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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走开,我有情流感-第4章

小说: 走开,我有情流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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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我知道的,你是个寂寞的小可怜。他们都说我可怜,那是因为我已经长大,而且我足够美丽。而你,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可怜的命运。你千万别长大,越长大,你就会感到越凄凉……”
“什么是凄凉?”我对她的话有了些兴趣,抬头看她。
她捏起我尖刻的下巴:“‘凄凉’就是把你脱光了扔到雪地里……隔一会把你用棉被捂暖……隔一会又把棉被扯了……‘凄凉’就是这样。‘凄凉’还是下着雨的冬夜,你没有任何取暖的工具,你身边没任何一个人的陪伴……你受尽了人们的冷眼……甚至问自己的姨妈要一条裙子都要被拒绝!”
我掰开她捏着我下巴的手,眼泪喷涌而出。
她双手抱怀,一脸故作的难过:“橙子,你是个私生女。你是你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和你父亲一点瓜葛也无。你母亲才是造孽……她造了你这样的孽种!我为你感到凄凉……懂得吗?凄凉啊凄凉……”
我不顾一切地扑向她:“你这个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
母亲走进这个房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张牙舞爪地扯着兰若的衣服,兰若只是在笑。我腾出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妈妈,妈妈,她说我是私生女!你快点证明我不是啊,你能证明的!”
母亲不动声色,这个我眼里的极具震撼性的秘密,显然早已经是整个家族共知的“秘密”。
多凄凉……
兰若轻易摆脱我,傲慢地离开了。
从那个晚上起,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锦绣的衣裳和美味的食物,包括高贵的母亲和威严的父亲,在那一刻,都成了我丧失安全感的因素。
母亲摸着我的脑袋:“没关系,我已经习惯……”
可是我没习惯,我无法习惯。
我见了父亲,都是低了头,唯唯诺诺,哀哀戚戚的可怜样。我怕有天他把我赶出这个家,因为我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父亲没有赶我,可是我知道,早晚我是要离开这里的。
没有安全感的依赖,怎么能算依赖呢?
3
“你憔悴的容颜是我堕落的根源。”少年狼把我拥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年轻的男孩子,他的心跳蓬勃有力量。

第11节:双重的自我(3)

我说我只是个私生女,我是一个不被认可的生命。
他笑着说:“有什么要紧呢?世界上有我认可你不就行了吗?我要你做我合法的妻子,我要你获得幸福。”
“可是,亲爱……子牙怎么办?”
子牙怎么办?这个带着我私奔过的男人,我要拿他怎么办?子牙,我怎么开口告诉你我的私情?
刚和子牙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个温存的男人。每天下班回来,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肉食和零嘴,满脸微笑地放下盛装了食品的袋子。他洗好手,就抱住我,咬着我的耳朵:“小橙子,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16年来,我承受着的不被认同在子牙这里打上了一个句号。我觉得,我是为子牙而存在着的。
就像兰若折腾了那么久,离婚结婚再离婚,最后不也是跟了一个男人离开了家乡P城吗?女人想要的归宿,无非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子牙上班的时间里,我收拾房间、看书和写字。子牙会把我的文字变成铅字,再得到一笔笔稿酬。钱不多,可是子牙和我都很快乐满足。他已经动笔写一个长篇,深夜还不肯缀笔。我帮他泡茶水,搓揉他的腰背。
这是我们最初相处的场景,我们更像亲人。
我到P城2个月后,子牙帮我弄到了一张身份证。
姓名:林子夜
出生年月:1980年4月26日
我不无兴奋地跳起来:“怎么弄到的,怎么弄的!”
“是假的啊。”
“啊……”
“糊弄下平常人是足够的了,其实我只是想买个身份给你。免得你老是在那里说自己身份不明……”
子牙买了一个身份给我。
正因为这个身份,我这辈子再无身份。几年后离开子牙,失去了少年狼,我成了一个空白的人。我分不清谁是我,我是谁,我开始了生命里另外的流浪和背叛。
子夜所谓的流离失所,其实是在接受命定的劫数。
没有终点,除非死亡。
4
兰若在机场的大厅里等人,她没有看到我。
25岁的子夜不再是16岁的橙子。我自己也辨认不出自己,辨认得出已经苍老的兰若,然则我看不到自己的苍老。
我站在她身边,看她疲倦的眼角和眉梢,看她修长的脖子上的折皱。唯一不变的是她眼神里隐藏着倔强,酷似我回忆中母亲的眼神。她们焦虑、忧郁、委屈、怨愤……
而我,也是她们的延伸,这个家族的女性的延伸。我知道自己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家族的共性,我们都是一样的,母亲、兰若还有我。
兰若等到了她要等的人,矮胖的老年华侨,他的拐杖敲击着地面,笑容慈祥。她搀扶起他,走向检票口。
我狠狠地叫了她一声:“兰若……”
仿佛她没听见,仿佛她又听见。她略略回了一下头,嘴角努力上扬着。
我目送她走向一个不属于她的国度,她身边的男人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一次博彩。她输不起了,她比谁都清楚这点。
我掏出包里的小圆镜,收拾好妆容。我的子牙出国深造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来了,他们拥上去。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人。子牙淹没在那堆人里面,他的样子模糊不可辨认。
我们追求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子牙和我。但是,我们失去了彼此。
他成了这个国家最有才华的青年作家之一,我是他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可是我,我要离开他了。
子牙啊子牙,我要离开你了。
22岁的子牙喜欢文字,他堆砌起它们,用情感的宣泄来填充平淡的生活。他写了很多的字,我是他第一个读者。我给他改错别字,改标点符号,改这个改那个,我对自己的更改那么自信。即使我越改越错,子牙也只是笑着接受。他俯在桌子上写字,数年后,我们拥有了第一台电脑的时候,他还是改正不了俯身的姿势。他是弯曲着的,这个姿势虔诚极了,是对文字的虔诚。我喜欢他的这个姿势。
他完成了生命里第一个长篇小说的创作,他对我说:“橙子,我很快就要名扬四海。”

第12节:双重的自我(4)

他好天真。
我点着头,我也好天真。我们抱在一起,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渴望能改变现状。他的怀抱温暖如许,我冰凉的手缠绕在他的后背,他的手缠绕在我的腰际。我们像两只大虾,弓着身子,寻求妥帖的抚慰。
他亲吻着我的嘴唇,局促不安。我的嘴唇很干燥,舍不得买一只润唇膏。我拒绝着,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贡献自己的嘴唇,而是我怕他会厌恶它的粗糙。我们感知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需要进一步的探求。
我强迫他停止,跑去厨房找那罐蜂蜜。粘稠的蜂蜜甘甜清凉,我把它涂抹在嘴唇上,忐忑地甚至害羞地躺回子牙身边。我的左手撑起自己半边身体,右手抚摩着他的胸口。我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他惊慌中故作镇静。他的手重新揽上我的腰,16岁少女细细软软的蛇一般的小腰。那双手渐渐有力起来,扣进我的皮肤。
我如此专注地吸吮着他的嘴唇,闻着他口中烟草的气息。
他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我们的呼吸声有如惊涛骇浪。我微微闭上双眼,他忽然跳下床去。他尖叫了一声,冲进卫生间。
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在这个冬天的夜晚。
我点上一支烟,开了窗,趴在窗台上吹着同样冰冷的风。
是北风吗?北在哪里?南又在哪里?
子牙,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安全而彻底地拥有彼此?
子牙走出卫生间,潮湿的头发伏帖着,他不太自在地笑笑。我说:“子牙,我学会抽烟了。”
他说:“橙子,我学会洗冷水澡了。”
“来,子牙,快指给我看,哪里是北方?哪里是南方?”
“傻瓜,南方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湿润而狭隘;北方吗?去北方需要跋涉遥远的路程,需要越过无数的山,那片土地干燥而宽厚。我们是要去北方的,我要带你去。那里的冬天很冷很冷,你怕吗?”
我扔了手上的烟头,扭头冲进卫生间,反锁上了门。脱光了衣服,拧开了花洒,仰头,跺脚,是一头发疯的小母兽。子牙敲打着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我的名字。我不管,我要证明我不怕寒冷。我完全可以跟子牙一样,为了守侯他,我可以吃任何的苦。
冷水渗透进每个毛孔,每个毛孔剧烈地收缩着。我咬着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我张开手臂,让冷水充分流经我的每寸皮肤。我要记住这感觉,忍耐着的寒冷和凄凉。
是的,凄凉。兰若说的对,我是凄凉的。可是兰若,我不害怕凄凉。我把身体裸露在冷水里,我没有恐惧和畏缩过。
子牙撞开了门,拿了大毛巾包住我不断战栗的身体。瘦小的身体,苍白的身体,虚无的身体,空乏的身体。他隔着毛巾抱我:“你傻不傻?傻不傻呀?”
“子牙……”我的牙齿“咯咯”作响,“你做的……你做得到……我……我一定也要做到。我不怕……冷,我要跟你……去北方。”
“你真是个孩子。”
“不是的……我……是你的妻子。”
他抱起我,抱起一只小猴子或者小婴儿那样。他的表情是可爱的,生怕他抓不住我似的。
我们再次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除却了对方,我们一无所有。
内心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改变现状。去北方,确切地说,我们要去北京。
北京,北京,北京。我梦见了北京,它是红色的,红彤彤的,火辣辣的。它不寒冷,火炉一样炽热。我出了很多的汗,我说:“子牙,你说谎,北京很热……火山爆发了……”
清晨,子牙拼命叫醒我:“橙子,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的身体滚烫得像个火炉!”
“北京是火炉……我不是……”
从此,子牙再不敢让我沾染一点冷水,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
我们不能生病,身体经不起折腾,钱包也经不起折腾。贫穷的子牙和子夜,潜藏在暗夜里的两只困顿的野兽,我们要健康地活着。每天,都要睁得开眼睛,拿得动写字的那支笔。还要,还要有足够的力气来拥抱彼此。
5

第13节:双重的自我(5)

关于身份的问题,我要求母亲给我一个交代。我幻想着自己亲生父亲的模样,他该是温柔的人吧。那么,他是不是也在P城生活着呢?他是不是悄悄在我身边藏匿着,而我没发觉呢?
母亲没交代,什么也没交代。对于自己年幼的女儿,她有足够的威慑力要求我闭嘴。
她掐掉了我幻想的线索,她干脆说:“他死了。你的父亲死了。现在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当他是你的父亲。就如同我把他当成丈夫一样。否则,我们只能是孤儿寡母。你要做没父亲的孩子吗?你不觉得那样很悲惨吗?我需要丈夫,你需要父亲。至于别的,一点也不重要。橙子,到你懂得这些道理的时候,你也就长大了。”
我12岁,刚刚确定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母亲的话于我就是乱线一团,千头万绪我不知从哪里开解。我去找兰若,至少我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是怎么死的,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
兰若一语道破:“你的亲生父亲叫查士德,谦谦君子,两袖清风。你母亲那般的性格,迟早会找机会让你们父女重逢。你安心等着吧,我的小可怜……”
13岁,我升了初中,遇到了班主任查士德。
他站在讲台上,藏青色的西装映衬着他白净的皮肤。阳光班驳地透过窗帘洒射在他手上,他捏着一根粉笔,刚劲有力地黑板上写他的名字。第一个是“查”,我没在意。第二个是“士”,我发出了一声惊叫。
他和新同学们一样都把目光转向我,他的眼光代替了他的话语。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是在对我说:“是的,橙子,我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别怕别怕,这个秘密只有很少人知道。”
我红着脸,他转身继续把名字写完。
血缘这个东西很神奇,我很相信他就是我的父亲。他是知道我的,他肯定在关注着我的成长。查士德!查士德!查士德!我在本子上写过很多遍他的名字。在我安心等待他出现的日子里。
他下了讲台,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停留了3秒钟。仅仅3秒,仅仅是3秒。我和他相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用血缘来感应对方的存在。
我的名字应该叫“查橙子”而不是“林橙子”。母亲应该是“查夫人”而不是“林夫人”。我们一家人应该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我和母亲应该是教师家属。所有同学都必须对我另眼相看,我的父亲是他们的老师。
我的老师是我的父亲。
我接受了这个现实,愉快而迅速。
如兰若所说,这一定是母亲刻意的安排。我去那所中学上课的第一天,她给我穿上了我最好看的衣服,帮我扎好头发。她亲手给我端了牛奶,看我把它喝完。她的眼睛里闪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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