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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难郡主爱错郎-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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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郡主爱错郎
作者:望舒
苏意晴永远忘不了那个充满火光、屠杀的夜晚,
一瞬间,人间、地狱成了永别,
她不再是倍受宠爱的小郡主,反成了孑然一身的天涯客,
八年来,复仇的意识苦苦地支撑着她,
然而,血仇未报,爱情却先来叩门,
一次次的相遇,一波波的关怀,让她无法抗拒,
正当她准备打开心房时,却发现── 
他,不但是个卖国贼,还是…… 
无法言喻的苦楚,在心泛扬,
命运之神,何时才会厚爱她?

楔子

西元一一三一年,宋高宗绍兴元年──汴京
夜深沉得令人无法喘息,隐隐中鼓动着带血腥味儿的不安,一如今晚略显呈暗红色的月,神秘而诡谲。一切静得凝重,仿佛是宣告暴风雨即将来袭。
中年男子坐在雍亲王府大厅的太师椅上,仔细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女,憔悴落寞却不失英挺的脸上浮起怜爱和不舍。孩子,还这么年幼呵!
“孩子!”为了逃过今晚的劫数,他必须冷静,于是努力地稳稳情绪才开口。“跟着苏忠从地道走吧!爹不能和你们一块儿走,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和爹一起送死。”
“王爷!”一旁的老奴涕泗横流地说。“苏忠不愿苟活,苏忠愿和王爷齐生共死。求王爷成全。”说完随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苏忠,”男子急忙起身扶起老奴,双手紧紧抓握着老奴满是皱纹、厚茧的粗手。“我自是明白你对苏家的忠贞,才能放心地将晴儿、朗儿交在你的手上,你肩负的是关系到苏家香火能否延续的责任呀!你明白吗?”
老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淌着泪,终于颔首应允。
“晴儿,你来。”
女孩沉静地向父亲靠过去,清丽灵秀的小脸有着超乎十二岁的坚强。
“晴儿,爹把朗儿交给你了,你比朗儿长五岁,该明理懂事多了。爹不在之后,要替爹照顾朗儿还有你自己。嗯?”男子抚抚女儿额前的发,轻轻地说。
女孩用力地点点头,虽然无声却是最坚决的保证,水盈盈的大眼睛蓄满了泪,她却紧抿着唇强行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朗儿,来。”男子执起幼子的小手。“以后要听姊姊和忠爷爷的话。记住!你是苏家儿郎,要活得有骨气、活得顶天立地,知道吗?”
男孩稚嫩的脸上盛满问号,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将不再陪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忠爷爷泪流满面、姊姊沉默不语,但是他仍鼓起勇气地回答:“我会的。”
“苏泓,还不投降大金朝!”自远方传来一声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喝令,显然是以深湛的内力来行“千里传音”之法。
“终于来了。”男子喃喃地道。一丝慌张悄悄流露在他的脸上。尽管事前即在别人的密告下得知今晚的劫难,但当现实情况发生,心头仍不免一惊。有些惶急地,他自怀中掏出两块玉佩,分别放在锦囊中,然后挂在一双儿女颈项。“这是家传的玉佩,晴儿的是‘凤舞九天’,朗儿的是‘龙翔万里’,这是爹唯一能留给你们的了。孩子,要好好保管。”
马蹄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快,直有骤雨暴下之势,雍亲王苏泓赶紧重击太师椅金狮扶手三下,一面墙霍地开转。“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记住,爹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地成长。”
苏忠牵起两位少主的手走进密道,三人不约而同地回身看着苏泓,这一别──怕是人间天上永难再见了。苏泓忽视心底那依旧澎湃汹涌的牵念,咬着牙再次重击三下,石门轧轧地关阖起来,隔开的将不只是两个空间,更将是两个无法**的死生世界。
“爹──”年仅七岁的天朗也感受到这种气氛,不禁哭喊了出来。
石门“砰”的一声紧紧闭上了,童稚的声音也随之隔断,大厅又是宁静一片──只除了府外人马的喧哗。
苏泓心如止水,静静地站在灯火圈成的光晕里,嘴角轻轻地、温柔地扬了起来,尽是满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含晴,二十年的阴阳分割,又岂是这“茫茫”,“难忘”就可道尽个中之痛?知我若你,当为今日能在碧落黄泉处与你重聚而感心喜,不是吗?
拿起悬挂墙头的剑,拔将出来,一笑──往颈项抹去:一衣赤红,染成触目惊心的灿烂。
红尘纷扰,挥剑快斩,方得真解脱……
※ ※ ※
王府大门还是被撞开了,两千名佩刀带剑的精兵团团层层地包围一圈又一圈;数百名手执火把的士兵冲进王爷府,很有纪律地分站在各个角落。刹那间,雍亲王府的天空恍若白昼。
领头的是一名身形高大、衣着光鲜的男子,目光完全显露出他的精明和野心,此人正是金太宗之弟完颜霍。位其左后方短小剽悍的汉子是江湖上人称“侏儒鬼王”常自笑,即适才展现深厚功力、行“千里传音”的人。
“启禀王爷,雍亲王苏泓已自刎于正厅,其余人等皆集中在正厅外的空地静候发落。不过……不过……雍亲王的一双儿女不知所踪,还有一名叫苏忠的老仆也不见了。”
完颜霍竟微微一笑,似乎对这“斩草不除根”的事儿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胸有成竹。
“启禀王爷,项国夫率一千兵马约莫需一个时辰方能到达。”
完颜霍眼睛一亮,喜不自胜,忍不住脱口:“来得好。来人,将苏府一干人等全给我杀了,不许留下活口。放火烧了这里。”
火光四起,如吐着舌信的蛇,吞噬了偌大的雍亲王府;一声声哀号隐没在墙倾柱落的巨响之下,而如水泛流的血竟和火的高温一块烫红了黑绒绒的夜晚。
“鬼王,劳你卖力了。”完颜霍满意地笑了,从眼梢、唇角直到内心深处。
常自笑向他微微弯腰行礼,运起内力,再度使出“千里传音”,方圆二、三十里皆能清晰听见。“多谢归云庄项国夫庄主助大金国剿平逆贼苏泓。”
说完,完颜霍立即下令。“全军绕道速退,切勿与项国夫遭遇。”
城内一片吵杂,而城外却静得十分适于入睡,一名老人和两个孩子站立在呼啸刺骨的夜风中,怔怔地望着那片灼红的天。
女孩满眶的泪水终于无可抑制地流泻而下……

第一章

西元一一三九年,宋高宗绍兴九年
“我警告你们,不要再靠过来,我可是会武功的。”应浣宁努力不让声音颤抖,以免泄漏心底的恐惧,还不忘摆上一个很漂亮的架势。不过很显然地──她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说服那五、六个足足高她两个头的无赖;再加上美色当前,理智早就被口水淹死啦,几双色迷迷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立即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唷──挺凶的嘛,大爷我就喜欢这种泼辣够味的,小妞儿,过来呀,陪大爷快活逍遥一下吧!”
后头是死巷。
“我的天老爷啊!”她轻呼,心中已开始后悔离开表哥身边,若非自己贪玩才惹上这等大麻烦,饶是平常鬼点子满脑,这当儿却半个也挤不出来应应急。
正欲拉嗓求救,突然传来一声清亮嗓音。“几个大男人仗着身强体壮就能欺负姑娘家吗?”话未说完,一身白影已闪挡在应浣宁身前,而几个无赖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之际,脸上就各自浮现了五爪印,皮薄的登时就红肿起来,无需怀疑地,正是拜这白衣人所赐。
应浣宁乐得拍手叫好,笑容绽放甚是娇美,浑然忘却刚刚的惊惧。
“小子快给大爷滚开,否则咱们兄弟的拳脚可是会让你三个月上不了凝香阁唷。”人多势众,又看眼前的白衣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几个无赖都认为刚才是自个儿没留神才让他得逞。
一阵淫邪的狞笑响起。
“是吗?”
白光一闪,各人面颊又重重吃上一记巴掌。无赖们方知眼前这小子不是好惹的,只怕到时偷香不成自己就这么“挂了”,反正不是有人说过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的话吗?
“嘿嘿,大哥……哦不,是大爷,”几个无赖边说边后退,一脸谄笑。“咱们兄弟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先告辞。”说完便像逃避瘟疫一般窜逃无踪。
应浣宁看了好笑,不禁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几位大哥慢走,小心不要跌倒啦!”
这名白衣人倒没这么好兴致,不发一语便要离去。
浣宁赶忙从后面追上,热切地抓着救“美”英雄的手臂,丝毫不腼腆做作。“谢谢你啊,白衣大哥。我叫应浣宁,你可以叫我宁儿。你这闪来闪去的功夫又厉害又好玩,能不能教教我呀?”
白衣人眉头微蹙,大概是不习惯这种直率热情的话吧!不愿多说什么,轻轻挣开臂上的束缚,径自离去。
“喂!喂!大慈大悲大好人的白衣大哥,等等我嘛!”她可不愿轻易放弃,急急忙忙向前追去,脚程却明显不及。眼前白点即将在地平线头消失,她再一次后悔没跟着表哥,否则表哥轻功一展就能赶上了。
“宁儿,跑这么匆忙,发生什么事了吗?”
“表哥?”救星乍到,浣宁可高兴得五官都笑了起来,手一指,继续说:“带我追上前头那位白衣侠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拜托拜托!”
看小鬼这等模样,怕是非得帮她不可了。项玮就是拿这小表妹没辙,轻扶浣宁纤腰,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在白衣人面前翩然落下。
“白衣大哥,我表哥想向你道谢。”
天哪,丫头怎么把这差事扯到我头上?项玮暗暗叫苦,却仍彬彬有礼地向对方一揖。“在下项玮,承蒙兄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大恩咱们一定谢过。”
“不必。”他简短的回拒,似乎这事完全与之无关,又欲离去。
这头大笨牛,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呀!浣宁心里嘀咕,不甘心地直扯项玮衣袖,希望项玮能出面挽留他。他无奈地拔开那只纠缠自己衣袖的手,再度拦住白衣人。
“敢问兄台何人?来到此地有何贵干?说不定咱们表兄妹能效犬马之劳。”
白衣人没有不悦但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不必。”
真是超级大笨牛!又不是官府盘问犯人。她忍不住又在心里小骂一番。算了,自立自强最可靠,还是自己鼓起勇气披挂上阵吧!“白衣大哥,那么这样好了,天色已不早,不妨请至归云庄歇息一晚,让我聊表谢意,好不好?就当省一夜住宿费嘛。好不好?”
归云庄?归云庄!归、云、庄。
苏意晴心头如遭重击。当年归云庄庄主项国夫正是与金人合作,抄了苏家的祸首。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正是要为父亲和苏家百余条人命手刃这厮奸贼。她永远无法忘却八年前那个烈火烧沸鲜血的夜,直到现在那仍是结不了痂的伤口,常疼得她无法成眠。若不是当时亲身听到那句“多谢归云庄项国夫庄主助大金剿平逆贼苏泓”,她绝不会相信这位被父亲引为“逸友”的项国夫会是令自己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之一。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寂寞的人,不喜奢华也不善交际,唯有项国夫算是父亲真正推心置腹的知交;万万没想到朋友一场的结果竟是如此。
项国夫,这个衣冠禽兽,我定要你偿命!苏意晴紧紧握拳,再一次坚定自己复仇的决心。
她的沉默不语让浣宁有些着急,深怕自己惹恼了救命恩人。浣宁嗫嚅道:“白衣大哥……”
意晴成功地稳住内心暗潮汹涌的情绪,微微扬起嘴角一笑。“在下苏亦卿,来此乃为寻人,既承两位相邀,在下就在贵庄叨扰了。”
“太好啦!”应浣宁忍不住心中喜悦喊出声来,一把挽着意晴往归云庄走,小嘴还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至于那头“大笨牛”早就不在她的记忆了。
项玮看着小表妹和那个“苏亦卿”的背影,轻轻地叹口气,连忙赶上她俩的脚步。
※ ※ ※
归云庄,在淮北可说是极具影响力的。在漠北,拥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大牧场,供应北方一半的畜产品;除此之外,项家亦组成商队至西域进行交易,这在当时政情紊乱的北方算是少见的魄力;再凭借利润广开客栈、布行、药铺,难怪在北方几时粗鄙无文的匹夫匹妇,目不识丁的垂髫小儿都能朗诵一首打油诗:“北方有个归云庄,其光可比日月长,若有不识项家名,犹如穗成不经秧。”
“玮少爷、表小姐,你们可回来啦!”王总管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庄主似乎不太高兴。”
“我就知道!”应浣宁小声地说,不忘伸伸舌头表示自己有一点点反省之心。
一旁的项玮也开始为自己生命担忧,这么晚回来他多少得负“督导不周”的责任,更何况要是宁儿惨遭狼吻,哦不不不……是“差点”惨遭狼吻的事儿被揭穿了,就更有的瞧了。唉!唉!唉!他不禁先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大叹三口气。
“这位公子是?”王总管看着男装打扮的苏意晴问道。心下对这俊秀的年轻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亦卿。”她简快地报上自己的化名。
“王叔,他是我新交的朋友啦,我和表哥请他来做客。”浣宁甜甜地笑着说。
王总管点点头,心里却想:做客?先祈祷庄主别发火吧!这还比较实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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