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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混在圈里-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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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好街此时大半的劳苦大众也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了,哪里有电视准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些卖电视、电视盒的嚣张透了。在自家柜台前摆了两排长凳,然后扯着破嗓子一顿乱喊。“卖票了,卖票了啊,中哥之战,世所罕见,前排五块,后排十块。”顿后被后面一个同事很揣了一脚,“你傻B呀,前排五块,后排应该二十。”被踹那个揉了揉屁股,合计了一会,“噢!”……

    依兴还算不上球迷,比老周、小于差的远,不过凡是国足重大赛势,他也几乎一场不落。再怎么说中国队也经历了44年的抗争和等待,用老周的话说中国五千多年妇女沧桑的血泪史也不及中国球迷的伤心史。

    中哥之战开展前半个钟头,有两头╳╳已经趴在依兴的狗窝里了。

    老周的样子变化不大,黑瘦,寸头比以前更短了,也更精神了,依兴想在他眼神里发现点什么,只是老周还是那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你就这么一破彩电,还有大点的吗?”

    “我爸那屋,29寸的”

    “那还等个屁,抬去啊!”老周踹他一脚。

    不一会,俩人终于折腾过来了,打开电视,就看沈冰在演播室里口沫横飞。

    老周这些天好像也累坏了,一屁股陷在沙发里,点了一颗红云,这时候依兴正好点了一颗白沙。老周启开一罐雪花时,依兴正好启开一罐青岛。

    老周和依兴相视一乐。

    “操,你真没出息,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依兴抗议,“再废话给你关厕所里。”

    那场比赛挺没劲的,谁都知道,老周毫不在意,他就顾着抽烟、喝酒、啃猪蹄子。

    依兴挺高兴,当然跟中国队没啥关系,这几个月来没有老周的日子多少有些无趣,老周回来,肯陪他喝酒,肯陪他看球,在他眼里比什么都强。

    第三节借钱“我靠,你看沈冰那样,我去——,你只能证明一件事。”

    “什么?”依兴又灌了口黄汤。

    “足球是圆的。”

    “俗——,换个词不行啊。”

    “你懂什么,这就叫媚俗,你看她那两下子还不如韩大嘴呢,哼,这国家队,哥们想起个洗发水的广告,广州那边老放,——一输到底才叫爽——顺爽。”

    依兴也跟他咧嘴乐。

    老周一会就喝高了,一脚踹倒了七八个空瓶,放声高歌:“我是一只臭臭臭臭脚,想要踢却怎么样也踢不好,也许有一天我冲出了亚洲,却成为戏弄的目标,等输得精光,才发现原来中国队是他妈脓包……”

    依兴早把袜子脱了,学老周的样把空瓶踢得叮当作响,那一刻他觉得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掏出火机点上一根白沙,透过淡桔的火苗,他发现老周在哭。

    没错,是老周在哭,这个从未流眼泪的男人在哭,奇怪的是嘴角却在微笑。

    “兄弟,你怎么了?”

    老周笑意更大了,“铁子啊,我没事,开心呢。”

    “开心,那个哭个鸟!”

    “谁他妈说开心就不能哭了!”

    “关静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难处吗?”依兴随口问。

    “操,你不提我正事差点忘了,我今天还想管你借点钱呢!”

    “多少?”依兴也不问借来干嘛。

    “你有多少?”

    “别废话,你告诉我你差多少。”

    老周狠抽了一口,“六千吧,有吗?”

    依兴深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你帮她转院了?”

    “九妹跟你说的?”

    “没,瞎猜的,六千够么?”

    老周点了点头“嗯。”

    “明儿我下了班你过来拿。”

    “先跟你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还上,万一我跑陆了……”

    依兴酒劲上涌“得了吧孙子,没指望让你还。嘿嘿嘿,不行就拿喜儿抵债。”

    “别说喜儿了,媳妇都没半个,要不要欠债肉偿,你看哥们儿现在身板够结实吧……”

    俩人又是一阵笑骂。

    “这半年在那边到底混得怎么样,说实话,还有你怎么扔下那摊子就跑回来了。”

    老周冷笑了一声“几个月能混个屁模样,那个烂摊子能持平就不错了,现在公司就剩下十头不到,我在那头又找个合伙人,他管着呢,没事儿。”

    “那关静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她没怪我吧?”依兴有点担心。

    “话说回来兄弟还得谢谢你,不过咱哥俩也用不着整那些没用的,关静现在是没事了,不过她主意够正的,出了这么大事居然连家里也不告诉一声。”

    “不会吧,那她怎么可能告诉九妹呢?”

    老周又点上一颗:“你不了解她,我跟她这么多年什么事不知道啊!你要想听兄弟就跟你讲讲,你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女人心。”

    依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话说上古轩辕黄帝……”

    “你给我滚!”

    “你知道轩辕黄帝是怎么来的吗?轩辕代表木制的车轮……”

    “老大!”

    “行,行了,你别把那只袜子扔过来。”老周又灌了口酒“关静那个经理姓张的你还记得吗,我跟你提过的。”

    依兴心说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跟丫干了一架呢。不过他没吱声,点点头。

    “那王八蛋跑了,酒后驾车,给人撞个半死,关静他也没管,操,那王八蛋,再碰着他我肯定废了孙子的,王八蛋”

    依兴点点头,终于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关静给九妹打电话是为了找我。”

    “找你?!”依兴一脸狐疑。

    “我太了解她了,她如今怎么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只能通过你和九妹。”老周自嘲地笑了笑。

    “她同样也了解我,知道出事了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抛下她不管,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右腿骨折没准过一阵子能养好,额头那道疤可能得戴一辈子。”

    “那你还回来?”

    老周瞅了瞅依兴,乐了,“我不是贱吗?!操,天生就是个贱种,天生就是贱命。”说完猛灌了一口酒,声音有点呜咽,“我……我还等着养她一辈子呢!”

    “那假如没这档子事呢?她就永远不理你,你也不找她?”依兴盯着老周。

    老周没有开口,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好一会才道:“不知道!最近这阵子我喜欢看莎士比亚的,老沙头说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都有上场的时候。一个人一生扮演好几个角色,没准前一阵子我注定中场休息,现在又注定出场了,你说呢?”

    依兴笑笑:“不知道,不过你这扮相演个匪兵甲倒是挺合适的。”

    “也是,比不了你这小白脸,天生就是勾引良家妇女的好料子,听说你还一怒为红颜呢?”

    “谁说的,我哪有这本事!”

    “关静说的,她说有人在病房里抽烟叫你喊一嗓子吓跑了,哈哈,还真没看出来,据说你这小白脸还挺凶的。”

    依兴脸上发热,不过就算脸红也看不出来了,早就醉成猪肝色了。“我总觉得关静不像你说的那样,她可能真的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个样子……”

    老周笑笑,也没吱声。

    依兴想起点什么,忙道:“你走以后,英雄又变了不少。”

    “嗯,你跟我说过,我记得。”

    “小洋可能也要走了。”

    “孙洋,不能吧,那门市也没谁了。小婉、老曹、我、孙洋,那不就剩秦丹一头了?”那可有好戏了,她千方百计把这位置坐稳了,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码进去了,当真有趣!”

    “秦姐现在挺可怜的,整天也不怎么笑,门市担子都压在她身上,也真够她受的。”

    “也许你说得没错,以前大家在一起共事,凡事都从自己利益角度出发,哪有什么谁对谁错,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鸟,手段更强一点,你就活得比别人滋润点,但那也不一定,其实像九妹这样挺单纯的活着也不错。”

    老周摆弄着手上的zippo,银白色的外壳,几缕偷偷溜进来的阳光透过它折射到墙上,居然有五光十色的斑点。依兴和老周并排躺在沙发上,看得出神。

    “说心里话,这阵子来我想了不少事,关静其实心里一直有我,她离开我也很后悔,她以为我能死皮赖脸多求她几回,可惜那时候,那么多事就像一起发生的,结果我一件事也没处理好,现在想起来真是他妈废物。所以说蠢人办蠢事一点都不稀奇。希奇的是聪明办蠢事,因为他用尽所有的本事来证明自己的愚蠢,就像我。”

    依兴搂过他肩膀,他感觉脑袋沉沉的,索性靠在老周身上,思路早就乱了,下意识的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

    “那等关静好了,你们回广州还是留在沈阳?”

    “在沈阳结婚,然后去广州,我都想好了,结婚要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

    ……两个人爆笑……

    “小婉走那天你去送了吧?”老周问。

    “没……没有吧”依兴眼皮发沉,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再后来也没联系吗?”

    “哼,我算什么东西,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小把戏,我凭什么联系人家?”他合上眼皮一阵苦笑。

    “哦,原来你小子一直耿耿于怀啊,不过想想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四五个人蛮开心的,真怀念那段时光,尤其是在避风塘的日子,想就好笑。”

    依兴来劲了,“靠,你还记得那次不,老周,你提议输的一伙儿喝苦丁茶,结果咱俩手气背,我还跟你陪葬,咱俩被九妹、苏婉逼着喝了一壶,上吐下泻,你还记得你咋回去的不?脚都软了,出来时还跟我吹牛╳说柿子挑软的捏结果被人捏了,哈——”

    “你少扯蛋,明明是我打车送你回家。”

    “啊,是啊,结果你回家关静不给开门,不又到我这蹭了一宿。”

    “哈哈,过得真快啊,你还想她吗?”

    依兴愣了一下,“都过去了,有九妹我就知足了。”

    老周嘴角淡淡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递过去一根烟,“苏婉要结婚了。”

    一根红云落在地板上,就像是缓缓的落下,又微微的弹起,最后在地板上滚了滚,一动不动。

    依兴尴尬的笑了一声:“没拿稳。”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像有把大铁锤凿在胸口,一时间让人堵得窒息……

    当他听见自己心跳的时候,他记得自己说:“也好,份子钱省下了……”

    第四节醉酒白天的时候,依兴抽空去了趟二舅那里,借了三千块钱。二舅家境殷实,从小就很痛依兴,依兴觉着借点钱就是理所应当,而事实却是费劲透了。

    当天晚上,老周取走了六千块现金,老周执意要写个欠条,被依兴一脚踹在屁股上,嚷嚷着他要是再婆婆妈妈一刀捅死他。

    老周温情的一面依兴虽没看到,但从他一连几个星期都守在关静身旁,也能想象得出来。

    依兴和九妹每个星期都去看关静一次,他发现关静气色好了很多,有说有笑的,老周就像孝子贤孙在一旁伺候着,看得依兴心里大乐。

    中国队最后一场对土耳其也不幸被老周言中,老周说那帮场上的娘们儿是喝洗脚水长大的,依兴不敢苟同,很有礼貌跟老周说就他们也能算娘们儿,我呸!

    那天晚上孙洋请九妹和依兴吃饭,气氛有点尴尬,谁都知道,又是一顿散伙饭。

    “一脉香”里,一台破了吧叽的电视还在没完没了重播中国队的血泪史,四周的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老周本来说要过来,可不知怎的最后也没来,这顿饭吃得依兴味同嚼蜡,他本就是个有些伤感的人,这次更是出奇的沉默,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说他是兵马俑吧,脸上还少了几分刚毅,说他是唐三彩吧,又没人家值钱!

    孙洋说有几家公司挖她过去,其中有一家看上去还不错,老板很赏识她,应该算是挺有发展吧,九妹倒是挺替孙洋高兴的,只是在她脸上也淡淡的露出几丝无奈。

    依兴想着自己来三好街工作这几年算不算是一场闹剧呢,反正不是喜剧,也算不上正剧,悲剧倒是有几分像。

    悲剧是什么?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砸碎了给人看,现代人不都是在物质中承受着孤独吗,他的那帮中学同学如今也都毕业了,前一阵子一起吃过饭,有几个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将来要学而优则仕,让依兴听了郁闷不已。他现在是什么,他不清楚自己的面部神经有没有死绝,反正应该死了一大片吧,要不怎么表情呆滞呢。

    他想象自己是尤利西斯,一个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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