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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彩霞满天 1057-第8章

小说: 彩霞满天 1057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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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书培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瞅着父亲,好久好久,他们父子二人,相对凝视,彼此在彼 此的眼底,去阅读着对方的思想。然后,乔书培低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乔云峰说,深沉而诚挚的望着书培,语重心长的 说:“忘掉殷采芹吧!”
他震动了一下,不说话。
“答应我,书培,”乔云峰继续说:“永远不要为情所困,永远不要为情所苦。尤其, 决不要为一个女人,付出你全部的感情,那会使你整个精神生活,面临破产。”
他凝视父亲。“你破产过吗?”“是的。幸亏我有你,从你身上,我又一点一滴的积蓄 起来,现在你是我的全部财产了。你——会不会再让我破产一次呢?”他深深的瞅着儿子。
乔书培感动而震撼了。他望着父亲,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爸爸!”于是,他们父子 之间,再也不谈这件事。而乔书培呢,他开始“努力”的去“遗忘”殷采芹,反正,她不再 来信了。反正,她目前的行踪何处,他都不知道。反正,他的功课已经越来越忙了。反正, 他和殷采芹,原也没有进入到什么“情况”,反正,他马上就要联考,功课已经压得透不过 气来。
这样,直到他高中毕业,直到他已考完联考。直到放了榜,他考上师大艺术系。就在他 和父亲准备着他的行装,就在他要去台北就读的那最后一个假期,殷采芹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那天黄昏,他一点心理的准备都没有,整天,他都幻想着台北的大学生活。白天,他办 了许多事。黄昏时,雅丽忽然来找他,把他拖出家门,她神神秘秘的递给他一张纸条,他还 以为是小胖托他办什么事。小胖没有考上大学,即将入伍受军训。他毫不在意的打开纸条, 那熟稔的、娟秀的字迹就一下子跳进了他的眼帘:“晚上八点钟,我在岩洞前面等你。”
他惊跳起来,一把抓住了雅丽。
“她回来了?”他傻傻的问。
“当然哪!否则谁写给你的条子?”雅丽笑着说。
“她住在什么地方?白屋吗?”
“白屋还能住吗?你越来越傻了!她……暂时住在我家。”
“暂时?她一个人回来的吗?她妈妈呢?”
“啊呀,你把问题留下来去问她吧!”雅丽急着要走。
他又一把抓住了雅丽。
“等一等,为什么要到晚上?我现在就去看她!”
雅丽按住了他。“你还是听她的安排吧!急什么呢?三年都这么过去了,三小时还等不 了吗?”等不了吗?三小时都等不了吗?那确是世界上最难捱的三小时!他根本一分钟都没 有迟延,握着纸条,他就径直来到海边,坐在那熟悉的岩石上,那岩洞就在身后,他坐在那 儿,用手托着下巴。整整三小时,他像根老树,像块化石,像那岩石的一部份,他动也不 动,只是坐在那儿,看太阳沉落,看彩霞满天,看暮色来临,看海鸟飞翔……看夜色不知不 觉的降临,看月亮不知不觉的升起,看海面不知不觉的洒下了点点星光……忽然,像受到什 么神秘力量的牵引,他蓦的转过头去,于是,他看到了她!她站在海边,无声无息的站在海 边,正默默的对他这儿注视着。她穿了件白色碎花的软纱衬衫,同质料的大裙子,披着一头 如云长发,伫立在那月光下的沙滩上。海风卷起了她的衣衫,舞动了她的长发,她身长玉 立,衣袂翩然。如诗,如画,如梦,如烟,如雾,如仙,如幻……如海面幻化的仙灵,如月 光织成的幻影……他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傻傻的对她凝望。她也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儿, 遥望着他。他们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走下了岩石,一步一步的,他往她那儿缓 慢的移过去,移过去,当他走近了她,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步路的距离,他站住了。月光清 晰的照射在她脸上,三年!三年的时间,把一个少女变成了仙子,把美丽已化为神奇!她双 眉入鬓,双目如星,那流动的眼波,那长而微卷的睫毛,那粉红色的双颊,那小小的、颤动 的嘴唇……他看着,靠靠靠靠靠,不信任的看着,从她的头发,看到她的脚尖。她也同样在 看他,那盈盈如秋水的眸子闪烁着幽柔的清光。然后,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投进了他的怀 中,他紧拥着她,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嘴唇就紧贴在她那柔软、细腻、而湿润的嘴唇 上了。
虽然,他们从小娃娃的时代就已经认识,虽然,他们已经共同在海边度过不知道多少黄 昏,虽然,他们也为了彼此而付出了代价,虽然,他们也因相知相许而引起过轩然大波…… 但是,他们却直到如今,才为彼此献上了自己的初吻。
那是怎样晕眩的一刻呵!天地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才混沌初开,生命之火似乎在这一刹那 间才熊熊燃烧,大海狂涛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才翻滚汹涌,心灵与心灵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才撞 击出火花……他呼吸炙热,心脏狂跳,周身的血液,像海浪般在喧嚣奔腾。终于,他抬起头 来,用双手紧捧着她的面颊,他贪婪的、逡巡的注视着她,昏乱的低叹着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怎么可以!”
她在他的埋怨下微微悸动。
“怎么样?什么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美!怎么可以这样子迷人呵!”他低喊着。“你怎么可以三年没有 踪迹,然后忽然从海底升起来一样站在我面前!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子把我捉住!让 我浑身像火似的燃烧起来!”
她闭了一下眼睛,那两排睫毛密密的垂着,微微的颤动着,有水珠逐渐的浸湿了那睫 毛,于是,他飞快的把嘴唇压在那睫毛上,吮去了那两滴露珠。然后,他把她的头紧拥在胸 前,用他那男性的、有力的胳膊,把她紧紧缠住。他的嘴唇埋在她鬓边的黑发里。“不许 哭,绝对不许哭!”他说。
“是。”她低应着,像个听话的孩子。
他们又紧贴了一会儿,然后,她抬起头来,他们再度彼此打量,彼此注视。“你长得好 高好壮了!”她低语。“我喜欢你的头发,以前,我不知道你有这么浓密的头发!”
“毕业以后才留的。”他说。用手捞起她那随风飘飞的长发。“你呢?这头发好像留了 好多年了。”
“两年。”她说。“两年?”他扬了扬眉毛。“修女许你留头发吗?”
“修女?”她怔了怔。“我早就不住在苏澳了。”
“哦。”他被拉回到现实,用手挽住了她的腰,他紧搂着她,肩并着肩,他们沿着海 岸,向岩石那儿走去。“快告诉我,”他说:“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你住在什么地方? 你妈妈呢?还有——你没有考大学吗?我找遍了放榜名单,都没有找到你的名字。”“你有 多少问题?”她问。
“几百个。”他们走到岩石下面,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她依偎着他,用手抚 摸他的手,爱怜的,温柔的抚摸着他手背上的筋络,喃喃的说:“师大艺术系!我早知道 的!你生来就是个艺术家!在你给鹅卵石、松果、贝壳漆油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艺术 家!”她拿起他的手来,用自己发热的面颊,紧依在那手背上。“我喜欢你的手!”“你喜 欢我的头发,你喜欢我的手,”他失笑的说,“不喜欢我的人吗?”她抬起眼睛来,热烈 的,宠爱的,崇拜的看他。天哪!他重重吸气,这醉死人的眼光!
“我喜欢你的头发,因为它是你的一部份,我喜欢你的手,因为它是你的一部份,我喜 欢你的……”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一切的一乔乔乔乔乔一切……”
天哪!这醉死人的语气!这醉死人的温柔!他重新拥抱住了她;天哪!这醉死人的、女 性的胴体!他放开她,坐远了一点,对着那潮湿的,新鲜的,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深深的 呼吸。“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他说:“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这三年!”她叹口气。“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爸爸在牢里,哥哥失踪了。”“失踪 了?”“反正,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我跟着妈妈,过着小家小户的日子,倒也平平静静 的。当然,一切不能和在白屋里的生活来比了,不过,总算还过得去。”她忽然住了口,痴 痴的望着他。“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最起码,今天晚上不要谈。”她把身子挪近了他,呆 望着他。“你爸爸好不好?”
“很好。”“一定更反对我了?”她说。
他微微一凛,心头有阵乌云飘过。她立即摇摇头,脸上涌出一个好动人好动人的笑容。 “不,不,我们也不谈这个。”她说。笑容在她唇边漾动。“你听过海鸟唱歌没有?”“海 鸟会唱歌吗?”他惊愕的问。
“会的。我后来天天在港口听海鸟叫,原来它们也会唱歌,歌词很简单,老是重复着同 样几句话。”
“那几句话?”“寄技技,去热热,寄也不能技,去也不能热!”她用海鸟似的啼声, 轻轻的说着。月光下,她的面颊上浮着淡档的哀愁。他瞪着她,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她,觉得 自己简直不能呼吸了。他立即体会到她那份狂热而无奈的深情,领略了这几年来她那份“欲 寄无从寄”的惨切。于是,他骤然又把她拥进了怀里,带着贪婪的甜蜜,疯狂的甜蜜去吻 她。她一心一意的反应着他,身子软绵绵的贴在他胸怀里,软绵绵的像一池温水,缓缓的淹 没他,淹妹妹妹妹妹他。淹妹妹的理智,淹妹妹的思想,淹妹妹的意识……他喘息的把嘴唇 移向她耳边,喘息的低语:“赶快离开我!”“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
她更紧的贴住他,她的呼吸热热的吹在他脸上。她的面颊烧得像火,嘴唇也像火。她用 嘴唇贴住他的脸,他的耳垂,他的颈项,她低低的说:“我不在乎。如果你要,我不在乎。”
他的手摸索到她胸前,那儿有一排小小的扣子,他解开了一个,再解开了一个,他的手 指探进热,那细嫩的肌肤,温软如棉,他头中昏昏的,乱糟糟的,他喘息的说:“你该在 乎,你该在乎,你该在乎……”
“为什么?”她说:“从六岁,我就知道我是你的!”
他的手更深的探进热。然后,他听到附近有一只海鸟在叫,不停的在叫,尖锐的在叫:“住鬃鬃!鬃鬃鬃鬃鬃鬃鬃!”
他跳起来,把她一把推开。他一直走到海水边上,脱下鞋子,他走入那凉凉的海水中, 海水淹过他的脚背,浸湿了他的裤管。他摔摔头,迎着那迎面而来的海风,他静静的伫立 着。她悄悄的走了过来,也踩进水中,她踏着海浪,走到他的身后,用胳膊环绕过来,从后 面抱住了他,她把面颊静悄悄的贴在他的背脊上。他抚摸着她的手指,那环绕在自己腰上的 手指,他轻声的,温柔的,郑重的说:“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我要你披上白纱,做我的新 娘。现在,我们面前还有好多阻力,好多问题,等着我们一个一个的去冲破。”她在他身后 轻声叹息,低语着说:“我以为—月光是我的婚纱,青天是我的证人。”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慌忙说。“我在听海鸟唱歌。”
他回过身子来,紧紧挽住她。
“采芹,让我们有个周密的计划,有个长远的计划,我… ”他凝视她:“爱你。”
她屏住呼吸。“十三年来,这是你第一次说这句话。”她说。
“是吗?”他问。“可惜我没有办法留住这声音。”她又叹口气。
“你不用留住,以后我每天在你耳边说。”他拉住她的手。“来,让我们做一个完整的 计划,你先告诉我,你以后预备再念书?还是… ”她用手蒙住他的嘴,对他娇媚的微笑着。
“明天,”她说。“明天再去计划。今晚我太兴奋,太快活了,我没有多余的心去计划 未来。让我先醉一醉,明天我们反正还要见面,明天再去计划。”
他笑了,紧拥着她,他们漫步在海滩上,月光下,两人足迹清晰的排列着,沿着海岸线 绵延着,似乎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彩霞满天  8这一夜,乔书培是休想睡觉了。
整夜,他想着她。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甜蜜,她的细腻,她的美丽,她的一切的一 切!他想着她。奇怪,从小在一块儿捡贝壳,拾松果,养小鸟… 他从没有觉得她有多了不 起过。自幼,她常像个小影子似的跟着他,他总是嫌她烦,总是嫌她给他惹事,几时曾经珍 惜过她!他对她永远那样凶巴巴的、命令的、烦躁的… 她也永远逆来顺受。噢,童年,童 年的他是多么鲁莽,多么粗枝大叶,多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他在床上辗转翻腾,叹着气。 好在,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弥补。但是,台北,大学,他又要和她分开了。进大学的喜 悦,和与她分开的离愁似乎不成比例。噢,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 他从没有如此强烈的一种渴望,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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