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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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马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河马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手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小狐狸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他还活个什么意思呢?
他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他决定和小狐狸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河马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河马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河马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他,揪他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河马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河马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手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河马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河马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河马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五八章
第五八章
小狐狸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
唯独她的司机,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手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河马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
河马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摇头丸,是为了给她治病。
但是,河马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他学坏,犯罪坐牢。
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河马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河马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小狐狸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河马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河马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河马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他们的归宿。
小狐狸坚持不肯让河马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他,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一定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手过海洛因,只有和河马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哥和宝福知道,满哥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他们。而且,河马这也是第一次听小狐狸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处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温柔是否判死刑,孩子都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当然河马的想法很现实,让他父亲接过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毕竟他和温柔是登了记的合法夫妻,但是,他这样走了,对孩子一点不负责任,是说不过去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判死刑还是大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小狐狸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河马犹豫了。
说老实话,河马和小狐狸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他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他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他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河马寒心了。我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他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河马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他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小狐狸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河马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我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河马的肩膀,用手轻抚着他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河马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不遗余力地追捕他,使他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小狐狸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河马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边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小狐狸躺在沙滩上,靠在河马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他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
他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河马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小狐狸靠在河马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河马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小狐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河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小狐狸说,嗯,不哭。
于是河马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他们都哭了,小狐狸的肩膀在颤抖,河马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小狐狸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河马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小狐狸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河马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小狐狸突然伸手摸上河马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小狐狸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河马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他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他宁可代她去死。
小狐狸虚弱的靠在河马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很久很久,河马终于点了点头。
小狐狸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河马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就当偷厄与瞒骗抱抱我不过份
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你不许如曾经不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彼此追忆不怕爱要终止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能从头开始跪在教堂说愿意
娱乐行的人影还在继续繁荣
我在算着甜言蜜语的寿命
人造的蠢卫星没探测出我们已再见不再认
我下来你出去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吻下来豁出去从前多么登对
何以双眼好像流泪每年这天记得再流泪
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河马,你要记住这句歌词……
河马哽咽着点头,我不敢想像失去她的痛苦,说,媛,我会记住的。
小狐狸的声音断断续续,河马,我好冷,我大概是要走了,我不怕……可以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爱我……不许爱别人……
河马突然泪涌泉出,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河马知道,她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河马艰难地把她抱到小船上,揭开缆绳,向大海划去。
没有风,天越来越黑,他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终于完全不见了海岸线。
他感到天水相连,在这包围中,只有他和小狐狸委身于一叶小舟上。
终于,河马开始梳拢她的头发,为她拽平衣裳,她,平时是很讲究穿着的,总是干净利落。
河马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她仰面躺着,慢慢飘去,就像睡熟了……
河马禁不住大哭起来。
夜幕,渐渐侵吞了她……
第五九章
第五九章
河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他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他决定先回家乡去。
河马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机,况且,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河马不敢再用手机与爸爸联系,他想,给爸爸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河马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河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