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兰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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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已找到多情剑忘尘的行踪。”
“杀了他!”
“魔皇,忘尘十分狡猾,要杀他不是容易的事,一旦让他起疑,要掌握他的行踪更困难了。”
“嗯……”
“不如魔皇设下阵局,属下将之引来魔门阵倒时任他有再大能耐也插翅难飞!”
“好!哈哈哈!兰心,本皇果真没有看错人!”
邪剑兰心御兰芳,在魔弦皇心中是继承魔门阵伟基的不二人选。原本魔弦皇的霸业只要传给唯一的爱子冉烟,谁知冉烟对魔门阵非但不屑一顾,更选择独步江湖,不管魔弦皇对他如何宠溺,他对这位魔父始终怀着一分排斥与憎恶,原因很可笑,冉烟貌美如仙,而魔弦皇面陋如鬼魅。魔弦皇后继无人,十几年前自西域救回一名伤重少年,看中他是习武之材,魔弦皇便予以栽培,纳为秘密武器,成就今日的邪剑兰心。
十多年来,御兰芳仍保有昔日贵族之气,对魔弦皇,他是忠心不二、鞠躬尽瘁。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魔头,在他心中却有如再生父母的重要地位。
若不是魔弦皇,他早已随着他毁灭的皇室,葬送在那片无垠黄沙之中了。
西域故土总在午夜梦回索绕在他脑海,如今却被一双璀璨星眸取代。向魔弦皇提出将忘尘引来魔门阵,其实他私心只想借此接近舞沐衣罢了。
忘尘与舞沐衣是何关系?从不曾听闻忘尘身边有过红粉知己,为何他与舞沐衣这般熟练?
御兰芳回到自身楼房,凝望窗外漆黑夜色。
舞沐衣,你居然仅一眼,就慑走了我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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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宫主对忘尘解救之恩了然于心,逃过死劫已教他够兴奋的了,能请到忘尘留在天道宫作客更教他得意。青龙派、中极门一夕被灭,已在江湖上传了开来,天道宫主心有余悸,更加殷勤地款待这位贵宾。
“宫主实在无需大费周章,忘尘游荡惯了,如此豪华礼遇实在受之不起。”
“公子客气了,若非公子及时出手相救,天道宫此时已不存在。”
天道宫主特地设下酒宴,铺张华丽的排场。真教忘尘难以适应。一旁的舞沐衣更是绷着一张脸,一点好脸色也不给。
她真不懂为什么他要把她带来这里凑热闹?这天道宫主来免也太夸张了一点,请个客而已,有必要摆流水席吗?
“正道危机意识淡薄,自立为王,自扫门前雪,难怪邪教得以趁虚而入。”舞沐衣受不了天道宫主的阿谀奉承,冷冰冰的启口道。
天道宫主脸色一僵,十分尴尬。忘尘倒是开怀一笑,笑道:“舞姑娘真是一针见血啊!”
舞沐衣冷哼了声。
“可不是吗?若人人自危,团结抗恶,岂有让邪教坐大的机会。”
天道宫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见忘尘非但不反驳,还附和似的点头饮酒,他就算难堪也不敢表示意见了。
一名家仆匆匆而来,神色慌张地向天道宫主呈报。
“宫主,不好了,少爷他昏倒了。”
天道宫主一惊,随即起身。“公子,真抱歉,恕我失陪。”
“请!”
天道宫主立刻离席。
忘尘笑着别过头看向一副事不关己的舞沐衣。
“神医打算见死不救?”
“我己经不是神医了。”舞沐衣无动于衷。
“不是神医,至少还是个大夫、宫主就这么一个幼子。侧隐之心人人皆有,何况是行医济世的大夫。”忘尘依然带笑。
舞沐衣态度依然。
“我既已封医,便不再是大夫,何况小少主只是染了风寒罢了,死不了。”
忘尘的笑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在沐人堂,你也这样对待你的病人吗?”
她睨了他一眼,寒声道:“我会说的更难听。不医他,因为我己确定少主病情无碍,是宫主小题大作,宠溺过度。”
“爱子心切,情有可原。”
舞沐衣冷笑了声。“少主体弱多病非习武之材,宫主还对他寄予厚望,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走江湖的,连无辜的下一代也要拖下水。”
忘尘轻轻摇头,啜了一口酒。“你实在太偏激了。”
舞沐衣秀眉一挑。“偏激?我不医少主是救他,免得他健康痊愈后又被迫学武,自小就被推入武林漩涡。”
她对江湖的成见还真不是普通的深。忘尘几乎要叹气了。
“但他只是个孩子。”
“就因为他只是个孩子,所以才要及时拉他远离是非。”舞沐衣回道。
忘尘深深地望着她。“你离题了,姑娘,现在他是病了,需要人医治。至于将来他会不会踏入江湖是他的命运,不是你我可以作主的。”
舞沐衣瞪起美目。“这么大一个组织,难道没有像样的大夫吗?”
“再厉害的大夫,在神医面前也成了庸医。”
她怎么听不出这句话是在褒她?
“你可以明说你看不惯我的作风。”
“非也。”忘尘笑的有些无奈。“你发过誓不再治病了。”
“我忠于承诺。”
忘尘径自饮酒,笑中带嘲,舞沐衣不禁蹙眉。
“那是你的原则问题。”他为自己斟满了酒,语若柔水。“他……只是个孩子……”
舞沐衣瞪着自己眼前的美酒佳肴,倏地起身急奔而去,众人无不傻眼。这名美丽的女子当众给宫主难堪,又和忘尘公子你来我往的顶嘴,这会儿连面子都不赏就愤而离席,怎不教人讶异。
反观忘尘,他依然浅尝美酒,依然柔情带笑,好像没什么能震动他的情绪似的。他的情绪从没人察觉得出,他自己却很明白,此刻他心中不只是一种情绪而已。
天道宫主此时回来宴厅,见气氛有异,不解地对忘尘问道:“舞姑娘呢?”
“走了。”放下酒杯,他也起身。“我也该告辞了。”
天道宫主一吓。他一走,不就没人确保天道宫的安危了?!
仿佛看出他的惊色,忘尘不禁冷笑道:“宫主艺冠群伦,区区邪派想必不足为惧。”
天道宫主微怔,干笑了声。“公子过奖了。”
忘尘向他道别,走到门前又回过头笑道:“我救了你一次,不代表危机已除,请宫主自危!”他向他点头致意便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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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离开天道宫的舞沐衣内心愤慨不已。对!她本来就不仁慈,本来就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她的古怪是出了名的,她的刻薄更是!他凭什么一副救世仙人的模样来讽刺她?!她宁愿他口不择言,也不要他以那种又柔又惋惜的口语拐弯抹角地指责她的无情。
更气人的是,她在乎他说什么有何用?对他的口气眼神那么在意做什么?他和她原本就互不相干,多日来她摸不透他的行踪、他的目的、他的想法,却把自己弄得矛盾复杂,她从来不是这样的。
过去,她的重心只有裳儿,只有好好维持沐人堂的责任而已;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谁来同情她?她又何需对谁有情?
彩霞漫天,她迷失在这黄昏的街,茫然地走着,不知要往何处去。她颓然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掩住了困倦的脸。她的心情从不曾如此沮丧过,那瞬间好像什么都是空的。最爱的亲人,不知道在哪里?最深的仇恨,敌人也不知何处?唯一的避风港,也付之一炬……最可恶的是,他居然真的让她一个人流落街头……
“舞姑娘。”轻柔的口吻送来一阵温暖,渗着芬芳的香气。
舞沐衣一抬头,见到炫烂的彩霞被落在他肩头,在他身上辉映成夺目光芒,刹那间,夕阳都羞涩地隐没在山头,只留天际璀璨的彩芒贪恋地索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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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高级酒馆充斥着琴声乐曲,独立窗台的雅座内,对饮的贵客仿佛与这热闹酒楼无关般隔离世外。
“舞姑娘为何面带愁容?”
有吗?舞沐衣漫不经心地望着残霞尽褪,初暮攀檐。景色是美的,他的口吻是柔的,怎奈她的心却一片萧瑟。她居然如此轻易就让人看出她心中带愁。
御兰芳以一种直接而热诚的眼神直视着她,仿佛眷恋着人间至宝般的欣赏着,他太坦荡的注视,教她只能把目光投向华灯初上的夜色。
随待一旁的剑僮为两人斟酒,舞沐衣抬眼看着这名必恭必敬的忠心小僮。
“何必如此拘束?一起坐吧!”
御兰芳一笑,朝他点头。剑僮微惊,却摇头道:“不,我习惯站着。”
舞沐衣看向御兰芳。“你们主仆的关系非得这么紧张吗?”
剑僮赶紧回道:“舞姑娘,小的是服侍公子的奴才,不得放肆。公子从不曾视我为仆,是我坚持不得越矩。”
舞沐衣习惯性地挑了挑秀眉,此举让她更添一分野性,御兰芳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她。
“那我是不是也该站着?”
说着她就要起身,御兰芳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舞沐衣一怔,御兰芳这才赶紧收回手,笑的腼腆。
“失礼。”
这么客气,害她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剑僮不安地对御兰芳道歉,御兰芳一笑置之,并无责怪之意。对剑僮而言,他不只是主子而已,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王,就算王国不再,却贵气依然,他早已决定一生都要奉他为主了。
“为何不见忘尘公子?”
说到他,她就一肚子火。她冷冷回道:“我非跟他走在一起不可吗?”
“当然不。”她不会知道此刻他心中有多么惊喜。“只是姑娘只身在外,难免危险。”
他会管我死活才怪!舞沐衣悻悻然地说:“忘尘公子身系武林大任,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不妨碍他行侠仗义。”
怎么听来她对他有很深的怨似的。其实也不然,她说话本来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只是路上无人随行,实在落寞。”他意有所指。
“你的剑僮忠心耿耿,寸步不离的,怎会落寞。”
御兰芳一笑。“你真是我所见过最独特的女子。”
那又如何?她把这话写在脸上。
“舞长空,沐晚风,漓江月影照罗衣……”柔声吟道,他眼中尽露柔情。
舞沐衣愣住了,也脸红了。他的注视太逼人,也太迷人了,被他这样凝望着,她居然不知所措。
舞长空,沐晚风,漓江月影照罗衣……真美,真令人陶醉!醉了吧,所以他们居然没发现隔壁孤独的身影,品着无味的酒,啜着那陶醉的气息。
这样美,谁能不醉?!忘尘居然首次品尝到酒原来是苦涩的味道。这样不是正好吗?或许这是天意啊!御兰芳是人中之龙,他对他惺惺相惜,实不愿见他人歧途,也许……她能改变他,不是吗?
怎么这酒,却愈尝愈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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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僮终于领命先行告退了。御兰芳说服了舞沐衣今晚暂住此楼,趁着夜色,他邀她漫步城外,在一处幽静江边赏月。
“舞姑娘今后欲往何方?”
舞沐衣不知道,她有些迷惑地在江边坐了下来,摘了一根芦苇。
“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四处寻找裳儿的下落。”
“无家可归……”御兰芳喃喃自语,深幽的眸子望向水的另一头。在遥远的地方,夜幕掩去了山峦,却清晰可见星斗漫天,他的眼神此时迷幻了起来。
“兰公子……”舞沐衣仰起小脸看他。
御兰芳低下头与她四目交接,她明亮的眼睛,像极天上闪烁的星钻,他迷眩其中。“你去过西域吗?”
舞沐衣摇摇头。御兰芳又将目光投向天幕。
“那儿的星辰很美,我经常如此仰望星斗。”
舞沐衣站起身看着他俊逸的侧脸。此时他眼中有另一种神采,仿若惆怅。她头一次如此安静的听人讲话而不顶嘴。
“我生长的地方是一片绿洲,虽比不上中原的幅员辽阔,也无中原物产丰富,对我而言,那却是世间最美丽的地方。”
她很想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仙境,但她还是没开口。此时静静地听他的声音,感觉十分醉人。而他,也头一次想将这样的情绪倾诉。
“那是个自给自足的不知名小国,很小,也许没江南一半大,四季如夏,常有暴风沙侵袭,也经常遭外域民族侵略,但,那毕竟曾是一片国土,是我黄沙漫漫的故土……”
听起来,那个地方似乎已不复存在。
御兰芳低下头看她,脸上仍漾着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