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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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的泪蓦然涌出,下巴狠狠的嵌在十四的肩膀里,他的宽厚的肩膀传递了力量,郁积数月的绝望、愤怒、惆怅顷刻间化为泪水,倾泻而出。
良久,我张开双睛,感受四周熟悉的气息,豁然开朗。
“胤禵。”
他拂了拂我耳边的乱发,柔声道:“小眉,我在这儿。”
“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在这儿?”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还是等过一阵子再告诉你吧?”十四面有难色。
我咬了嘴唇,口气不容置疑:“说吧,现在!”
十四愣了愣,娓娓道来:“钱掌柜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绸缎庄和宅子被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变卖了,我费尽周折,只寻回宅子。”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只觉心中隐隐作痛,又似早有预料,凭直觉知道这段时日定是发生了不少事。既成定局,只能承受。我缓缓闭上眼,默默的等待着心中的酸楚淡去。
十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神情凝重:“小眉,你一时难以接受原也……。”
我睁眼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事已至此,算了。”
十四握着我的手,试图找寻隐藏在我眼里的悲伤,叹了口气:“你能看的开就好!”
我甩了甩头,似乎已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苦笑道:“你若是不狠心把我赶出去,我便看得开。”
“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他松了口气,笑说:“对了,若要再跟我借银子,可不能白借了。”
看着他煞有介事的说笑,我的心情豁然轻松了不少,“呸”了一声,想起揣在身上的银票,顿时底气十足,口气多少带了些许小人得志的意味:“我说过要跟你借银子吗?我现下有的是银子!”
十四颇为惊讶,疑道:“多少?”
“胤禵,你不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唐突吗?不过可以告诉你,足够一辈子骄奢淫逸的。”
十四陡然正经起来:“哪来的?”
“卖身得的,你信吗?”我心里一酸,半真半假的答道。
十四的眼睛忧郁得就像海里深蓝色的气泡,声音从远处飘来:“小眉,你受苦了!”
我叹道:“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他兀兀的凝望着,像是早已洞悉一切,我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
送走十四,不知不觉爬上阁楼,心中反复盘桓着蒋捷的《虞美人》,感慨无限,慢声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从前同胤禛日日厮守,如今想见上一面,却要费劲周折。苦思冥想半晌,还是毫无办法,只得每日守在他的必经之路,期盼能见到熟人,劳烦捎个口讯也好。
如今已是第七日了,这天运气不错,居然见着了小林子,趁四下无人,捡起脚边的石子朝他丢了过去,他四处看看,认出了我。
“眉姐姐,你不是……?”小林子一脸惊喜。
“小点声儿!小祖宗,”我赶紧四下里瞟了瞟,把他拽到暗处:“这回只有劳烦你了!我想,想……”
“想什么?”小林子一头雾水。
我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续道:“想和他见上一面,只我们二人,你能安排么?今晚王府后门口。”
小林子盯了我半晌,拍了下脑袋,叫道:“姐姐想见的可是四爷?”
我微一颔首,嗔他一眼:“小声点!”
“小林子,在后面磨叽什么呢?还不快点!”
“来了!”他匆匆忙忙提步要走,低声道:“尽量,但四爷应不应,可保不齐,最近年主子正得宠!”
我身子晃了晃,差点昏过去。
整整徘徊了三个时辰,胤禛仍未出现,我宁愿相信小林子尚未把话带到。暮色沉沉,惆怅之意,早已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门终于大开,未及展颜一笑,便被胤禛彻骨的冰冷吓得倒退几步:“你是谁?见我所为何事?”
“你……”我凛然而惊,只觉五雷轰顶,泪奔涌出来,胸中热血沸腾,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他狠狠的掰开我的手,神情寒气逼人,竟真如从不认得我一般。
“吱呀”,门关上了,寂静的夜色中尤为刺耳。
我在盛夏的夜晚打着冷战,一别数月,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我答应嫁给那个恶魔的时候,亲手把利刃刺入他胸膛的时候,路上病得气息奄奄的时候,小心收藏了内心的伤痛,带着一脸幸福和期待等在这里的时候,心中所思、所想、所念只有他,而今他居然要问我究竟是谁?
唉,这个心碎的晚上。
夏日的风带着破碎的记忆轻拂脸颊,胸中悲苦早已令我心智恍惚,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最后看到的,竟是丁顺儿的脸。
醒转时,已躺在榻上,往日情怀消逝怠尽,如今冰冷彻骨,只有我一个人僵直的身躯,又徒增了一番伤感。
“嫂子,你醒了?”丁顺儿的脸探了过来。
“跟你说过不下几百次,别叫我嫂子!”我心烦意乱,粗声呼喝道。
“眉姐,”顺子立时改口,低声安慰,“无论如何,身子要紧!”说罢,便转身踏出房门。
次日一早,我的大脑陡然恢复了理智,开始重新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揣摩,更觉蹊跷,即便他早有一刀两断之意,断可直截了当,何必……蒙汗药、失忆,我脑中登时闪出两个词,心念微转,一时之下,五味俱杂,又是怨怪又是担忧。半晌之后才镇住心神,只盼我在胤禛记忆深处做了备份……
“小眉,为何这般苦思冥想的?”十四悄无声息的踱进来。
我一愣,反问道:“胤禵,你走路不出声么?”
“是你太入神,莫非是想我?”
我嗔他一眼,巧黠道:“正想李清照那阕《武陵春》,仿佛正是说我,‘风住生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十四剑眉轻蹙,道:“你倒不似欲语泪先流那般凄楚!”
我白了他一眼:“莫非你今日是来看我哭的?”
“我可没这般龌龊想法。”十四哈哈大笑。
“胤禵,你府中丫头可有私逃的?”我探问道。
“他们在府中吃的好、穿得好,为何要逃?倒有个把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府里的东西逃匿的,不过最后都吃了官司。”
“杀了?”
十四不答,眼底微光一闪,蹿起了一朵火苗:“小眉,别做傻事!”
我呵呵一笑:“你如何猜着的?”
“你心里那几根筋,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四哥!”
“这又是为何?”
“上回之事,四嫂已是大为光火,现下再回去,不是送上门讨打么?”
“别跟我提你四嫂!”
“你当真吃了秤砣么?”十四握住了我的手,见我神情坚定,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怕到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十八、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
几日后,我匆匆跟顺子交代一声,直奔雍王府,顺子一脸阴郁的送我到门口,一声不吭。我豪情万丈的一心想唤醒胤禛的记忆,对他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冷漠丝毫不以为意。
因事先托小林子打点了高总管,一切尚算顺利。现已跪在福晋乌拉那拉氏跟前等候发落了。
“展眉,这段时日你跑到哪去儿了?”那拉氏神色泰然,不怒而威。
“回福晋的话,奴婢愚昧,听说祖母病入膏肓,已是奄奄一息了,心急如焚,一时糊涂便顾不得回禀主子,擅自离府想见上最后一面,原想见了面即刻回府,没成想不但没见着祖母,路上反遇上强盗,被抢了去,几经周折才逃出来。待回到家中,祖母早已撒手西去了。奴婢如今举目无亲,想到福晋历来待人宽慈,定是会给奴婢一条活路!”话到此处,已泪水涟涟,磕下头来。
那拉氏听得情真意切,竟也跟着掉了泪,柔声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起来吧。”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不敢抬头。
“那些强盗可为难你了?”
我摇摇头:“奴婢以死相逼,倒是没让他们得逞。”
“唉……”那拉氏看了我一眼,倒像是自言自语,低声嘟哝:“红颜祸水啊!”
我一哆嗦,背后冷汗涔涔。
屋里极为沉静,我敛眉噤声,不敢言语,杵在那拉氏跟前,心惊肉跳,万分期盼这场交锋能快些结束。半晌,那拉氏的声音终于飘来,话锋一转,说道:“你虽是有情可原,毕竟坏了规矩,责罚还是要受的!”
我赶紧又拜,颤声道:“奴婢甘愿受罚。”
“爷那儿已另差派了奴才,倒是年氏最近身子不爽,你暂且服侍她吧,还住以前的地方。”
“是。”我垂下头,甚是失望,退了出去。
“哎哟,疼死我了!”回到住处,不及收拾,便扒到床上。这二十板子虽已是法外施恩从轻发落,毕竟不是玩笑。若非有先见之明,事先做了打点,我那引以为豪的翘屁股非给打个稀烂不可。不过也颇出乎意料,本以为责罚不过是走个形式,没成想那拉氏居然变态到酷爱亲眼看着别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幸而,我还受得住,其间一声未吭。
总算捱过今日这关,看来这番谎话编得尚算入情入理。我被自己在说谎方面的天赋唬了一跳,竟能在一个闪念的工夫轻而易举的把谎言拼凑出来,并且以最诚恳的语气一一表述,好在我的冲动在性格中已是根深蒂固,偶尔脱口而出的话里尚能体现纯粹的真实,否则,可能会因为深谙说谎之道而逐渐变成了一个恶魔。
扒的时间稍长,手臂略略发麻,不得不把身子侧转继续歇着,另外一只手腾出来,翻着身侧的包袱。摸索半天终究没找到药瓶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来的匆忙,怕是忘在了宅子里。
“唉。”我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自己皮肤上渗出的血丝,神情沮丧。
暮色沉沉,找人帮忙怕是不妥。我扶着床柱慢慢的站起身,掩了门,从后门溜了出去。
“嘘——”我把手指轻轻的放在唇边,尖锐的口哨之声划破夜空。吹口哨的本事是刚和顺子学的,万没料到立时便派上了用场。和说谎一样,我在这方面的天赋也是惊人的,尽管这并不如何高雅。
“顺子,今早我放在桌子上的白瓷药瓶儿呢?”
“早收了,你这是……”顺子上上下下打量我半晌,看得我顿时毛发兀立。
我微一皱眉,一股无明火登时蹿上来,声音明显高了个八度:“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去把药拿给我,二是我自己拿,你马上给我回山东去。”
顺子不做声,转身便走。过得片刻,攥着药瓶儿闪身出门,递给我。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一瘸一拐的朝王府后门走。顺子快行几步,不由分说便将我的胳膊架了起来,我本欲挣脱,但见他表情凝重,也未再言语。
回房后,一眼瞥见放在桌上的药瓶儿,又垂首看了看攥在手里的,一头雾水。瓶中装的都是一类药,桌上这瓶带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我将它放在鼻下,深吸口气,心中立时有了取舍。
药效相当不俗,不消几日,便已行动自如,身上也未留疤痕。又过几日,正式到年氏处点了卯。
这年氏容貌比那拉氏娇美几分,一双芊芊玉手尤其动人心魄,只是近看,脸上雀斑密布,好似没洗净一般,着实令人失望,臀部窄小,一看就是子嗣不旺之相。即便如此,她在府里也算得艳冠群芳了。我低垂眼皮,透过睫毛细细打量她,一想及她最近受宠,不禁万分嫉妒,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恭之色。
“展眉,是吧。几日前听嫡福晋提过,夸你聪明乖巧,我看也不过如此!”年氏静默半晌,话一出口却甚是尖酸。
我福了福,从容道:“嫡福晋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想恪守本分,如今伺候了主子,更当竭尽全力,关起门来岂会再理会外人说是说非?”
此言一出,年氏相当的受用,言语间亲近不少,“起来吧,展眉。听你说话知书达礼的,以后就便在我身边伺候,省得咱们让人欺负。”
我赶紧谢了恩,阿谀道:“主子年轻貌美,又深受恩宠,别人实在是及不上半分,在府里怎的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岂能受得别人的欺负?”
年氏叹了口气,假意斥道:“你这丫头恁的不知好歹,府里说一不二只有爷一人而已,连嫡福晋都要对他言听计从,哪里轮得到咱们,这是在屋里说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还不撕烂了你的嘴?”
“奴婢只是护主心切,一时间说走了嘴,主子息怒!”
“算了,下回长记性便是!”话到此处,便端起茶杯,眉头微蹙。
我瞧在眼里,赶紧上前接过来,说道:“奴婢这就给主子换一杯。”
年氏含笑点了点头。
转身出去之后,我使劲咬了咬牙床,直觉得刚才那番话酸得倒了牙。不过话虽是迂腐恶心,听起来却是句句顺耳。看来这年氏,心计远不及嫡福晋那拉氏!正想着,人已行到茶房。里面的人见我端着杯子,早就迎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