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的面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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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他笑起来挺好看,只是额头上还有几颗青春痘。
“嗨,你也好。”我也对他笑。
“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便。”
他在对面坐下,“我叫于非凡,电机系一年级。你呢?”
学子呢!原来我还能吸引这样的小男生。我可爱地歪着头,“我叫杨仕儒,不是大学生。”
“那你是高中生?哪一所学校?”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幼齿吗?我摇摇头,“也不是。”
“那……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对不对?我可帮你补习。明年联考你可以报考,当我的学妹。”
我摇摇头,咬着吸管笑。
“她已经是个老女人了,不需要参加联考了。”
是他?我意外地看见笪尉恒突然出现在男生身后。
“什……什么?”男生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没,没关系。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请问杨小姐在哪里工作?”
“她没有工作。”笪尉恒替我回答。
“那……你住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找你?”男生对笪尉恒总是抢着回答很不高兴,还是看着我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笪尉恒又抢着说:“不可以。”
“你怎么知道?你是她什么人?”男生生气地质问。
“因为她住在我家,是我的母亲。”
面对一脸震惊的男生,我只好无奈地两手一摊,“他说的是真的。”
☆☆☆☆☆
笪尉恒大手捏着我的手肘,大步向电梯走。我只好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喂,慢点!”我刚买的细跟系带凉鞋断了怎么办?
他不理,大步地把我拉进电梯,按了地下一楼。电梯动了,他还是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试图挣脱,但挣不脱他钢铁一般的力量,“你已经彻底破坏我的行情了,还要怎样?”要不是对那个小男生没兴趣,我才不会任他破坏呢。
“你还有什么行情?”他回头狠狠瞪我一眼,电梯门一开,又拉着我大步往前走。我拼命迈动两只脚,还差点被他拉得摔倒。
“慢点,我的脚痛啦!”我可不想再旧伤复发,被困在床上。
他瞥一眼我的脚,脚步放慢了点,“脚痛还穿这么高跟的鞋?”
“好看嘛。”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怎么能不打扮得美美的?
他又回头瞟我一眼,“打扮得像个小女生似的,你以为自己几岁?”在一辆车前停下脚步。
“流行嘛。”这年头的时尚就是扮嫩,欧巴桑都穿着小可爱,露半截肥肚皮,嘟着油油的粉唇招摇过市。何况——“我还年轻得很,你没看见刚才那个男生想泡我吗?喏,你可以靠近一点仔细看,我的皮肤可是幼咪咪、粉泡泡,没有一点皱纹喔。”我凑上脸,让他看清楚。
他冷冷地哼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掏出钥匙开车门,“你还真爱招蜂引蝶的。”
“没办法,本性嘛。”我轻描淡写地笑嘻嘻,以气死他为目的,“谁叫我长得太美,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那个男生一定以为我是千年老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还这么年轻美貌。”
车门打开了,我还想再发几句高论,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塞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喂,太粗鲁了!”简直像个野蛮人。
笪尉恒绕过车头,开门坐上驾驶座,“对你这种人不需要温柔。”
“我是你继母!”当人儿子的至少应该放尊重点吧?干吗摆出一副教训不听话女儿的棺材脸。
“原来你还记得。”他扭动钥匙发动了车。
“当然记得,乖儿子!哎哟!”车子突然开动了,我的身子被向后一甩,撞在靠背上,“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要问。
“送你回家。”还是惜言如金。
“我现在不想回家,我还想再逛逛。”多逍遥一会儿,再回去迎接暴风雨。
“别想再招摇。”汽车驶出了停车场,驶上了大街,向着回山上的方向开去,“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怎么,我让你丢脸了?”
他冷冷地睨我一眼,干脆不说话,来个默认。
要真能让他丢面子,伤脑筋,那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坏心地想,最好能烦到他头发昏、心发狂,最后自动认输,以后乖乖任我摆布。不过,那好像不太可能,也不太聪明,最可能的结果是我自讨苦吃。不过,我早有我的打算,他如果以为我只会暗中给他捣点小乱,那就是太轻视了我。
☆☆☆☆☆
车子开在山路上。
“喂,我说了我还不想回家。”
他一言不发,直直地向前驶。
“你听见没有?停车!”他还是不理,我干脆斜过身子去夺方向盘,车子像醉汉一样,可怕地拐了起来。
“你疯了。”他大吼,紧抓住方向盘,想稳住方向,“放手。”
“我说停车!”我也在他耳边吼。
一辆砂石车惊险万分地从车身边擦过去,“吱——”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在路边停下了。笪尉恒表情吓人地瞪着我,“你不要命了!”
“谁叫你不停车,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家。”我才不怕他要吃人的眼神,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得出他拼命压住自己的火气不暴发出来。
“我要上山去看花。”我像个小女孩一样嘟着嘴。
没有声音,我偷偷从睫毛下看他,他好长时间都不发一言,也许在考虑要不要把我掐死,把尸体抛到山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突出,青筋也冒起来了。
我的心提着,不知道他会干脆不理睬我,还是给我一点点教训,好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权利任性。难道我这一险招太险了?
他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就在我以为他真的会动手捏住我的脖子时,他再一次发动了车子。
我悄悄看他,他双眼直视着前方,从侧脸坚硬沉默的线条,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向前方看,发现车子驶上了上山的路。
我的嘴角偷偷勾起,这个人,我真的弄不懂他。他和我认识的、知道的男人都不一样,甚至让我都怀疑起为男人下的定义来。他不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美色,也不想给我什么——金钱;他不贪图我的,也不许我贪图他的。他应该厌恶我、鄙视我,像笪尉芳一样,因为他对我的面目看得更多。可是奇怪,有时候,他对我却过于宽容了。
车子驶上了山顶,停了下来。
现在是大白天,这里空荡荡的,山顶的风吹走闷热的空气,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如果现在是繁星满天的夜晚,这儿就成了情侣的世界,树阴下,草丛里,随时会看到一幕幕甜蜜温馨或者火热激情的画面。“好凉快!”我夸张地伸个懒腰,迎着风张开手臂。
笪尉恒靠着车子,双臂抱在胸前看着我,好像在说:这下如你的愿了吧。
我微微仰起头,让风吹起我的长发,闭上眼。“真想飞起来。”我知道从他站的角度,我飞扬的长发,美丽的侧脸,一定构成一幅完美的图画。可是,舒爽的风吹在脸上、身上,真的让我产生一种要随风飞走的感觉。
好一会儿,我偷偷睁开眼瞄向他,他还是维持着不变的姿式,眼光越过我,看向前方的草地。
“哇!好美的草地,绿油油的好可爱。”我故意惊喜地叫,跑到那片草地上,踢掉凉鞋,光着脚踩着草皮。脚底痒痒的,真的好舒服,我发现我一点也不用假装,就发出了惊喜的叫声,“笪尉恒,快来呀,光着脚走在草地上好舒服喔。”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哼,不理我就不理,看我为你表演吧。我像只花蝴蝶在草地上翩翩飞舞,一会踢踢草皮,一会儿拔起一颗蒲公英,鼓着腮帮子吹起满天的小白伞;最后干脆倒在草皮上滚来滚去……我不时偷偷注意笪尉恒,他好像还是无动于衷。妖艳性感勾引不了他,难道天真清纯也吸引不了他?他到底对什么样的女人感兴趣?不会是胡静雪那种格格叫的肥母鸡吧?哼,我这个演员这么卖力,他倒干脆闭上眼,什么也不看,在太阳底下打起盹来!可恶!他以为我非得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吗?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我索性不再费心表演,放松地瘫在草地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看都不看他一眼。
柔软的草地散发着芳香的气息和泥土味,我翻个身趴着,贪婪地吸进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家后面那条小河边上的草地上,也闻到过这种气味。张嘴咬住一片草叶,嚼一嚼,满嘴是苦涩的芳香。
“你属羊,还是属牛,居然吃起草来?”
我抬头,笪尉恒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个讨厌的人,刚才叫他他不理,现在人家不理他了,他倒跑来了。我冲他翻个白眼,“你才属狗呢!”
“那就是懊恼得啃起土来了?”
我脸上发热,“要你管。”他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他以为我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会有多懊恼?好吧,不甘心是有一点,但懊恼,他还没那么伟大。
“知道吗?你有时的确是个好演员,可惜你闪烁的眼神总是暴露出你的别有用心。”他蹲下身子与我对视,“我恰好对人的灵魂之窗很有研究,所以你总是骗不了我。”
这个男人真可怕,怪不得我所有的伎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的弱点,勾不勾引得了他我根本就不在意,只不过是不甘心地再试一试罢了。“你是眼科医生?”我故意装作没听懂。
“你的眼睛又在闪烁。”他直盯着我。
谁理他,我可不想再讨论我的眼睛,身子一翻,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悠悠蓝天,舒展四肢。“是啊,大夫,我的眼睛有毛病,你给我治治吧。”
“你的病根在这里。”他一根手指指指我的心口,又点点我的脑袋。
“心脏病?脑中风?”我故作惊讶地叫,“我不会快死了吧?”
“你懂我的意思,别装傻。”
“人家才没你那么聪明。走开啦!”我挥挥手。他干吗非要追根究底呢?真讨厌。刚才还让人觉得暖洋洋的阳光,现在好像有点刺眼,晒得人皮肤也有点发痛。我用手遮住眼睛,“喂,去把我的遮阳帽拿来。”
“我有名字。别喂来喂去的。”
“尉恒乖儿子,去车上把我的帽子拿来。”
他又沉默了一下,我猜他一定又拿那种锐利的眼光瞪我了。“你这个顽劣的女人。”阴影晃动,我感觉他的高大身躯移动了,脚步踩在草地上,耳边有沙沙的声音。
我偷偷移开了手,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晃动,走到车子边,打开车门,弯下腰,把头探进去。我偷偷笑了,心里也有这阳光下的青草地的味道。
一顶帽子突然盖在我的脸上,帽沿碰痛了我的嘴唇。
“粗鲁男!”我的嘴角微微上勾,“为淑女服务就该斯文点。怎么,不甘心?”
“你不是淑女。”
“不管是不是淑女,嘿嘿……”我得意地笑,就算我是荡妇好了,也是他的“妈”,好歹他也得尽点“孝心”吧?
盖在脸上的帽子突然飞走了,我急忙伸手去抓,帽子却已经飞到了他的头上。“喂,那是我的!”
“借我戴一下。”
什么借,分明是抢!一个大男人戴着女人的遮阳帽像什么?滑稽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阳光那么烈,我的皮肤会晒黑的。”
他斜睨我一眼,“我也怕晒黑。”
“你皮粗肉厚怕什么?反正不晒也够黑了。”他古铜色的肌肤一定是阳光的杰作。
他不理我。
不给我算了,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干脆翻过身闭上眼。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不想争,不想斗,只想享受这阳光、青草和暖风。
一道阴影挡住了晒得我的脸有点发烫的阳光,我的眼睛睁开一道细缝,从睫毛间看着他坐在草地下,用身子为我挡住阳光。他戴着女帽的样子仍然令人好笑。
他的头微微一动,我急忙闭紧眼睛。阳光不再照在我的脸上,但好像照进了我的心里,照得眼睫上凝成了新露。
☆☆☆☆☆
我做了很久没做过的梦,梦里有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有和煦的风和淙淙的流水,我松散着发辫在后山坡上跑,追逐着,想抓住一束跳跃的阳光。银铃似的欢乐笑声在山坡上回荡,那是我的声音吗?
“小如,吃饭啦!”坡下传来慈祥的呼喊,那是谁?
“来啦!来啦!”我也向坡下喊,甩开脚丫往山下跑。好像看见冒着热气的米饭和空心菜,口腔里口水快要溢出来了。
“吱呀——”我推开摇摇晃晃的木板门,老旧的木桌上,饭菜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我走到桌前,伸手想拈一根空心菜,可是桌上精致的餐盘里,有神户牛排、俄罗斯鱼子酱、龙虾、鲍鱼、鱼翅、香槟……满桌的山珍海味,餐垫上摆着银制的刀叉,象牙的筷子,我突然觉得没胃口,不想吃了。
我绕过餐桌,想要找到什么人。走在铺着华丽的地毯的长廊上,数不尽的房门一扇一扇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我打开一扇门,喊:“有人吗?”布置精美的房间空无一人。
“有人在吗?”我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看见一个又一个精美华丽的房间,却找不到一个人。
“你在哪里?”我想哭,我知道我要找到一个人,却忘了他是谁。我只是拼命地在没有尽头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