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中)-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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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睡在他旁边,可不是睡在他身边,更不是睡在他的怀里!
难道真是太累了以至于睡得头昏脑胀了?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不习惯跟他这么靠近,我起身想要站开一点,却又被他拉住头发给拽了回来,
「你在叫谁?!」
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来跟我挑衅,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惊讶出现在愤怒之前,一把摔开他,我压抑住随之而来的杀气,冷冷地说道:「想死的话就早说,不要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挑战我的耐性!」
沈静被我一推之下牵动伤口,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吸了口气,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仍是满脸怒容的继续对着我质问道:「你在叫谁?你说的师兄又是哪一个?!」
「师兄只是师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凭的又是什么,想要来管我的闲事?!」
奇怪於他对於这个问题的执著,我忍不住压下怒火问道。我的师兄是谁,与他何关?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反常的样子?!
沈静闻言也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没道理,自嘲一笑,不希罕似的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能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却一下子暗淡下来,染上了一种说不山来的迷惘失意,与一向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大不同,不过只要他能恢复神智把蛮族赶走就好,他在想什么却都跟我无关,懒得再理他,我一转身向外走去,沈静虽然陷入沉思之中,却还是一下子就察觉了我的动作,问道:「你到哪儿去?」
「去找吃的东西。」
已经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我会放着他不管?头也不回,我没好气地说道。只觉得沈静的视线像是一直跟著我—;样,直到洞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去掉,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清晨空气清新偏凉,呼出的气都成了一团团的薄雾,山谷中长年没有人来的缘故,有树的地方落叶都积了约有半尺多厚,冬天里百花凋零,但还是有松树的绿做为点缀,湖水的颜色也偏於淡绿,有的地方结了一小圈的冰花,微波荡漾,怪石排列在岸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很难想像这等出离尘俗的美景是在京城的近郊,只是现任这个时候,淡淡的苍凉多於平时的秀美。
一切只是因为冬季,
疲劳像是去了一大半。天边露出朦胧的亮色,新的一天又要到了。现在只怕京城的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吧,不知道最後会死多少人。
如此乱世,偏安在这里虽然非我所愿,但是对著这等美景,却也算是别有洞天。
可能是长年没有人来的缘故,水里的鱼又大又肥,我折了一根长树枝,对著有水泡的地方挥了几次之後,串上来的鱼已足够我们两个人吃,回到洞内窜在架上,不—;会儿整个山洞就飘满了诱人的香气。
如果能让剑琴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烤鱼,只是用想的都是—;件乐事,可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平安到达卫家庄,什么时候才能把蛮族驱出中原,再跟他们相见,那个时候,信兰威远一定能长得跟我一样高了。
虽有惆怅,但是想著再跟信兰威远剑琴重逢时的情景,我仍是忍不住有了一点笑意,如果现在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沈静而是他们……那可该有多好!
沈静忽然有点闷闷地说道:「楚寒,你再这样心不在焉,鱼可就全都焦了。」
恍然回过神来,果然先烤的两条鱼一面都已经变得发黑,这样的美味被我弄成这样实在有点可惜,幸好还可以送给沈静,我用树枝把黑的地方刮掉,堂而皇之地递给他,倒也没有觉得太大的愧疚:「给你。」
我烤东西还能算他—;份,本就是他不该有的福气了。只是凭他七王爷高贵的身份,想来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沈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再想想却又闭上了。按过鱼低著头吃了半天,脸色黑了一半。
「沈静,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对吧?」我问道。
这里在无争小庙附近,来到这个绝地也是他的主意,知道悬崖底下有水潭的人,不会不知道该怎么上去。
沈静皱了皱眉,看上去满心不悦:「你就这么急著要出去?」
「你不急?」这种紧要关头,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京城安危也与他的利益息息相关,我不信他会不在意,窝在这个小山谷里看我的脸色想来更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怕你梦寐以求的皇位被别人给抢跑了?」
「那也要他们抢得成才行啊。」
沈静轻轻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话里面却是狂意十足,眼中更是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的好,」看不惯他那种张张狂的样子,我哼了一声:「就如卢陵死前曾经说过的,天下事并不能尽如你所愿。早晚你会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只靠权力就能到手的……也或许以你的为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吧……」
对於这样心狠手辣的沈静,我有一丝的不确定。
如果真能那样,反而倒是他不配有的福气。
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当师兄们死去的那一刻我已经很清楚了。很多东西,都是想要而不可得,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自然就会是另一种幸福。
本以为沈静会出言反驳我,谁知他却奇异地沉默下来,好半天才说道:「得不到的东西……你指的是什么?」
话里隐隐带著探询的意味,我失笑:「楚寒才智平庸,可不敢来做你七王爷的师父。每个人挂心的东西都不相同,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是能让你痛苦了……要是有—;天你得不到皇位,大概就能明白了吧。别的人你不在乎倒也没什么,沈渊不是普通人,你把一切都交给他,就不怕他抢了你的皇帝梦?」
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想刺激他小小地出一口气,我问出自己的问题,沈静却是丝毫都没有担心的意思:「在我所有的兄弟当中,只有三哥才是对帝位最没有兴趣的一个,我相信他。」
「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人能让你相信。」
我的意外货真价实。知道沈渊跟沈静关系不同寻常,但是还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地步。
「我也相信你啊。」
沈静说的半真半假,只有鬼才会信他!我没好气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你还没有说该怎么上去!」
「虽然我相信你,但还是怕你会在这个时候抛下我,所以等我伤好了,一定就告诉你秘道在哪儿。」沈静熟悉的狐狸一样的笑又回来了。
「随便你好了。」就算他告诉我出口,要是他的伤没有好,带着这样一个大麻烦上路,只怕活下来都会很艰难。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把衣服脱了。」
「呃……」沈静眨了眨眼睛。
我恨恨地说道:「我要给你重新裹伤上药!」
他的伤虽重,经过我昨夜那样为他打通经脉之後,已经能够自己动手,能做的事不做,难道还想要让我来侍候他不成?
「……哦。」
似乎有一点点的失望?沈静慢慢地一件一件把衣服脱下来,看着他可以跟蜗牛媲美的速度,我失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你那样龌龊的人,对男人也能有兴趣,还会想出那样的刑罚。」
我说得并非毫无怨气。
沈静正在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突然说道:「你……很在意那次的事?」
「当然。那种事只要是男人就不会不在意吧?我又不是你那样的变态……你要是有兴趣,就自己来试试看好了!」
我没有好气地说道,真难为他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沈静没有说话,盯着熊熊跳动的火苗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拿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旁边的灰烬:「楚寒,如果一个人伤害了你,你会不会有原谅他的一天?」
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给找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我想了想说道:「看哪种了……比如说是你,我就绝不会原谅。」
我说的是实话。
可惜命运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事实却是我必须要救这个天下至恶的男人的性命。如果真有所谓的公平,那么不管怎样他都不应该会有好下场才对,被他害死的卢陵飞雪要是有灵,也都不应该放过他啊。
看着他满身大大小小的伤,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沈静,这里也算是你害死卢陵的地方,你现在这么凄惨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被他们给诅咒了呢。」
「……」
沈静默然半晌不语,眼睛像是一下子被抹上了一层烟,黝深灰暗,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却又如同被风吹过的火把一样,沉暗之後却突然变得亮了起来:「他活著的时候我都不怕,死了之後我怕什么?楚寒,你很恨我吗?」
我恨他竟会让他这么高兴?奇怪於他情绪上的激动,瞪他一眼,我淡淡地说道:「不,我不喜欢你,可我也懒得再去恨你……虽然如果时机允许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杀了你。」
第二十章
我也曾经陷在仇恨的泥潭中无法自拔,但是幸好有信兰剑琴威远在我身边,现在我已经从那个只会给人带来痛苦的地方脱离开了。
被留下的,只会是自己看不开的人。
沈静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他看上去有些沮丧与不可置信,喃喃说道:「你不恨找,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我微笑:「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恨你呢?以你的身分为人,的确都会有很多人围在你身边,但是那并不代表其中就一定要有—;个楚寒,我也绝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像你这样的人身上啊!」
「你……」沈静瞪著我看,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这个人一样,久久失控的眼睛才渐渐恢复清明,却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整个山洞中一时都是他的笑声,看着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我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这样子笑,你的伤口就不疼么?」
「怎么可能不疼?」沈静的手捂在了腹部伤口上。
「那你还笑?」
「……」沈静止住笑声,沉默半晌,眼睛暗了暗,长叹说道:「得不到的人是吗?原来我真的是被九弟那个家伙给诅咒了呢……算了,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早则七八天,迟则半个月。」
捺下自己的好奇,我回答道。
听沈静的意思,竟像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人力注定无法胜天,我能想像得出将来沈静会遇到他得不到的东西,办不成事情的情形,但是要是真如卢陵所说的那样,沈静真心真意地爱上一个人,却是绝对无法想像,也无法相信的事情。
他的事跟我无关,只要不是剑琴,那就好了。
沈静凝神想了想,说道:「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五天之后,我们就走吧。」
「只要你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够撑得住,我当然是越早越好。」
虽然有点诧异於他会这么著急,但是我也在为京城那边的战况忧心,要是能快一点回去,我倒是不在乎他朝令夕改。
多用了几分心思仔细地把伤口裹好,皮肉之伤换药的时候不可能没有疼痛,抬头看沈静,他却像是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一样,反而笑吟吟地看著我,露出很开心的样子来。
这人真的很爱面子!
尽管我心急如焚,剩下的四天倒也不是那么难捱。山谷中美景多多,总是能让我想起无忧谷来,虽然要是没有沈静待在一边,我会过得更加惬意一点。
沈静不像我能天天到处走动,天天待在洞内东描西凑,倒是画了—;幅京师的地图出来,我每次回来都见他在对著地图呆看,眉头皱得紧紧的,接下来找们的对话十句话倒有九句是跟出去后该如何才能打赢这场仗有关。
可是北蛮的兵力实在太强,京城再往南就是有名的南安河,冬天里水势也不见丝毫减小,只要凭河据守,就算是有救援的军队能赶到,—;时半刻之间渡不了河,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坐拥孤城,如何能支持得过去,又如何能够退敌,我们商量了几次,只是始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局势好到什么样子,又或者是糟到什么地步,事未临头,谁都无法把定论下得太早。
如此五天时间转眼即过,沈静除了想事情之外,再有一项奇怪不过的举动就是总喜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盯着我看。表情诡异者有之,长吁短叹者有之,咬牙切齿者又有之,有时候想得入神,拳头被握得嘎嘎响,看着像要把谁抄家灭门,跟我的视线一对,却又顿时变得垂头丧气,像只不小心落水的狮子狗—;样。
最古怪的一点就在於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偷偷摸摸地看我,害我睡觉的时候都有被什么猛兽紧追不放的感觉,平时我看回去的时候,他却又忙不迭地避开了。
我一来没有兴趣,二来没有打落水狗的习惯,虽然奇怪,也就随他去了。
他的体质不错,又出人意科的能吃得了苦,虽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但是五天的时间下来已能行走自如,甚至能略微用上—;点武功,如果不动手只是看外表,相信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虚弱来。
第五天一早,我跟在他的后面来到了湖边的一块大石旁边。
山石嶙峋,一棵落光叶子的垂柳斜斜的倚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