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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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说:“对,有极少数的人对麻药制剂有过敏反应,这个又不能作皮试,所以卫生部规定,由病人自行负责。”
我茫然。
他笑了,说:“别紧张,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们也会观察,不是注射麻药后立即进行手术的。”
我没有办法,只好签了。
这个时候,两辆车子已经走远,快要进入手术室,我赶紧跑过去。
车子停住了,在等我,显然是温柔要求的。
我赶到她的车子旁边,温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默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说别紧张,手术会顺利成功的,这些废话,此刻都是多余的。
温情的车子在后面,她看着我们,轻轻地哭了。
我觉得她不仅仅是害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病,连累妹妹也进手术室,做这样危险的手术,而且,要给她献出一个肾脏而动情的。
我觉得还是应该鼓励她们有自信,就说:“你们进去后,我等着也是等着,昨天看好了一家干净的餐馆,我去那里盯着给你们熬鸡汤。”
温柔笑了,说:“我从来就没有喝过鸽子汤,多花一点钱吧。”
我苦笑,说:“贵不了多少钱呀,好,听你的。”
推车的护士说:“姑娘心态真好,就应该这样。”
温情也破涕为笑,说:“馋嘴丫头。”
车子缓缓进去了,随着手术室们的关闭,我的心情又象铅一样沉重,颓然坐在一张长椅上。
昨天问过大夫,说过了,手术大概要四个小时,或许更长。
我慢慢站起来,向电梯走去,去给她们到餐馆订做鸽子汤。
20.
温柔姐妹是上午九点推进的手术室,按大夫的说法,四个小时左右,下午两点多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下午三点半了,她们还没有出来。
我抱着新买的盛鸽子汤的保温桶,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焦躁不安。
终于,一个大夫出来了,但不是昨天与我谈话的主刀大夫,大概是他的助手,匆匆忙忙的,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
我紧张地盯着他。
他没有理睬我,但是走过去了,又停住了脚步,回身轻声对我说:“那个小的,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温柔?
她的身体素质比温情好啊。
我们一直担心的是虚弱的温情能不能抗住。
我呆若木鸡。
大夫再多一句话也没有,匆匆走了,过一会儿,又提着个白色的箱子,匆匆回来,从我跟前过去,进了手术室。
我烦躁地在走廊上转悠着,无可奈何。
当你有劲使不上的时候,当你看不到事情发展的前景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脾气急躁的人,更是感到特别难受。
然后,就会产生各种疑虑,以致产生偏激。
一直以来,我认为医生是世界上心肠最狠的人,就算是救死扶伤,也是心肠最硬的人,你看他们呀,拿着那么长的针头,往人家屁股上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那么快的刀,在人家身上切口子,如同家常便饭。
你见过大夫和护士笑吗?
没有见过。
他们从来都是冷若冰霜。
他们不会笑呀。
我有点变态。
第廿一章至第三十章
21.
终于,主刀大夫出来了,一出来就摘掉了口罩,掏出一包玉溪烟来,不顾医院不准吸烟的规定,在走廊上大口吸起来。
他没有脸色沉重地来找家属。
他无视我的存在。
太好了。
手术一定成功了。
吓得我够呛啊。
我赶紧凑上去,掏出在皇马买的软中华,递给他,说:“大夫,您换这个。”
大夫看了我一眼,说:“我抽惯了云烟,中华烟有点硬。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说:“是啊,都六个小时了,急坏我了。”
主刀大夫说:“你那个小妹妹,一度很危险,我们采取了紧急措施,抢救过来了。”
我连忙问:“手术完成了吗?她们还有危险吗?”
主刀大夫说:“完成了。手术不很顺利,但是很成功。”
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忘乎所以地赶紧打开保温桶,说:“新熬的鸽子汤,您……您喝,渴了吧。”
主刀大夫笑了:“我喝了,你妹妹怎么办?”
我第一次看见大夫笑。
老家伙,很慈祥。
22.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都出来了,支架上高高的挂着点滴瓶子。
温柔闭着眼睛,温情也闭着眼睛,她们还都没有从麻醉中醒来。
我随在温柔的车旁,往电梯走,看着她的脸,简直像纸一样苍白,还有失血的嘴唇,仅仅几个小时,已经翻起了白皮儿。
护士摆手,不让我用手帕擦拭她的嘴唇,轻声说:“别动她,等一下移到床上,用棉花棍蘸水擦。”
我点了点头,心想还是人家有经验。
护士又说:“你别跟着进病房了,我们在把她们移到床上时,要顺便把病号服给她们穿上。这样吧,你去一楼买冰袋,那是自费的,护理处不供应。”
我说:“好。”
电梯到二楼,温柔的手术车被推了出去,我就下一楼去买冰袋。
原来冰袋不是自然冰,而是化学制剂,两种颗粒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中间有一个塑料夹子隔开,用的时候,你只要把夹子撤掉,来回摇晃,把两种颗粒混合,立刻就发出凉气,如同一袋子天然的冰块。
不贵,每袋两块八,可以连续用几个小时,我决定先买十袋,够她们用五次的了。
当我回到病房时,护士们已经把她们姐妹安置好了,四人的病房,还算宽敞吧。
护士帮助我把冰袋给她们姐妹敷好,由于肾脏手术刀口在腰,所以她们只能趴着,冰袋就敷在盖住刀口的纱布外边。
终于,我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这一天,我基本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个时候,感到极度疲惫。
23.
晚上十一点钟,她们都醒过来了。
鸽子汤,谁也没有胃口喝。
临床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也是太着急,今天刚手术,根本甭想吃什么东西,全靠点滴的葡萄糖了。要补,也得明天。”
得,白熬了。
温情的情绪似乎很好,温柔却呆呆地发愣,好像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小狐狸来了,快十二点了,这家伙带了两个马仔,来看温柔姐妹。
温柔露出了一丝笑容,虚弱地说:“吴姐,你来了,多亏你托人,找的好大夫。”
小狐狸说:“我听护士说,有惊无险呐。没关系,咱们姐们儿命硬。”
温柔不知道手术情况,原本是客气话,这时,听到小狐狸这样说,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说:“没什么,手术时间长了点,但是很成功。”
温柔转过头去,深情地看着温情,轻声说:“姐,你感觉好吗?”
温情含着泪说:“好,有点疼就是。”
小狐狸笑了,说:“麻药劲全过去,一定会很疼一阵的,谁也不准哭。”
然后,她把我叫出来,轻声说:“大概,钱不太够了,我给你们拿来两万垫上,就差不多了。等出院结账时看吧,不够,有我呢。”
我很感动地说:“你看,吴姐……”
小狐狸一抬下巴,说:“少废话,跟我客气是不是。”
我说:“借的,以后一定还。”
小狐狸一笑:“再说吧。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
我赶紧说:“一定还,就算我把肾卖了,也不能失信用。”
小狐狸收敛了笑容,说:“温柔眼力不错,选择了你这么个仗义的,今后没有亏吃。”
她转身进屋,又嘱咐温柔她们好好休息,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没有跟温柔提钱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
但是,手术费用、药费、住宿费,出院以后的透析费用,加上前后小狐狸的花销,已经十多万了,光靠卖摇头丸能顶得住吗,而且还不能出事,一旦我陷了,就是三个人都陷入困境。
我心头,又沉重起来。
我已经从卖药,向倒粉又接近了一步。
那是死罪。
24.
我答应过温柔,在她们姐妹住院期间不出去做,但是,实际上很难兑现。
小狐狸为她们雇了一个义工,是医院提供的收费服务项目,这是个乡下妇女,三十多岁,相当勤快,除了帮助温柔和温情解手这些我不方便在病房里干的事情以外,其它的事情,我也基本上插不上手,每天订饭、看着点滴瓶,是主要的工作,她二十四小时守着,基本不用我管。
白天,我在病房里陪她们说说话儿,有的时候削一削水果,催她们多吃一点,再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晚上,义工就在病床边支起一张小折叠床,整宿看护,我呢,只好回地下室去睡觉,顺便喂喂混混,带它出去遛一圈,拉屎撒尿。
头一个星期,我每天早晨六点钟就去医院,帮着义工伺候她们姐妹盥洗,因为医院就是这样,不到七点钟,大家就都起来了,想睡也不会塌实。
接着就是早点,通常是牛奶、豆浆、稀饭。八点钟,大夫查房,所有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病人进行例行检查。
我在医院一泡就是一天,晚上十点多钟,温柔就催我回地下室去睡觉。
我这样轻松地过日子,还真的不习惯。
说是轻松,只是形式上的,其实,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所以,从第二个星期开始,我就悄悄上了货,夜里去皇马出货了。
不挣钱是不行的,压力太大。
温柔似乎有所察觉,因为白天我困得不行,越来越多俯在她的床边睡觉。
有一次我醒了,她轻轻抚着我的头发,问:“你夜里不睡是不是又去干活儿?”
我知道瞒不过她的,说:“不挣钱怎么行,你知道用了小狐狸的钱,欠这个人情怎么还?你一个月出院也不能去皇马,起码也要再养一个月,这两个月的空闲,就把债务拉得更大。”
温柔看姐姐睡着了,默默地点点头,说:“只是苦了你了,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温柔看着我说:“当初,我因为着急,曾经想过帮助小狐狸倒粉,你别忘了是怎么劝我的,现在,我管不了你,你可别犯糊涂,自己干傻事。”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沾那个的。”
世界上的事情有这样简单就好了。
25.
事情找上门来,是很难躲过的。
小狐狸这天夜里来皇马找我,说要谈点事情,我就去了她在二楼开的一间歌房。
小狐狸简单问了问温柔姐妹的病情,然后就单刀直入地问我能不能帮她的忙。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相当怵,犹豫不决。
小狐狸开了一瓶洋酒,我们喝了几杯,随便唱了唱歌,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从皇马出来,小狐狸说:“到我那里去吃东西。”
我本想拒绝,但是没有说出口。
小狐狸开车,打发两个马仔先走了,我坐在前座,车子在沿海路上静静地向云腾湖度假村驶去,原来她已经退掉了先前的住房,在云腾湖租了一栋别墅。
客厅很宽敞,家具也极豪华,她让我坐,又拿出红酒来,我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喝。
小狐狸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明显没有穿内衣。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小狐狸长得很漂亮,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黑道上混得这么厉害,很多老大都买她的面子。
我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她那雪白的肌肤的诱惑,有点把持不住。
小狐狸说:“河马,我明天去海上接货,这次与以往不同,很危险,说不定要大打出手。”
小狐狸靠在我身上说:“你呢,如果怕,就别去。你别考虑过去那点事情,说老实话,我也穷过,给温柔她们帮忙是姐们儿的情份,并不想让你们欠我什么,别把我看得那么小家子气,我不会下套套你。为什么要找你,坦率地说,别看我手底下一大帮人整天围着我转,其实,我一个相信的也没有,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是靠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很少和你说话,更没有处过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帮我。”
小狐狸举起酒杯,看着里边的红酒,说:“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
我很感动,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