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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奴婢不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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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脸又发生了什么事?」顺生这才注意到她的「异状」。哎呀呀,好好的一张俏脸,红点点满布,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昨晚被蚊子叮的。」
「看起来……好惨。」顺生声音变弱,被一股莫名愧疚感攫住。
该不会是他前晚没勇气为她多说两句好话,宁愿回房当缩头乌龟,才导致她今天这种惨状吧?!
「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好像特别喜欢我哩。」千眠僵笑道。
抓抓抓,可恶,抓这里也痒,抓那里也痒,她快疯了!
「可能是因为妳细皮嫩肉,看起来比较可口——」顺生脱口说道,接着便警觉到自己可能有轻薄姑娘家的嫌疑,不禁暗自叫恼。
孰料,千眠反而笑开了。「我也觉得,如果我再晒黑一点,说不定蚊子就会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变成麻花脸了。」嘴上呵呵呵,双手抓抓抓。
「哈哈,说得也是。」顺生搔搔头,也笑了。
倏地——
「啊!」千眠失声大叫,吓了顺生一跳。「糟了!」
「干么突然大叫啊?吓死人了!」
「竟然忘了重要的事……」千眠慌忙抢回水盆,同时压低嗓问:「少爷起来了吗?」
「妳说呢?」
突兀的回话蓦地插入,令人不由得一阵脊寒。
眼前房门还是关着的,那么——
心一惊,视线一瞟,千眠顺着顺生敬畏的视线望去,赫然见到肖净官修长的身形此刻正斜靠窗边,手臂交叉胸前,一派闲适地看着聊到忘我的两人。
「不错,你们两个还满聊得来嘛!」
「少……少爷。」千眠赶忙福身请安,心里暗叫不妙。肖净官一身穿戴整齐,看来起床有一阵子了。
肖净官倚着窗棂,噙着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兴味盎然问道:「妳觉得我家顺生如何?」
「咦?」她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少……少爷?!」顺生倒抽口气,脸色刷白。
不会吧?少爷他「又」想抓他出来玩了吗?呜呜呜……肯定没错啦,因为亲爱的主子爷脸上又露出让他「毛骨悚然」的微笑了。
「我家顺生老实、能干又可靠,妳觉得呢?」肖净官像个关心孩儿的慈父,态度诚恳得过分。
千眠怔愣住。要她说什么呢?她和顺生也不过说过几次话而已。
「少……少爷,您不是要出门吗?小的这就去备马!」顺生紧张道。
少爷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任谁都无法阻止,既然无力回天,落跑无疑是最佳选择,他万般不想参与自己「被卖掉」的过程。
「不急,你留下。」肖净官慢条斯理道。
脱身无望,只好硬着头皮留下。顺生哀怨垂首,无力面对千眠,更不敢多看肖净官一眼。
「妳觉得我这个主子怎么样?」
「嗄?」
「回话,我在等着。」墨眸带笑看着千眠。
「听说您是个好人,大家都很喜欢您。」很保留的说法。
「听说?」俊眉一挑。「那妳个人认为呢?」
「奴婢……」有所顾忌地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假话要花脑筋,很伤神,会短命』,所以实话直说无妨。」他笑道,故意将第一次见面时,她曾经说过的话搬出来。
没想到他竟会记得她说过的话,千眠双颊窘红,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不行不行,她总不能把偷偷骂了他十年的话真的说出来吧!
偷偷瞄他一眼,内心挣扎!不对不对,现在似乎不是「翻旧帐」的好时机!
「怎么?说实话也需要这么『花脑筋』吗?」肖净官笑看她忽青忽白的俏脸,逗弄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奴婢入府不久就被编派来伺候少爷,对少爷自然认识不深。」她的回答很保留,至少算诚实。
他是好主子也好、坏主子也罢,现下她只关注一件事,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让她进屋啊?她的手好酸!难不成他真打算让她一直捧着这盆水,站在门口跟他聊天?
肖净官定定看着岳千眠,如盯上猎物的猛鹰,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明眼中闪着叛逆的眸光,却又坚持卑微顺从,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猜想,也许她骨子里根本没把他当主子看待。
是因为她生性刁蛮?还是另有原因?
他在估量她,同时心里明白,她也在积极估量他。
「妳……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想法?」
「是,少爷。」
「可是我对妳倒有想法。」
「啊?」怔。
「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后。」
「咦?」千眠心虚。「昨……昨夜怎么了吗?」她根本记不得了。
「妳说『妳必须跟着我』。」
「奴……奴婢哪有这样说?」双颊胀红,急声反驳。
肖净官好故意的笑脸,道:「昨晚三更半夜,妳明明特地跑来这里告诉我『妳必须跟着我』,现在妳又否认,难道妳是故意要唬弄主子?」
闻言,千眠整张脸更加火红。昨夜,她在净心园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她人确实是在净日园里没错。
她究竟是怎么来到他房前的?又是否说过什么?
她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发挥身为主子的责任,给妳一个可以?『永远跟着我』的机会,如何?」他暧昧眨眼。
一旁,顺生直冒汗,猛摇头。他很想开口提醒千眠别掉入主子设下的陷阱,但又不敢真的出声,只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看着心怀鬼胎的主子爷朝千眠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窗边。
千眠脸色一沉,轻轻摇头,闷声回应道:「不可能,没有人是可以『永远』待在另一个人身边的。」生老病死、离合聚散,人们总会有分开的一天。
「我说可以就可以,谁敢有意见?」他口气强硬起来,对她脸上闪过的那抹淡淡悲伤感到很刺眼。
「如果少爷您是想用契约绑住奴婢……」
「我不会用契约绑妳。」
肖净官的视线紧瞅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令她心里头发颤,直觉地想抗拒。
「我只要妳嫁给一个人。」
「您……要奴婢嫁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肖净官又勾出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很中意妳,也觉得留妳在身边伺候似乎不算太糟,所以,如果妳愿意嫁给顺生,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轰!剎那间,千眠耳鸣眼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此刻,她发觉自己的心被他紧紧揪住,泛着疼,却挣不开。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十年前,他一时兴起的「捉弄」,已经严重左右了她十年,难道他又想再来一回?命她嫁人,他凭什么?!只因为他高兴?只因为他是主子爷?
捧着水盆的手激动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见千眠始终不回话,肖净官微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眸光。
「怎么?妳不愿意?」
「是的。」千眠高昂下巴,强忍住愤怒的泪水,执拗地迎视他。
「妳嫌弃我家顺生?」
「奴婢没有。」
「那就是嫌弃我喽?」所以不想跟着顺生留在他身边伺候。
「……」
「默认了?」
「您是主子,奴婢『不敢』嫌弃。」酸死人的口气。
「那么,妳就是肯嫁他喽?」他硬拗她,显然陈年老醋都酸不死他。
「奴婢没这样说。」
气氛僵默,两人对峙。
一旁的顺生简直欲哭无泪,毫无发言空间。喂喂,他好歹也是待宰的受害者之一,都没有人来顾虑一下他的感受吗?
千眠双颊气鼓鼓的,执拗地瞅着肖净官瞧,两颗眼珠子像是随时会跳出来杀人。
「妳现在心里一定正在数落我这个主子吧?」肖净官跳上窗台横坐着,摆明了打算和她继续耗下去。
「奴婢不敢。」她咬着牙,口是心非。
小焰苗被点燃了!正迅速窜烧蔓延。
她的手越抖越厉害了,是水盆端太久了吧!一定是……
她努力说服自己,小火苗并没有要燎原的迹象,她还是很镇定的。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非要背着油桶往火坑里跳。肖净官靠向她,英俊的脸庞近得慑人,却隐隐带着讥讽。
「或者……妳真正想嫁的人——其实是我?」
什么?千眠瞪大眼,不可置信,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猛烈爆发。
他到底把她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就算自幼孤苦、身分卑贱,可她从来不曾想要攀权附贵、抢金捞银。没错,当年娘过世的那夜,若不是他离去前丢给她一袋银两,娘根本无法有个象样的棺材入葬,而她也将饥困潦倒,无法捱过那年冬天,甚至无法撑到京城寻找父亲。他算是她的恩人,她未曾忘记过,就算他态度恶劣,她也勉强可以忍受,但他就是不能以这种方式「诬赖」她。
就算是奴仆,她也有自己要捍卫的尊严!
「少爷请放心,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她咬牙道,声音微颤,捧着水盆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哦,是吗?这是妳的真心话?」他摆明了不相信。
「需要奴婢立契为证吗?」生意人或许只信这套吧。
摇摇头,他笑容更阴险了。
倾身靠向她,俊脸几乎贴上她的颊,缓缓说道:「那倒不必,只要妳愿意嫁给顺生,我就相信妳——」
哗!
相不相信已不重要,她颤抖的双手终究战胜了理智,抢先回答一切。
「妳疯啦?!竟敢拿水泼少爷!」
顺生惊骇狂呼,被她大胆的行径吓得傻眼。
千眠也愕然呆立,瞠目结舌,她看着手中滴水不留的空盆,又鼓起勇气睇向浑身湿淋狼狈的肖净官——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一定是还没有睡醒,这绝对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谁来行行好,快把她摇醒吧!
第五章
消息,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在肖府的各个角落迅速蔓延。
首先,是第一目击者,也就是主子爷身旁第一忠仆顺生,以「救人如救火」的速度找上肖夫人身边的伺候丫鬟——云冬。
「这下可惨了,我该不该去跟梅婆报告这件事?」
顺生扯着云冬躲到无人的角落,他现在需要有人帮他拿主意,而曾经伺候过少爷又能「全身而退」的云冬,无疑是他商量大计的最佳人选。
「少爷都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跨进净日园一步,你去找梅婆也没用。」
「可是妳没瞧见少爷当时的脸色,真是恐怖极了,我担心……」迟了,恐怕会出人命呵。
「少爷他……骂人了?」云冬小心探问。
「没有。」顺生猛摇头,脸色骇白。「少爷他『笑了』。」
云冬脸色跟着乍变。「喔,那可惨了。」
「而且他还笑着说了三个字。」
「『妳找死』?」
摇头。「比这更糟。」
「那是……?」
「『真、凉、快』。」顺生颤抖说出这三个字。
云冬先是顿了下,接着噗哧一声,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话哩!被水泼了还这样说,我想少爷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生气。」
顺生死命摇头,脸苦极。「问题是——那是一盆热水!」
「呃?」笑声乍停。「这听来似乎不太妙。」
「更惨的还在后头!」
「还有?」
顺生哀怨点头,嗫嚅道:「她还拿水盆敲了少爷。」
云冬吓到。「什……什么?她她……她真的这样做?」
顺生悲情又无奈。虽说少爷没事就来「乱点鸳鸯谱」的把戏已经玩过很多次了,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失控,他只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算了算了,碰上什么并不重要,现在可没多余的篇幅浪费在他这个小奴仆的心事上。
「可话又说回来,少爷为什么把她拖进房去?这不像少爷的作风。」云冬多少可以理解这新来的丫头何以「反应激烈」,毕竟她是过来人,只是企图脱离苦海的方法有所不同。
「所以我才紧张啊,从来没碰过这种情形,妳说,这该如何是好呀?」
「这……」
就这样,躲在角落的一场密谈,恰巧被隔墙之外偷懒睡觉的小厮听见,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话就传到了柴房——
「什么?少爷把那个新来的丫头拖进房里去了?」
「这是我亲耳听到顺生说的,好像是那丫头做了一件事之后发生的。」
「真的?她做了什么?」
「好像和什么热水有关吧……」
接着,又传到了灶房——
「妳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丫头真有办法。」
「嗯,听说她每回为少爷准备热水净身,都逗得少爷笑得很开心。」
「结果少爷终于让她进了房呢!」
然后,是洗衣房——
「什么?少爷看上了千眠?!」尖叫声四起,是反应最为激烈的一群。
「不可能、不可能!少爷怎么可能看上那丫头?比起云冬她真是差太多了,少爷怎么可能看上她?」
「千真万确,是顺生亲口说的。」
最后,来到了与千眠同寝房的丫鬟容容耳里——
「啊?少爷要娶眠姊姊?!」容容兴奋跳起。「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听说是刚刚决定的。」
「太好了,不亏是我的好姊妹,手脚果然够快、够利落。」
随后,未经证实的流言,宛如洪水猛兽,快速在奴仆之间横流肆溢、泛滥成灾。
如果可以,大伙儿巴不得都能抛开工作,亲自偷溜到净日园里一探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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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逃之夭夭,和他彻底划清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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