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鸭变凤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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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夫人,你不必替他担心。”
“他的伤势没有加重?”
“跟我上次在巴黎看到的情形一样。”
“感谢上帝!”安东妮亚欢呼着。
“也感谢上帝,让你和大人平安抵达。”图尔严肃地说。
“还有你,”安东妮亚加了一句,“你这趟旅程是不是很艰苦?”
“算不上很愉快,让我改天再告诉夫人。”
他说着,一面行礼,然后从地上拾起她那件风尘仆仆,满是斑点的骑马装。
“我想夫人一定打算洗个澡,”他说,“我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安东妮亚问。
“我上船以后,发现六星期之前渥斯先生途经哈尔到英国去,他看见港口停泊的游艇,就问那是谁的船。”
图尔停了一下,让他所说的更富戏剧性,“当他知道那是大人的船,他就把替夫人运到英国去的衣饰,全送上船了。”
“噢,图尔,我真不敢相信!”安东妮亚惊喜地叫喊,“多美妙啊,让我去洗澡,然后我要为公爵打扮得好看一点。”
“大人上岸去了,不必急。”图尔回答,“我得先让你吃点东西。”
安东妮亚笑了,“你这么一提,”她说,“我真觉得饿得发慌了。”
她吃了多得难以让自己相信的火腿蛋,图尔一面替她准备洗澡水,一面取出一个渥斯先生替她送上船的装衣服的皮箱。
面对那么多衣服,简直让人眼花撩乱。安东妮亚想,九月下旬的英国一定比巴黎凉爽,所以她选了一件厚缎子连身长裙,衣服上有一件短及腰部的外套,在领口和袖子上镶着貂皮。
她洗了头发,把发上因骑马和睡在谷仓里而沾上的灰尘全部清除掉。
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头发梳好,再戴上一顶渥斯的迷人小帽,看起来很时髦,而且不太有英国味。
当她走到甲板上,她知道船长和水手们都用无法掩饰的倾慕眼光看着她,她只希望公爵的眼睛里,也会向她表露出同样的神情。
他站在出入口旁边,干干净净,似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激烈的事,只是到公园去骑了一趟马。
安东妮亚觉得自己无法正视他。
现在,他们回到平常的生活中,再没有危险、没有紧急事件,她感觉他们要被分开了。
她想抱住他,求他不要离开她。
“我爱你,我爱你。”她想大叫,可是她努力地压制住了,只说,“早安,大人。真高兴能回到家来。”
“你准备好要驾车走了吗?”他问。
“驾车?”她询问道,“我以为我们要搭火车到伦敦去。”
“我们不去伦敦。”他回答,“除非你想去。”
她静待他的解释,他继续说,“我有个表亲,曼福德伯爵,住在南汉普顿附近,我去他家拜访过,发现他们夫妇到苏格兰去了,我就和负责管理的秘书商量,在那儿借住几天。我想,我们此刻都劳顿得够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安东妮亚微笑,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兴奋得跳出胸口了。
她不会立刻失去了他了!他并不象她想象中那么急着见侯爵夫人。
他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她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事会比这更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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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的屋子离南汉普顿只有几哩。公爵驾着一辆小马车,载着安东妮亚,他说,这辆由两匹马拉的小马车也是伯爵的。
看见那两匹马的时候,安东妮亚高兴得大叫,然后她说,“在看过那两匹送我们离开巴黎的马以后,这两匹就显得特别突出了。”
她很快又加了一句,“我绝没有轻蔑它们把我们安全送回来的卓越表现,我真希望能向它们解释,我们是多么地感激。”
“我把它们送给一个开驿场的人,”公爵说,“还给他一笔钱,好让它们至少可以休息一个礼拜,我想他会识货的。”
“你真慷慨。”安东妮亚感激地说。
“我认为我们两个都忘不了那段路程,还有载我们出来的马。”他轻轻地说。
“我永远也忘不了,”安东妮亚在心底说,“我们独处……只有他和我,我们日夜在一起……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曼福德伯爵的房子是乔治王时代的型式,有个美丽的花园。
仆人都训练有素,他们带安东妮亚进入一间宽大而高雅的卧室。
里面有一张铺着玫瑰红色床单的床,她想,这张床配自己是最合适了,可是她突然记起,现在颜色不重要了,因为她要在这儿独眠。
那两夜,她睡在公爵身边,她的身体碰着他的,第一夜,她还把他抱在怀里。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她黯然地告诉自己。
突然,他们已回到文明世界的事实掠过她心底,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现在,她要失去他了!
他存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已很久,很久了,她几乎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她的思想。她的感情,她的爱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她曾答应过,如果他娶了她,她绝不多嘴,也不会追问任何事情,现在她必须遵守诺言。
“如果他知道我爱他,而他却明白表示不爱我,这真是最羞耻的事。”她想。
更糟的是,她想,他或许会觉得不舒服、很困窘,那么她见到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我一定要很理智、很勇敢地处理这件事。”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面却要落泪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那些送到屋里的,装衣服的皮箱上。
在下船之前,她曾问起公爵的衣服。
于是她知道,他在游艇上经常有一个特置的衣橱,只要他一上船,船就可以立刻启航,不必等侍从替他收拾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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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妮亚在晚餐前走入客厅时,公爵看起来那么耀眼,而且和新婚之夜时一样高雅。
那是个长形的房间,法式的窗户向围着栏杆的阳台推出去,夕阳西沉,金红色的天空为室内投入一片温暖的光芒。
安东妮亚站在门边,她探寻着公爵的目光,好一会儿,竟无法迈步向前。
她花了很多时间选择该穿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改变主意。
最后,她终于让侍女为她穿上一件深红色的礼眼,醒目的颜色使她的皮肤看起来几乎成了透明的。
那是一件深色的礼服,却并不厚重。
衣服上装饰着柔软的薄纱、昂贵的缎带,还有渥斯拿手的皱褶,它们显示出安东妮亚美好的曲线,给她增添了令人难以抗拒的女性魅力。
她慢慢地走向公爵,“这些情景和昨夜真是大不相同了,”她微笑着说,“我虽然吃了丰盛的午餐,仍然觉得很饿。”
说话时,他的眼睛望着她,她觉得他似乎正想解决他们之间某些棘手的问题,可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然后他吻了她的手。她真想去拥抱他,因为她害怕他会消朱。
“我们已经到家,他就要离开我了。”她绝望地想,却大声说,“图尔告诉我,你的伤势并没有因旅行而加重。”
“我很好,”公爵肯定地说,“这是我期盼了很久的,安东妮亚。”
她询问地看着他,正在这时,仆人宣布开饭了,她羞涩地挽着他的臂膀,他领着她走入餐厅。
伯爵的大厨师的手艺并没有公爵伦敦寓所雇用的那一位那么好,但是安东妮亚却觉得她从没吃过比这更可口的菜肴。
她一直记得旅途中最后一天所吃的面包有多硬,馅泥饼有多干,多吃一次,就更不能引起食欲,还有,放在鞍袋中的乳酪,也坚实得难以下咽。
想到此刻新鲜的海鱼,从伯爵自己的兽群中得来的牛肉,精心烘烤的柔软的鸽子肉,真是美食佳肴。
公爵坚持要她喝一点香槟,“它会带走最后的一点疲乏。”他说。
公爵已知道法国最新的情况,他告诉她,史特堡在经过英勇的抵抗后,已经投降,炮火摧毁了雄伟的古老图书馆,杀死了很多人。
“战争是何等的浪费啊!”安东妮亚叫道,“它不但残害人类,而且摧毁历史。”
“是的,”公爵同意道,“而法国实力不如日耳曼,竟然也敢宣战,真是难以解释。”
“我想普鲁士人对他们的战果一定很高兴。”安东妮亚用低沉的声音说。
“洋洋得意!”公爵回答,“我确信他们会把法国人每一盎斯的羞耻心都榨出来。”
“我们只有祈祷巴黎能幸免。”安东妮亚悄悄地说,同时希望莱比能够平安无事。
晚餐后公爵走进客厅。太阳西下,外面一片晕暗,几颗星星在空中闪烁。
客厅中燃着蜡烛,除了一扇窗子外,其余的都拉上了窗帘。安东妮亚站着,望着外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转过身。走向站在壁炉前的公爵。
炉子里升起了火,侍从说,是为了避免他们觉得冷,而安东妮亚此刻倒真的很冷,并不因为气温,而是因为她非常紧张。
公爵坐在壁炉架上,手里端着杯白兰地。
“什么事?”他问。
“这件事会使你非常……生气,”她回答,“不过我……必须……告诉你。”
“我们结婚的那一晚,我答应我会试着永不跟你生气,所以我不能想象有什么事能使我违背诺言。”
“那是一件……使我非常……惭愧的事。”她的双唇紧抿,微微地发抖。
他很小声地说,“你不象是会害怕的,安东妮亚。”
“我……怕你会……生气。”
“那我就不生气。”
“你是有……权利生气的。”她瑟缩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公爵提醒她,“我正在等着这惊人的自白。”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不安。
好一阵,安东妮亚觉得自己似乎被吓成哑巴,再也不能说话了,“你所以……要……决斗……那都是……我的错。”
话一出口,她立刻飞快地望了他一眼,他看见她眼中惊恐的神色。
“我说话……不加思索,”她接下来,“我不知道那个伯爵,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土的丈夫。”
她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点呜咽,“他问我,你在哪里,我回答说,你和一位很迷人、很有诱惑力的女士……在一起,我猜她是你的……老朋友。”
安东妮亚在声音消逝后又加了一句,“我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笨,不知道问话的是谁……就……这样说!”
她的声音含着强烈的自责,好象在空气中震颤着。
公爵叹了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了,安东妮亚不知道他原先害怕听到的是什么。
“你不必自责,”他轻声说,“伯爵迟早会找借口跟我决斗的,他一直希望那么做。”
“你会……原谅……我?”安东妮亚问。
“你看,你那么细心地看护我,已使我不得不原谅你了。”公爵回答。
“可是你可能会……死掉,”安东妮亚说,“而且那都是……我的过错,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丧身,我怎么能……继续……活下去?”
她几乎要哭了,可是她不愿失去自制力,就转过身去,走向窗边。她望着窗外的黑暗,微仰着头,让眼泪不至于滚落面颊。
“因为我们彼此坦白,”她听到公爵在她身后说,“也因为我们曾经同意,我们之间绝不矫饰,所以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安东妮亚。”
他说话的态度特别严肃,她静待着,指甲深陷掌中。现在,他们回到了伦敦,她猜得出他会跟她说些什么。
“我要告诉你的是,”公爵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这正是她所预料的,可是却仍使她的心受到致命的一击。
她感觉自己僵硬了、麻木了,然后是一阵痛苦,那么深刻、那么强烈,把她撕成了碎片。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没有哭叫。
她用一种不象是她所有的声音说,“我……了解,我会照我们的……约定,到……邓卡斯特花园去。”
“你认为你在那儿会快乐吗?”公爵问。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了,但自尊心使她回答,“我会……很好的。”
“一个人?”
“我还……有……马儿们。”
“我认为我们同意共享它们。”
她没有听懂,过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你要……把一部分送给……侯爵夫人?”
“转过来,安东妮亚。”
她想听从他的话,可是怕他从她脸上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她听到他走近了,而她却没有动。
“你误会了,”他轻声说,“我爱的不是侯爵夫人。”
“不是侯爵夫人?”
安东妮亚惊异地转过身,她发现他比她想象的更靠近她。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调开了。
“可是……我以为……”她犹豫地说。
“有一小段时间的确如此,”公爵说,“可是我弄错了。”
“那么是别的女人,”安东妮亚绝望地猜测着那会是谁。
她不相信在经历那场丑恶的决斗后,那个女人会是伯爵夫人。
“我爱的那个人,”公爵说得非常轻,而且非常慢,似乎是在斟酌字句,“我想她爱我就象爱她的孩子一样。我想知道的是,安东妮亚,她是否会象爱一个男人那样爱我。”
安东妮亚觉得要窒息了!
她的喉咙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而她的胸口却升起一股狂野而美妙的情绪!
“你……是说……?”她试着说。
“我爱一个人,”公爵轻柔地说,“她拥抱着我,用爱的声音跟我说话,她吻我的面颊、我的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