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如一梦中 下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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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云对他真的有几分欢喜,而且自负风流潇洒,倒也不屑用手段逼他,只是禁制了他的武功,把他软禁在这栋位于江南郊外的别院里,忖度只要费些时手段,总能叫他心甘情愿地从了自己。
何况他得到天魔心法后翻开一看,里面记载的全都是琴曲指法,以他的聪明才智,纵能从中理出一点头绪,偏偏内功心法至为重要,稍有错误都会有走火入魔之危,他不敢轻易尝试,但想沈沧海身为魔教护法,对天魔心法定有认知,若要解谜,便必须在他身上下功夫。
这样的心思下,便把沈沧海留了在庄里,不知不觉间便是一年之久。
有时候,坐在床边,看着沈沧海秀美如画的眉目,凌青云会忍不住想:或者得到天魔心法算不得攻破魔教最大的收获。
随着时间过去,沈沧海的态度也渐渐柔软,有时候柔顺地坐在床上,和他说几句话,有时候,还会陪他弹琴下棋。
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恒久不变的,一年后,麻烦终于找上门来。
「盟主!盟主……又死了!又死了!」
听到大叫,沈沧海右手一抖,手中的琴弦便「叮」的一声断了开来,在细滑的指腹上,落下一道小伤。
提起他的手指,看着指头上的一滴血珠,凌青云皱一皱眉头,回头骂道。「混帐!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大惊小怪!」
气喘嘘嘘地跑进凉亭的总管哭丧着脸,扑倒地上。
「盟主,不是小人大惊小怪,而是……而是……实在太可怕了!刚刚又在门外发现两具尸体了……那个杀人的恶鬼又来了,又杀死我们两个人了……盟主,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呜……呜……」他一边说,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凌青云挥挥手说。「你哭什么?先去把墙上的手印抹了,别把其他下人也吓坏了。」
那总管不肯退下,哭喊道。「盟主,大家早就吓坏了……只求盟主想个好办法,再……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活不成了!」
这半个月来,庄里每天便有两个人失踪,第二天尸体必定放在庄门前面,至令已经死了三十多人,人心惶惶,众下人都喊着要收拾包袱逃走,偏偏庄前被仇家用朱砂色的粉未围了一个大圈,无论是谁走出圈外,不到七步,便全身抽搐,七窍流血倒卧地上,把众人逃走之望生生断绝。
见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凌青云心中不免烦躁。
这些天来死的下人越来越多,庄外被下了极狠毒的毒物,把大家都困在庄里,他精通医道,对解毒之事却没有多少认识,想派人送信求救吗?却是一出红圈就死了。他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下人堆里更像打翻沸油一样乱作一团。
游目环顾,散布四周的丫环,甚至守在凉亭外拿着武器的护院脸上都有惧色,正竖起耳朵偷听总管和他的说话。
他心里明白,下人堆里的惊慌已至极限,非得想办法安抚不可,当下想了想,便说:「你一会儿将庄里的下人都叫来,点齐人数,每五人编成一组,行事起居都连在一起,不可分散,这样做仇家便绝对找不到机会下手了。」
亲手把总管扶起,安慰几句,那总管总算想起自家的主子是名满天下,足智多谋的武林盟主。情绪开始镇定下来,抹了泪后,问。「盟主,菜园和井水是否也要多派护院看管?若那恶鬼杀不了人,会不会在食物中下毒毒死我们?」
凌青云肯定地摇头。
「不!他不会的!」
在食物水源中下毒绝对不会的,一来是仇家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必定要亲手报仇,二来是绝对不肯把某个人毒死了。
心里想着,双眼轻轻地向坐在琴案后的沈沧海扫去,他说。「那恶鬼用毒把我们困在庄院里,是要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我们恐惧不可终日的样子,他一日未耍玩够,就不会舍得把庄里的人一次杀绝。庄里的食物绝对够我们支持好一段时间,而且援兵不日将至,你下去!把我的话对大家说一遍,叫他们保持镇定,不必担心!」
总管见他如此有自信,也只得退下。
见他瑟缩着离去的背影,凌青云倒也体谅,寻常江湖仇杀,针对的都是主人家,即使真的要杀,也选会武功的护院,手下,即使仇深似海,但连丫环、仆役也不放过的却也不多。
那所谓的恶鬼是谁,凌青云心中有数,却没有感到多大的惊慌恐惧。
据猜测,自己的武功与那人约莫在伯仲之间,亲弟凌飞扬和得力亲信朱万里都到了洛阳办事,预定下月上旬便会回来。这个别院虽位处僻远的郊外,然而自己身为武林盟主,交游广阔,却也有不少朋友会登门探访,到时候事情自然会张扬开去,不日援手必至。
所谓危机,危险与机会总是结伴同行,他就在此次危机之中,看出一个大好的机会。
闪熠的眼神再次向沈沧海扫去,从刚才断弦开始,他像一座木雕坐在琴案后,动也不动,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看着他的头顶,凌青云沉吟半晌,挥手着四周的丫环,护院都退开了,才说。「沧海,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吧?算起来,这半个月来庄里已经死了三十六人。那人的手段真毒辣,不单止是护院男仆,就连庄里的丫环也不放过。若我养有妻妾孩儿,只怕也都死光了。」
沈沧海没有反应,痴痴地看着手里拈着的一截断弦。
「沧海,目下我们求救无援,我已经立定决心要拼死一战,以我的武功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天魔心法在我手中,若能练成,说不定尚可与他一战,可惜的是心法藏在琴谱里难以解读……」
凌青云试探地说着,缓缓曲膝,蹲在沈沧海前,打量他的神色,却见他俊秀的小脸肌色像玉石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仔细斟酌一下用词,凌青云再说。「沧海,若有何不测……我只担心你,若你落人他手中,若干脆便死倒也罢了,怕只怕他把兄长之死,魔教灭亡的事一一向你清算。」
边说,手边向前伸,轻轻握住沈沧海的右手,只觉那白玉一般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加把劲地说。「沧海,你在千刃崖上长大,对那些魔教妖人的手段想必比我更加清楚,斩手断脚,削肉抽筋都是入门功夫而已,何况当日你刺他一剑,害死他的兄长,他必定恨你入骨,那些折磨凌辱,我怕你承受不住……」
说到这里,沈沧海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栗,抬起头来。
「都是你骗我的!」一双眼眸发红,眼瞳一异都不知道盈着多少悲怆怨悔。
凌青云叹口气,脸上露出悔不当初的神色。
「沧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对不起你也都做了,无法改变。唉……只恨我的功夫不够好,天魔心法虽在手上,偏偏得物无所用……但你不必担忧!无论如何,我会竭力护你周全的……不过,你必须有心理准备,若我死了,你落在他手中……」他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沈沧海心中的畏惧事实上非常之深,将助他扇动。
果然,他沉默半晌后,沈沧海咬一咬牙,问。「若你懂得天魔心法,我……我们便会平安吗?」
凌青云心中大喜,俊朗如晨星一般的脸孔上偏偏露出诚恳不已的神色。
「沧海,你相信我!若有能力,我一定护你周全!」
沈沧海摸着指尖,垂下眼去,凌青云耐心等待,一直等到天色渐晚,终于听到他松开唇瓣,颤声说。「你去,把『广陵散』拿来,我将藏在其中的天魔心法抄给你。」
凌青云想不到他真的答应了,刹时喜出望外,便回到房里把珍藏在暗格中的「广陵散」拿了出来。
沈沧海坐在书案前,看着那本「广陵散」,拿着笔,在宣纸上把心法一字一句地抄写出来。
凌青云挽起袖子在旁边为他磨墨,也借机打量他下笔时的神色,见他写得极仔细,每写一句便顿下来,拿起广陵散仔细阅看对照。
由傍晚一直抄到第二天朝早,才把半部天魔心法写了出来。
凌青云把那半部心法拿回房间细细阅览,见其用词艰涩,上下贯通,虽有些地方一时难以解释,但的确是高深的武功心法,绝非一时三刻间能够写出来的,心里的最后一点猜疑,终于消散。
他对天魔心法渴求已久,这时实在是欣喜若狂,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日,等沈沧海休息过后,把余下的半部心法抄了出来,便即摒退左右,关门闭窗,径自修练起来。
这一练便是三日三夜,外面发生什么事他一概不理,他练的内功本来是玄门正宗,与天魔心法所载截然不同,不过他悟性极高,又有深厚的底子,到第三日已练至九重心法中的第五层,但到五层之后,心法写的内法便更加艰深,语句似通非通,艰深难解。
凌青云索尽枯肠,总算瞧出一点玄机,他照着修练,忽然间一道内气逆流。
凌青云大惊,知道此乃走火入魔的先兆,忙不迭导气化顺,然而那道真气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横冲直撞,闯入丹田,危急关头,他把心一横,兀地把翻腾的真气导人下身。
真气在下身爆发,他倏地从床上跌倒地上,口一张,喷出一口血花来。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下身已完全没有了知觉,像石化一样无法稍稍移动,意欲呼救,偏偏他之前已吩咐丫环走远,无论发生何事,不可轻易打扰他专心练功,正感烦躁,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就像足尖不小心踩在枯枝上,把枝条踏断的细微声音,凌青云先是一喜,接着一惊。
密闭的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一双雪白的镶着珍珠的丝履踏了进来。
双手轻轻地把房门关上,用金丝带束着的乌亮发丝晃动,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雪白如脂的鹅蛋脸,镶在上面的眉毛,眼睛,鼻子,红唇,无一不美。
像用毛笔细描出来的脸孔,虽然比往日清瘦,但更添秀丽,凌青云往往看得出神,现在看见,反而露出一抹苦笑。
「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我明明吩咐了下人要好好看着你。」
沈沧海说。「我看她们一眼,她们就什么都答应了。」武功内力可以封,他的摄魂功却是禁制不了的,那些丫环护院虽有武功根底,定力却差。
微微一笑,他缓缓地在凌青云身边不远处蹲了下去。
「凌大哥,你不舒服吗?」
音容声音就如凌青云初见他时那般地天真稚气,凌青云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过来。
「我又看轻你了,你一定已经计划了很久吧?」
「对呀!很久了!」
沈沧海眨眨眼,语调轻快得像回复了一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大孩子一样。
「凌大哥,你全身都动不了吗?还是只有双脚动不了?」
「你难道不知道?」
凌青云笑了起来,沈沧海蹲着的地方,刚好比他的手臂能够碰触到的远了点,于是,他开始打量四周,会否有可以利用来帮助他逃生的物件。
「我猜大约是下半身动不了,力气也提不起来吧?我有没有猜错?」沈沧海说着,双腿轻轻地向后蹭,拉开约两步才停下来。
凌青云闭上了眼。
「要编出这样的一部心法不容易吧?」
「当你有一年时间仔细地想,也不是很难的,何况天魔心法我虽然没有真正学过,但总是见过的……凌大哥,你记得当日的事吗?我带你入秘道,结果教主发现了我们,气得走火入魔的情景。」
「那件事只是巧合,不是我预算中的事。沧海,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逼你。」
「我知道。」沈沧海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把挂在上面的剑抽了出来。剑啸声非常清脆,凌青云张开眼睛,眼神越过晃动的剑光,看着沈沧海。
「沧海,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一夜吗?你抱着腿在哭,抬起头来,悲伤的脸梨花带雨,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是我,我绝对会好好珍惜你。你还记得你病了的时候,我在床边照顾你吗?那时候你的脸自得像纸,我看见心里就揪痛不已。」
即使颓然地躺在地上,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依旧是神采风流的,沈沧海的眼神微微凝滞。
「我记得。」
凌青云情深款款地说。「我用飞鸟传书,在信里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一点通』。因为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心意相通的。」
「我都记得……」
想起那些情意绵绵的诗词,沈沧海的神智有点恍惚,先点点头,接着摇一摇头。「都是假情假意,再提有什么意思呢?」
凌青云柔声道。「小海,你怎会不喜欢我呢?你不是回信给我说你每次想起我心里便很欢喜吗?你求我带你走,信到我手上时,绢上的泪痕犹未干透,当时我的指尖摸上那些泪迹,小海……我也忍不住流泪,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伤心痛苦。」
「那我应该多谢你救我吗?凌大哥……你真会说话,这时候还不忘提醒我,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怪不得你。」
沈沧海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其实也不能怪你利用我,我何尝不是认为你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才向你求救?我现在都明白了,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的……就像孩子见到新玩具,总是以为新就是最好,但俗语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