人生不就这个样吗?聚了一定会散,可散了后呢?那就谁都不知道了。
秋意好凉,她双臂环胸突然觉得冷,头一回发觉自己竟是个悲观主义者。
这个改变,是因为夏天的不告而别吗?
她向来大剌剌的心思头一回尝到了愁滋味。
贵嫂离开之后,宁静曾偷偷爬墙进了鬼屋好几次。
却没看见女鬼,也没再看见那个叫做夏天的大男孩了。
她的夏天,从那一年起,远离了她。
第三章
    十年后
十年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它足以让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但却仍不足以磨灭一段刻骨铭心的思念。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甜美嗓音继续唱着,夏天的思绪再度游离……
跌入山沟进了医院的第二天,爸爸来了,他开口要求让爸带他走。
他没和宁静告别,因为他知道他会很快再来,而且,要用一个健健康康,看得见、走得稳的崭新面目再次出现。
那天在货车上,他听见了她不断自责的声音。
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怪她,他只是怪自己没能将她照顾好,还累得她为了他也跌了一跤,还累得她得这么拚命自责。
从在操场上摸着她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爱上她了,爱上这个他连脸都不曾见过,又老爱妄称自己为老大的小女生。
他甚至还想就这么住在村子里,守着她,等着她长大,让她成为他的新娘。
那一跤却摔得他必须面对现实,如果他连守护妥当自己心爱的人的本事都没有,那么他凭什么能拥有她?
爸来了,他要求回美国亚历桑纳州,在那儿的一间私人医院里,他有个尚未完成的手术,一个曾被他拒绝了的手术,但为了宁静,他必须逼自己去面对。
三岁起开始学音乐,会学,是因为好强的母亲也曾是个知名乐手。
夏天的母亲原是个前景灿烂的音乐好手,却在毫无预警下怀了孩子,人生舞台骤然由钢琴转换成了奶瓶、尿布,刚开始时她是有着抱怨的,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儿子两岁能哼曲、三岁能弹琴后,她的梦想终于另有了出口。
要成为一个业余的音乐爱好者不难,但要成为个中好手,那就要比寻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及辛酸。
三岁起,夏天告别了童年。
在别人玩棒球、射飞镖、呼朋引伴到处捣蛋时,他被押在钢琴前,一遍一遍弹着卡农,弹着布尔格弥勒,熟背着琴谱,一个错误一下手心,他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努力弹好才能够换来母亲的笑容。
五岁时除了钢琴外,母亲又为他多加了一项小提琴,并且发现她的儿子在小提琴上资质不凡,他开始四处参加音乐比赛,夜以继日地练琴,只是他很少笑了,他变成了个不再像夏天的夏天了。
九岁时他接受母亲的安排,到了维也纳。
母亲陪他到维也纳,在帮他办妥了住校手续后便离去,将他独自留在了异乡。
在那处处弥漫着音乐的城市里,他去参观过了「平静的贝多芬」纪念像,也去到了贝多芬作出「第3号交响曲」的英雄巷,以及作出「第9号交响曲」的迈尔酒馆。
他懂母亲的意思,她想让他终将一日成为这个都市的传奇之一。
在异国的生活是辛苦的,但他还是熬过来了,他在学校中备受师长注目,成绩名列前茅,人人喊他天才,但他自知不是,他那所谓的「天才」是用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所换来的,他拉琴不单是为着自己,更为了他那好强的母亲。
十五岁时母亲再度来到他身旁,这一回母亲已办妥了移民,带他搬出学校,两母子在外头赁屋而居,而父亲则因为工作尚留在台湾,之后整整的一年里,母亲到处为他报名国际间的钢琴及小提琴比赛,争取着任何一个可以登台、可以藉此磨练儿子的机会。
他赢过,当然也曾输过,毕竟天下好手比比皆是,他不可能永远拿第一,更不可能永远是个不败的天才。
他开始感受到了沉重压力,几个与他有着同样遭遇的年轻人,有人靠抽烟、靠喝酒,甚至靠飚车、吸毒去发泄,但他什么都不会,他只会弹琴,他拚命弹、拚命弹,却是愈弹心里愈感到空虚,他十分茫然,这真是他所想要的未来吗?他不知道,毕竟他不曾有过别的选择机会。
那一天是他的十六岁生日,母亲为了替他庆生带他飞到美国,还租车来到了大峡谷。
在车上,妈笑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告诉母亲,说他什么也不要,他只想变回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年,他想要放弃音乐。
母亲在车上歇斯底里的尖叫,他们爆发了一场很严重的争执,长这么大他头一回叛逆不驯,母亲尖叫和他对吼,他说他再也不要当她可以炫耀的棋子了。
在激烈争执间,没人留意到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他们的车子被擦撞坠落山崖,母亲当场死亡,他则是被送进医院,父亲由台湾飞来处理后事,等到他能离开医院时,已然双目失明。
其实他的眼睛还能有机会复明的,可是得耐心等待眼角膜捐赠,但他拒绝了。
谁都来劝过了,但他全都不听,他的伤口在心上,那是谁也治愈不了的,为了他的叛逆,天惩他失去了母亲,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并拿走他的眼睛吧。
若非宁静,他真的会宁可就这么在黑暗中过一辈子的,但宁静开启了他的心窗,给了他重生的力量,为了她,他必须好好地活着,所以他要求去开刀。
不告诉宁静,一来是想给她惊喜,二来手术毕竟不是百分之百会成功,他不想让她陪着一块失望,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一心只想带着健康的身体再度回到她眼前。
到了美国进了医院,但那一回的手术却失败了。
他被迫留在美国继续等待着新的眼角膜捐赠者,三个月后,一个因车祸而过世的男孩替他圆了梦。
他的眼睛虽然复明了,但拆线的时机却得视眼角膜愈合的情况而定,按往例,半年到一年是最恰当的时间。
所以等到他终于能够凭着自己的眼睛走出医院时,他已经离开了她整整一年以上。
一出院,他就迫不及待买了机票回台湾,兴匆匆地包了辆出租车来到村子口外。
进村之前他的心起了强烈的恐惧。
在心底,因着强烈且堆累的思念,他几乎已将宁静神化了,他有些担心,担心真实的宁静会让他有些失望。
而他居然真的失望了,非常非常的失望。
失望的原因不是来自于宁静的长相,而是她,不见了。
坐在老山东杂货铺前,夏天呆愣着未能回神,只见老山东不断摇头叹气。
「老天没长眼哪!过年时的一场车祸带走了宁儿的爸妈,几天后来了个和她几年没见过面的亲戚,说是她堂叔,那家伙流里流气活像个流氓,听说以前每回上门找宁先生就是为了借钱,这回得到消息说小宁儿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立刻找上门来,还开口说是要领养她,唉,谁都看得出来还不就是为了她爸妈留下来的那些钱。」
老山东欷吁不已。
「我还特地为了这事上了法院,可法官说,干爹只是名义上的,法律上不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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