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还情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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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惟独画皮想起来低下头,佛要叫画皮数通往彼岸之途的脚步,画皮不能忘记。
白眉蝠他们也没忘记这是画皮加入他们行列的理由。
小骗子、白眉蝠、圣诞老人是在东昆仑城和画皮相逢的。他们行过黄风岭,往西是一脉平阳之地。光阴迅速,厉夏经秋,见了些暮霭沉沉、寒蝉凄切、大火西流。
白眉蝠先是认出了飞天忧郁的面孔,接着另一人手里用月亮上的桂树枝制造的降妖宝杖,里边一条金趁心,外边万道珠丝,他说:“阿苯?!”
一阳子,是一阳子。
“我是一片叶子……”
是那片叶子?三千年就已记不清了。
那次姑娘飞飞飞飞一直到飞上天。她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吃惊极了,底下的东昆仑城快要看不见了。大风卷起她的长睫毛,吹得她要掉眼泪。她闭紧双眼。有人对她说:“你升仙了。”
她用叫喊来和那个声音说话:“你是说我变成了神仙?”风太大了,会把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那声音道:“还没有,只是说你有天赋。你生呀死呀的字眼说得太多了,你自己觉得吗?”
姑娘道:“我觉得的,我自己常常厌烦。可是进行不下去。”
那声音道:“觉得腻是因为你沾惹的尘埃太多了。你想变得更清醒吗?你想变得更轻盈吗?你想更晶莹吗?”
姑娘道:“我努力!”
那声音道:“你要尽力而为。你要尽力不再尽力去做些什么。”
突然姑娘双脚有了着落,膝盖因而一软。睁开眼睛,已到了天上。
在天上姑娘还是犯了错。她试着推了一下一个古莲灯。没想到这看似沉重无比的古莲灯轻飘飘地应声倒地。在蟠桃会上,她亲眼看见地面上的胡杨颠。她的所作所为像蔚蓝大海里的绿叶泡沫,完全是徒劳无功,一颗为自己的徒劳无功和愚钝执迷的眼泪滚落下来,掉进海皇波士顿面前的一壶酒里。有情的人一掉眼泪,身体就沉重了,就往下坠坠一直坠入黄河,在三千里河界浮浮沉沉,心如刀割。
小骗子、白眉蝠、射天狼和画皮穿过西昆仑城的脚步在雨里发出青幽幽的短促回声。前面真的就是那座深黛色的山峰,根没在一片城镇的上方和云雾里。他们正是朝着这一处去,心里不免怀疑——真的有那个地方吗?真的有根源,可以攀登?
连雪峰都因为他们走的曲折迂回的路,只有等再看到马车才心安,知道没有在接近它的途中迷失方向,陷入死胡同。在到达它之前,怀疑不能解除,得那么留神地盯紧它,生怕稍纵即逝。
当真被他们寻觅到了山脚下,忽然有种期待的落空。那个叫西王母的小女孩过来问白眉蝠:“我搭你们的车上神庙去,好不好?”白眉蝠摇头不理。
小骗子笑道:“怎么就以为神庙就必定是人迹罕至的绝境?人人都知道、来得、去得,这才好啊。”
“因为,你们马上就找到了开始。”
小骗子点点头,西王母上了马车,便往山上爬去。
射天狼问:“开始是什么?”
西王母微笑道:“结果。”小骗子等人不禁心里一动。
春天的山景美不胜收。树木青翠,树上落满了巧舌如簧的鸟。蜂蝶翩翩起舞,峰回路转。一会儿看见幽郁的山谷和泉水,雪白清纯的泉水在一个落差下冲击出很深的池子,泉在里头变成碧绿色,显现着美丽而苦涩的回忆,那就是传说中的瑶池。
诡蓝得被山泉雨露洗濯过一般。白云悠悠飘浮。旁边的山壁全是极巨大的岩石,浓酽酽绿的苔藓。桃花开了,妖艳如云霞。
可一抬头,分明见到一台高楼,几层楼阁,冲天百尺,耸不以凌空。“那个上面就是开始?”西王母说道。
射天狼问:“开始?为何是开始?”
“开始就是结束。”
“为什么要结束?”
“彼岸!”
六
白眉蝠只是淡淡一笑。
一道活水,滚浪飞流,水上横着一根独木桥,竟又看见了先头见到过的大人的孩子。
白眉蝠欢喜地笑道:“好个勇敢的小孩。”那小孩三尺有余身高,稳当当蹬蹬跑过得木桥去,无畏脚下百余尺急促流水。白眉蝠等人便也过去。小孩子心紧张,手心有汗,摇摇晃晃走过四分之三处,脚底一滑,往下坠去。
白眉蝠一见大惊,风驰电掣地掠过去抄住小孩子一角风衣,往上一提,放开风衣抓住小孩子的手腕一口气提了上来。风衣却从小孩子上身松开飘了下去,落水而去。
小骗子来到对面,只见上流漂下来一个裹风衣的死尸。经过时看到死尸的面目,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那小孩子手中紧抱着一棵粗粗的胡杨……
七
小骗子道:“嗯,我记得的,东岸是镐京,西岸昆仑城。”
人的记忆就只有这么点儿,看到一个地方、一件东西、一个人的那一秒钟,二十四帧画面映入他的眼帘。他用来记住它的那几秒钟里世界上双同时消失和出现上千个地方、数以亿经计的东西,诞生了四十位新生儿,死去三十个人。
你一直在走一直在看,你怎么分辨要记住的,怎么记住要不忘记的?当那个人又出现在你面前,当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秒钟,你同样也只有一次机会凭借那二十四帧画面来辩论——
小骗子他们来到林边,想想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路,好像又不曾走过一样。觉得在做一场梦,总有点惴惴,生怕一觉醒来,我们总是怕些我们没忘干净的东西,我们想不起它们来。
直到隐隐钟磬悠扬,宫阙仙乐飘飘,人声鼎沸。五人心中一喜,再走就拨云见日,霞光霭霭、彩雾纷纷,有琼草松篁、鸾凤鹤鹿,东一行,西一行,都是蕊宫珠阙,宝阁珍楼。浮屠安详地耸入云霄,遍地青莲花、红莲花、雪莲争艳。
“这就是开始!”
一场盛况空前的欢迎仪式,歌舞不谢……
一首首歌天籁般响起——
听,那大美的歌声,何其壮丽!
苍天不负,万里跋涉,心地至坚!
巍峨的昆仑之巅留下千古不休传说——
歌: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谏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穆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西王母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鹤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
…………
歌舞几日后,依依惜别,小骗子说:“我会再来的。”
圣诞老人念祷:“阿门。”
西王母的眼里爬满了记忆的泪水,心道:我宁愿是一棵胡杨树。
佛的梵音缓缓飘来,道:凤凰涅槃,缘起性空。你还是不能忘却昨日,阿弥托佛。
观音道:我佛,难道她还要重头再来?
西王母泣曰:海会干,石枯烂!冬雷阵阵夏雨雪,除非十万胡杨变沙漠。
佛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三千年几何,星转斗移,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阿弥托佛。
观音道:我佛,难道她还要尘封三千年的相思?
佛道:沙海驼铃,千年几何?
西王母泣曰:千年还无果?
佛道:阿弥托佛。
观音道:世人痴迷,满腔心酸泪,就为一个字。他终究想不起自己是谁……
西王母喊道:“这不是神庙,是瑶池。神庙是那棵有树洞的胡杨……”
小骗子在马车上,猛然记忆犹新。一轮明月在昆仑山,分外明亮。
沧海明月有青天,三千年光阴如白驹……
第二十卷 流放的囚徒
一
西王母喊道:“这不是神庙,是瑶池。神庙是那棵有树洞的胡杨……”
胡杨树下,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的一种感觉,记忆的闸门重新打开。
进神殿,神殿里只有一盏亮着的古莲灯,映着一面古镜。
古镜却象一轮皎洁的明月,他猛然想起……
吴刚被流放到月亮上的第一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负责监管吴刚的天狼将军给了他一把斧子,叫他去砍树,砍倒月桂的时候就可以回到人间。吴刚仰头看了看那棵五百丈高的桂树,眩晕感自视线的末端落下,哪怕吴刚是学过仙术的人,也望不到它的顶梢。吴刚叹了口气,把斧子扔在一旁,找块干净地方睡觉去了。
这便是明月宫的屋檐下了。明月宫门口挂了一块男神仙与兔子不得入内的牌子,不过吴刚本来也没有丝毫想进去的意思。吴刚用袍袖在屋檐下扫出了一块空地,和身睡了下去,耳边听见有人吱呀呀的打开窗户,似乎是向这边瞧来。吴刚侧过了身子,面朝墙,很快就睡着了,晚上起来在月桂下小解了三次。
第二天醒来,天狼将军正站在吴刚的面前,很是着急的样子。他说你怎么不去砍树呢?说你不砍树怎么赎清自己的罪过呢?说你不赎清自己的罪过怎么回到人间呢?说着说着天狼将军就把斧子递到吴刚手上。吴刚接过来掂了一掂,顺手又扔在了一旁,仰天打了个呵欠,整了整衣冠,独自走到一个悬崖边练气去了。天狼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吴刚走远,回过神以后追上去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此时吴刚已经陷入了练气的半昏迷状态,丝毫也不理会。天狼将军伸手推了两推,吴刚纹丝不动,一时间又拉不下脸来打人,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候着。候到中午,吴刚的气刚好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睁开眼首先就看见天狼将军吹胡子瞪眼睛地站在自己面前,便问:“谁呀,你是?”
天狼将军彻底怒了,居然骂了粗口:“老子就是负责监管你的天狼将军。”
吴刚哦了一声,又沉吟片刻,回去拾了斧子,走到月桂面前抬手便砍了一斧。当斧头从月桂伤口处抽出来的同时,斧痕发出奇异的白光,旋即愈合。吴刚第三次扔了斧子,冲天狼将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天狼将军略有些尴尬,说你早知道了?
吴刚摊了摊手,说:“砍不砍树都是一样的,就这样吧,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空气新鲜的很。”
天狼将军于是陷入了深深的彷徨之中。她自我审视一番,觉得目前还没什么办法能收拾下来这种自甘堕落的监管对象,以前接触的罪人全都俯首帖耳,但这个人看上去不是两皮锤就能镇压得住的,要是抓扯起来,可丢脸的很了。天狼将军发现自己的确是工作经验不足,天界成份太复杂了,他决定先去玉帝那里要一根鞭子之类的物事,便纵身飞走。吴刚漠然地看着天狼将军在空中变成一个黑点,身后脚步声轻响,绝色正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站定,问:“你就是那个叫吴刚的重刑犯吗?”
吴刚沉默半响,低声回答:“我只是一个流放到这里的闲人吧。”
三千年过去了。
天狼将军这一去,就是三千年。
那时,恰好一只松白眉蝠在天庭掀起了风浪。天狼将军刚回去就被调派到另一个部门,专门侦查天界各个小团体的思想动向。“一只松白眉蝠,没啥可怕,怕的是有神仙趁机造反……”天狼将军的顶头上司捻着一撇胡须慢悠悠地说。天狼将军抬头看了看他白白胖胖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小眼睛掩埋在肥肉里,长眉垂吊;那小眼睛总是笑眯眯地向上望去,上面却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子,将视线反射下来,明灿灿的无处不在。
天狼将军是懂事的,回去就写了一封一万来字的决心书呈上去,名字叫“我是天宫的一匹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背地里却骂了几万声娘。“老子这神仙也做得忒窝囊,尽在被别人当枪使,以为老子是一棒槌……”天狼将军的内心深处十分不满。这不满不知怎的竟然被顶头上司晓得了,这下婊子也做了,牌坊也垮了,上司特地从韦陀那里要了一根棒槌来,叫天狼将军整天扛着。
三千年一扛也就过去了。
和大家担惊受怕的想象一样,那只野性难驯的松白眉蝠终于造反了。十万天兵天将发一声喊,冲上去保家卫国,有头有脸的神仙就回家收拾了细软,站在云朵上看远处烟尘滚滚。
谁料那松白眉蝠忒泼,将百花锁舞得光芒万丈,远远地看见天兵天将下饺子一般往下掉,落下去就再也飞不起来。终于有个天将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兄弟们怕是顶不住了。这句话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顿时看见数十朵祥云向四方疾射而去;又听见有声音叫:“昆仑山来晋见玉帝的西王母冲散了……”
神仙们便纷纷骚动起来,骂骂咧咧的一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