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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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吩咐他代为雇车,岂料这伙计甚是记仇,推说抽不开身。我白他一眼,又毫无办法,只得先扶李卫下楼,将他放在他那匹小红马上,正欲回头再搀胤禛,却见他已悄然下楼,此刻正立在我身侧。
“看来你也有些醉了,要回去么?”我轻声问道。
“不请我到驿馆喝杯茶?”
我一惊,下意识四下一瞟,有些不自在,“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何况今日随行的007不少么!”
“007?”笑意犹如宣纸上的墨汁一般,在他清瘦的脸上缓缓渲染开来。
我看的着了迷,沉吟半晌,才低声嗫嚅道:“大概是大内密探的意思。”
他微一颔首,屏住笑,神情幽幽的凝神看我,“这规矩总是人定的!她,此生最不放在眼中便是规矩,我今日也要学学,偏要破回例!”说罢,又指指李卫那匹矮马,“这是李卫的马么?”
李卫不知何时清醒过来,胡乱答道:“回主子的话,这本是她的,路上一个不留神,误中毒计,让她将我的那匹千里良驹霸了去,我只得骑了这匹。”
我瞪他一眼,他立时识相的闭了嘴,胤禛轻轻一笑,摇摇晃晃翻身上马,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向驿馆奔去。
刚到驿馆,赶紧吩咐小厮上茶,留胤禛在正厅稍做歇息,他气色不错,一路走来,醉意已祛了大半。转身扶了李卫,费劲周折才服侍他躺下,却听他大声唱起歌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见他唱得兴起,豪放有余,全然没了调子本身的缠绵悱恻,不禁略感好笑,轻轻掩门离去了。
李卫的声音极有穿透力,久久在院中回荡。我哪管得这许多,匆匆回房将那身臭哄哄长袍扒了下来,撤下面具,穿着贴身短衫,一边心不在焉的胡乱找寻换洗的衣裳,一边思忖如何开口与胤禛相认,口中念念有词,演练起来:“我回来了,并没有死,你还气我么?”
“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身后蓦然飘来雄浑熟悉的声音,我闭上眼,犹恐梦中,不敢回头,直感觉被两条钢铁般的手臂紧紧搂着。
我的泪哽住了喉咙,仿佛初遇时的情动只是为了这万劫不复后的重逢。
“小眉,一定是你!你纵然变了相貌,我也认得!你触觉敏锐、行事乖悖、狡猾的像只狐狸!你听这曲子,是你唱过的,你忘了么?”他松了手,轻轻抚摩我腰后刺的那个“禛”字,“你根本没有葬身火海,心中思念还不够,还要把我刺在身上么?”
我蓦然回头,双颊生晕,凤眼凝泪,口中只是含含糊糊的呢喃着:“胤禛,是我,就是我!十年了,你还认得么?”
他痴痴望了半晌,泪在喉中呜咽,醉了一般凝视着令他痛了十年的爱人,此时此刻,她不在九天之上,不在九泉之下,在他心里,在他眼前!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还是十年前的你!”他猛的将我凌空抱起,喜极忘形的一阵天旋地转,凝泪含笑,竟像个孩子一般,眸中只有历经雨雪刀剑、岁月磨砺的爱人,哪还有凛然生威、高高在上的天子威严!
我们一齐跌坐下来,他额头微微渗了汗,挥袖一抹,声音嘶哑,握住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你怎能这般心狠,舍得抛下我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你怎能说再多的难舍与不离不弃,却不得不舍,不得不弃?你可知你若爱了别人,我的心必定碎成粉末,你若离我而去,我的灵魂又怎肯眷恋红尘?它早已随你而去,你在地狱,它恨不得替你受刮骨凌迟之苦,你在天园,它便陪你飞上九天!这十年,我连梦也作不到一个,心中只是怨怪天长路远,梦魂难到啊!”
一股温暖的暗流荡开了我通体的毛孔,我的大脑空白成一片,只觉得这十年欠他太多,胸臆中难言的苦涩腐蚀着脆弱的心脏,只是紧紧拥抱着他,吸吮他腮边的男儿泪。
“胤禛,你若是气了,就狠狠骂我吧,你……”我仅凭着意志胡乱说着毫无意义的话。他的唇轻轻封住我的,我不能言语,只是眩晕颤栗的回吻着。
良久,他温情脉脉的抬起双眸,目不转睛端详着我,喟然长叹:“你仍是眉黛鬓青、美艳如昔,而我两鬓白了一片,却老了!”
我的泪涌出来,亲吻着他眼角的细纹,发间白雪的痕迹,只觉得难言的痛楚震彻心肺,灵魂脆弱的如同漂泊的纸片一般,泪水簌簌滚下。
他粲然一笑,帮我抹去泪痕,仿佛心中只记挂着咫尺之内的爱人,“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万不要像我行尸走肉般的混了十年。”
我猛抽了下鼻子,静默半晌,和他诉说着别来情事,从深谷到云南……
“你怎么想起撇下我跑这么远?”他陡然插话,假意嗔怪。
我朝他嫣然一笑,柔声反问:“你忘了么?这是你说的,‘到云南去,或者更远!’”
他蘧然而惊,紧紧搂着我,叹道:“这些话你居然都记得!”
我埋在他怀里,娇脸凝脂,并未答话,只是继续说着舒姐姐与面具的故事,如何认识李卫,从云南再到浙江。惟独隐去舒米一节,想留个惊喜。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泪珠盈然,说到惊心动魄处,一言不发,惟有叹息。我粲然一笑,柔声道:“都过去了,是么?”
他心酸难忍,轻轻抚着我的头发,颤声说:“小眉,听得你受的这般苦楚,你可知我心中有多难受么?你江湖漂泊,无依无靠,还要强自忍耐相思肠断之苦,又怎比我锦衣玉食来的安逸?”
“我想及你说过的字字句句,心中只是温暖,只盼着有朝一日终能相聚,却并不觉得辛苦!”
“小眉,”他深吸口气,粉身碎骨般的疼痛,“咝咝”喘息着,似乎只有痛苦的呻吟才能释放出他胸中淤积的鲜血,“你知道么?如果你的左脚痛,我的右脚就痛起来,如果你被生活窒息,我的呼吸同样会停止,如果你对爱的表达出现了黑洞,我也没法在完美的抒情中飞翔。如果……如果……”
“你怎么这么傻!你的日子就好过么?你不是同我一样,每日都受着千刀万剐之苦?你……”我说不出话,低低啜泣起来。
他蓦然攫住我的唇,狂热的吻着,他的胸膛燃起烈火,本以为十年前已成灰烬,如今重燃,烧毁了岁月,烧毁了沉郁,烧毁了理智,却温暖了一对恋人冰封了十年的心!
他轻轻抚摩着我腰后的刺青,那个“禛”字像火一般在他眸中燃烧,“小眉,你刺下去的时候痛么?”
我连连摇头,猛然转身,对着他的黑眸,心中一荡,脸色绯红的轻声问道:“你,喜欢么?”
他颤抖着双唇,动情的握着我肩膀:“我怎能不喜欢?只是……只是心疼你为我受了针刺之苦!”
“见到你我早忘了过去的痛楚,如今只想问你,这些年……这些年你究竟碰过别的女人没有?”我深吸口气,神色惶急,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他笃定的摇着头,见我一脸焦急,为之一笑。我红着脸与他对视,低声道:“既是这样,就信你一次!只是在你心中这情欲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他骤然一惊,反问道:“这些话如何被你听了去?”
我但笑不语,搂了他脖颈轻轻吻着,一路逶迤而下,他用微带着喘息的声音述说着十余年来不曾吐露过的情话,一下一下叩着我沉醉的耳朵,我的手轻抚着他光滑的背,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房扑扑颤动的声音。他并不曾真的在十年中迅速老去,只是小心收纳了情感,等着他爱的人,瞬间迸发的激情如排山倒海般冲刷着我们的身体。
“你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他忽而轻轻咕哝着。
我半闭着眼,带着十足的邪恶力量,“我发了疯,拐带了你儿子!”
此时此刻,在深蓝和魔鬼之间是我,他低吼一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千头万绪就任它纠集。他双眼背后的焰火让我一再堕落,越堕落越美丽,越堕落越沉迷。命运要我们归于尘埃,我们就归于尘埃,比翼漂泊;将今天记载为末日,我们就轮回地狱!
三十八、尾声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卢照邻 《长安古意》
我们倦急而眠,梦中带着笑意,醒来时太阳已明晃晃洒了一室。
我帮他梳着头,手中把玩着那缕断发,信手抛在一旁,“难为你十年如一日,如今还珍藏在发间!”
他轻轻拾起来,放在鼻下深深吸口气,眼波柔情流淌,缓声道:“你我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的至死情意,岂能随便丢弃?在我心中它便如同你一般,陪了我这许多年。以后你就在身畔,便不用整日睹物思人了!”说着,轻轻收在怀里。
门外脚步细碎,我唇边含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儿子来了!”
尾音刚落,便听见舒米稚嫩清脆的声音:“妈妈,这是你的东西么?”我凝神一看,他手中捧的,竟是个枚翠玉,阳光下幽幽的闪着光。
“这儿还有封信。”舒米递过来,却不看我,只是定定的看着胤禛。
我朝他微一点头,他呆立片刻,忽而神情激动,咯咯一笑,欣喜的呼喊道:“爸爸!”
我心中一阵狂喜,不敢抬眼,只得埋头看信。看着看着,惊出一身冷汗,信上寥寥数字:“十年之后,玉魔重生!夫妻情深,共同进退!”
“舒米,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他茫然摇头,“今儿一早,就压在我书桌上。我见纸泛了黄,以为是妈妈的旧物,便送了来。”
十年?又是十年,雍正十三年?历史上的雍正暴亡之谜?我打了个寒战,一时间心如乱麻,百折千回。
胤禛见我面目苍白,轻揽了我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我深吸口气,声色严峻,“胤禛,十年以后,你愿放弃权位,与我共同进退么?”
“小眉,我们已错过十年,到时候,你真要走,我随你而去便是。高高在上称孤道寡总会厌倦,人生在世,总要有为自己活的一天,是不是?”
我心中豁然,拉起他的手,暗想:“无论如何,我是这玉魔的主人,无论十年百年,都再不肯与他分离!”
舒米踱过来,呵呵笑道:“妈妈,你先去看看李大叔,我和爸爸单独说会儿话?”说着朝我一挤眼。
我恋恋不舍的回眸凝视着这对父子,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两个人,似乎此刻早已推心置腹,倾心交谈着,浑然忘了刚才还是见面不识的路人。
胤禛蓦然起身,疾步追到园子里,眼圈红润,轻轻说了句话:“小眉,有句话尚且欠着你,未曾和你说过?”
“什么?”我心念微动,暗暗猜度起来。
他顿了顿,声音颤动,却清晰异常:“我爱你!小眉。”
春草碧色,蝶乱蜂喧,如淙淙流水,似春燕呢喃。我泫然欲泣,情思如潮,凝目痴痴的望着心中的爱人,只见他迎风兀立,素衣飘飘,上前一步,执起我的手,轻轻吻着,仿佛心中只记得春茧缠绵、风花雪月。
“主子,”李卫信步走来,见了这般情形,吃了一惊,继而转身,敛住笑意,慢声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关于胤禵更名
雍正如何继承皇位,是长期以来存在分歧的问题。夺嫡说的一个重要论据,是说他篡改遗诏,盗名窃位。冯尔康《清世宗本叫胤禛,并未盗名》(《南开学报》1982年第1期)一文,在考察了现存档案后,认定康熙十四子原名胤禵,更名胤祯,后经雍正复名胤禵。复名并非篡改遗诏的需要,而要避讳制度的产物。雍正本名就叫胤禛,没有伪造名讳。“皇位传十四子胤祯”的遗诏,书写方法不合清朝制度,极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