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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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站了起来。
“慕容兄,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吧?”
“大人名满天下,天裴虽然孤陋寡闻,也还是知道一些的。前些日子巧遇尊驾,本想努力结识大人一番,可当时实在有急事,而且又是在那样的路上,只好错过了。原想今生和大人是无缘了,可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
“慕容兄过谦了。不知慕容兄到新州来,可有要事在身?既然这样,那永离就不耽搁了,就此别过。”我说得谦和有礼,是想告诉他:你可以走了,可他反倒笑着更走近了些。
“大人说笑了。虽然这里是雅间,大人无法看见外面的情景,可我可以告诉大人您呀。新州是天决门总舵所在,而这里就是天决门的玉兰阁。今天是小年,由在下代表家父在这里款待本门的兄弟,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见大人您呀。不过大人此行的目的地居然是新州,还真有些想不到。有心请大人过去喝杯水酒,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我们都知道我是定然不会去的,但他还是提出了邀请,其实不过只是个挑衅而已。他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总带了三分的不屑和一副冷眼旁观的感觉,让我这两次见到他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于是一笑:“慕容兄,不是永离驳你的面子,永离从不喝酒,所以也只好浪费了慕容兄的好意了。”
“哦?”他凑近我嗅了嗅,惊得我后退了一步,就见他笑了笑。
“是陈年的状元红。我也听说了大人只喜欢状元红,这么陈的酒,这样浓的味道,怕不是喝了一坛酒吧?”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大人果真不肯赏脸吗?”
他又近了一步,我则笑着退到了林峥身后,手搭在林峥的肩上,暗自用了力气,让林峥依然坐着没有动。不过,既然看到了林峥露出的配剑,慕容天裴就应该知道进退,只近一步,就站在那里了。
“慕容兄见笑了。”
这个人,表现得有些过于热情,但那份冷然却从来没有淡去。如果平日里喝口酒倒也无妨,只是眼下,少了一丝的清明就要多出多少麻烦来。
“可是……”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见吵闹声,而且越来越大。慕容天裴挥了一下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小厮跑到慕容天裴身后。慕容天裴对他吩咐了些什么,那人答了声”是”,就转身下了楼。不一会的工夫,就见那小厮又跑了上来,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就见他淡笑了一下,说:“怎么这么刻薄?今天是小年,就叫玉兰阁把帐记到我的帐上,不要让这些势利小人再为难那些人了。”
“是。”小厮答应,赶紧又下去了。
慕容天裴用他那种奇异的笑容看着我,“周大人,既然大人不赏脸喝酒,那天裴就不强求了。不过现在可又有了个好玩的,这是新州的一景,外地可是没有的。周大人难得到这里来一趟,不去看看?”
“多谢慕容兄好意,永离不喜欢这些。”
“大人还是去看看,真的不虚此行。”
“不过是些吵闹的人,大年下的,灌多了黄汤,顶多再打一场,有什么好看的?”凤玉插了一句。
“这位公子可是有所不知,这真的只有新州有,别处的人喝多了是什么样子,天裴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像这些斩州关防守备军士在这里闹,可也真是少见。”
一听到他说的关防守备军上,我的心就一动:难道真的是风毅治军不严,纵容手下无法无天?新州哗变的事情我还没有亲口问他,因为我想下午的时候到新州大营先看看,做到心中有数再说;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新州的军士就敢在酒肆胡闹,那战事一起还得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未必就做不出。
如此军事重镇,这样的军队,拿什么驻防新州?拿什么去攻打封国?若果真如此,陆风毅,即使外人不治你,我也不能放了你!
心中有气,再加上眼前人那种挑衅的笑,我心想,看就看看去,也好回去让那些带兵的管一管。于是不顾凤玉拉着我,就走到了楼梯口,正好看见那些人。他们吵闹得连外衣都拉开了,脸红脖子粗的,还在骂着什么。
“怎么样,像大人这样的斯文人,恐怕没有见过这个吧。”
慕容天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到了我身后。
就听见那些人还在嚷着。其中的一个,身形粗壮,满脸胡子,口中的话很难听,可是听着真切。
“老子出城杀敌的时候,你们这些龟孙子都躲哪儿去了?哼,现在跟老子充起有钱的爷,你们算他妈什么东西?”
他被一人推着走了出去,那人正是刚才慕容天裴身边的小厮。他边推醉汉边说:“行了,行了,您老今天的酒钱是我们家公子付了,您也不要再和这里的小二一般见识了。他们也是做生意……”
“他们做生意,要是没有老子,他们还,他妈的做什么生意?都他妈的见阎王去了……”
“怎么回事?”
“那人是新州军营的一个小头,在这里喝酒没钱给,就闹了起来。大人,您看看,这喝酒不给钱还闹的事情可不多吧?”
我看了一眼,回头就要上楼;见慕容在身前,就侧过了身子,对着林峥说:“记下他是哪个营的,回头再说。”然后对慕容天裴说:“慕容公子大义,这人的洒钱永离一并给公子。”
“那倒不用。大人给得了这一个,可给得了多少个?我倒不是说我曾经给了他们多少酒钱,只是,这半年来的数,怕是大人此刻身上也带不够。”
“那慕容公子的意思呢?”我看着他。
“天裴也是新州百姓,供养军爷也算分内。大人何必如此计较呢?”
听到这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侧身上了楼。这次他倒没有跟来,径自下了楼去。
我回来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越想越不对,再加上底下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哄笑声让我心烦,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些问题……到底哪里不对?
是了!我心中一动:要是一般的军士喝酒闹事,哪还敢在这儿嘻笑?恐怕早就抱着脑袋不知躲哪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对林峥说:“看他们那些人都说些什么?”
外面的天放了晴,阳光照了进来,正好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屋里的几个谁也没说话,单是等着林峥。我手中的筷子随便扒拉着这些菜,没了食欲。
半晌林峥回来了。
我问他:“他们说什么了?”
他有些迟疑的说:“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些笑话。这大过年的,也没什么。”
“不对,林峥,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听吗?”
我站了起来,凤玉拉住了我。
“大人,您要是嫌那些人吵着了您,我们换一处地方好了,何必动气呢?林大人说的也是,这大年下的,谁不是喝多了吵闹一番?这也没什么呀!”
甩开了凤玉的手,走到了楼梯口,那些人还在谈论刚才的事,这次我听的真真切切。
“没钱?没钱来什么酒楼!他们不知道这可是新州最好的酒家,又不是给叫花子接济的粥铺!”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虽然说是穷了些,可也是男人呀,难道不爱喝酒的吗?就是不知道没有姑娘的时候,嗯……该怎么办?啊!难不成……”
“去你的,这样下流。谁不知道陆风毅大人治军严谨,哪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
“就是说严谨,所以不能到处逛才有事呀。再说,能不严谨吗?手中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怎么找姑娘,谁跟他们呀?要是你,你去吗?”
笑声,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这样的羞耻。他们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着新州守城军士,而且用这样龌龊下流的语气……
我的耳边响起了风毅的话——
“永离,我已经支撑不住了。现在的新州就像一只野兽,我不知道它将何去何从……”
仿佛响应这句话似的,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阵子的喧哗,看见刚才喝多的那几个人带了一群兵士闯了进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时间,哭爹喊娘的不绝于耳,乱成了一团;他们的衣服甚至还是新州驻防的军装,当那一个个鲜明的“兵”字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愤怒。那些兵士在闹事,我身处在这样一个混乱中……
慕容天裴就在我的眼前,这次我好像彻底读懂了他眼底的那些轻蔑和冷眼旁观,他一直都明白吧。
我站在楼梯上,而他站在这条楼梯的底,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而他则更像在欣赏一部无聊的闹剧。
“林峥。”我轻轻喊了一声。
“是,大人。”
“算帐,我们走吧。”
小二们都被卷进了混乱,无人过来算帐,所以林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当我们终于走出了这里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的居然还是慕容天裴,他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还去新州大营吗?”
也不知道身旁的谁问了一句,而我则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不用去了,”
是呀,其实也感谢慕容天裴,让我看了一场真实的闹剧,不然我能否得知其中曲折还很难说。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当头的太阳很耀眼,可相对应的,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刺骨的寒冷。
当我们回到巡抚官邸的时候,陆风毅早已离去,可我却在我住的客房门前看见了文璐廷,他还是一身新州军官的装扮,见我们进了园子,他赶紧走了过来说:
“下官新州副总兵张辛,参见周大人。”
知道他在这里另外有身份,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问:“什么事?”
“陆风毅陆大人一直在这里等您,可后来因为新州大营出了点事,所以陆大人已经赶到新州营房。他叫下官留在这里,等候大人的差遣。”
我让林峥他们先休息去了,然后对身后的凤玉说:
“你也先去吧!”可转身的时候发现凤玉没有看我,反而专心一意地看着文璐廷。
此时的文璐廷也好像感觉到什么,抬起了眼睛;当他看见我身后的凤玉时,神情中明显带着不可思议与震惊。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周大人,下官还有公务,必须前往新州大营,这就告退。”
说完,他赶紧行了礼,急匆匆的走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而身旁的凤玉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好像定住了一样;可我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眼泪,落了出来,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晶亮。
“原来是他……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喜欢的人一直是他……今天,还真的……很复杂……”
拉着凤玉进了屋子,看来,在风毅还没回来前,我可以明白一些我曾经几乎要明白的事情。
进得屋来,我赶紧整理一些公文,凤玉则失神的站在我身后。等我一切处理停当,再看她时,还是那个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声,推她坐下,端了碗茶给她。
“凤玉,你认识璐廷?”
“文相的长公子,绝代风华……只是我没想到他在这里,原先只当他还在京里。”
听她这样说,我忽然想了起来:原来问过璐廷的,他只说他喜欢的是个平民女子,他的父亲不答应,却没有想到原来那是凤玉。看来,天地真的很小呀!
“凤玉,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原来想着你们走散了,所以留你在周家住着。要是璐廷的话,我倒可以和文相说去。可凤玉,即使我不在乎这些,世上不在乎你曾是周家夫人的人,还是少见。文鼎鸶那样的人,既然原先嫌你是寒门出身,现在未必心中没有计较。你还记得那两颗夜明珠吗?那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只想你找一个还算称心的人,虽非大富大贵,但也可保一世衣食无忧。”
“不是!”她突然叫了出来。
“周大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是那样。文璐廷他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女子。文相不是那种迂腐不化的势利之人。如果我身家清白,他也不至如此……”
看她激动的样子,我想安抚她,可一到她的身边,她就惶恐的跑开。
“不要碰我!你知道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吗?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我不行。”
“凤玉,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好歹看在我也一样经不住什么变故的份上,好好和我说话,好吗?”我的声音带出了我的焦急,也许是她听到了,也许是她的本性中没有那种歇斯底里,更也许我们一同经历了太多,激情早已经磨平。
“就因为这么多年了,很多时候反而更难启齿……”
凤玉渐渐平息了下来,身子滑落,跌坐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我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着。
“忘了吧,放过自己,好吗?”
“……永远看不尽的繁华,一到了晚上的时候,整条河上全是灯笼,红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说不出来的美丽。还有顺着河水缓缓漂动的画舫和游船,好像彩笼一样,在寂静的水上游动着。不曾停息的歌声,带了永恒的萎靡和醉人的吸引……
“那就是我生长的地方。十里秦淮呀!这么多年来,那种味道已经印在我的骨血中,此生永远不可能忘记了。
“那年我才十七岁,是牡丹阁的头牌。当时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