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的故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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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这是收到的第几张圣诞卡了？”饭桌上，柳如嫣问起了这个问题，“窦姐姐出国应该有四年了吧？”
“五年了。”柳士诚夹了一块鱼放进女儿碗中，“她高三毕业就出去了，跟其他老师同学都断了联系，只有每年圣诞的时候会寄一张贺卡回来。”
“为什么跟同学都断了联系呢？”柳如嫣不在意的耸耸肩，很难想象自己以后跟陈莞沈煜不再联系会是怎样，哦，还有Roy，那个讨人喜欢的天才弟弟。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姜碧华横了柳如嫣一眼，“好好吃你的饭，高三的人了，闲工夫还那么多！”
柳如嫣不满的噘起嘴，埋头猛扒了一口饭。柳士诚看着女儿鼓囔囔的嘴，不禁莞尔，“小嫣还是很乖的，二诊的名次又上升了。在学校已经很压抑了，回来聊聊其他的就权当是放松吧。”
听了父亲的话，柳如嫣立刻得意的瞟了瞟母亲，神气活现的接话：“对嘛对嘛，爸爸是老师，最了解我们学生的痛苦！还有妈，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我知道当年窦文姐姐在我家住的那三天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
“小嫣！”柳士诚严肃的盯着柳如嫣的眼睛，语气格外的郑重，“有些事情，就算你知道，也不能轻易说出口，特别是有关一个女孩子名节的事情。要懂得藏拙，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是，我并没有因此瞧不起窦文姐姐啊！”柳如嫣瞪着无辜的大眼，“相反我觉得她好可怜，被自己爱的人抛弃了还要受这样的苦。”
“她自己也有责任，”柳士诚放下竹筷，遥遥忆起当年那个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小女孩，“年轻人，总是觉得在爱的名义下，一切都是合理的浪漫的，却很少考虑盲目和冲动所带来的致命的结果。”
柳如嫣不服气的皱皱眉，正想反驳几句，却听到母亲威严的喝道：“好了！现在是讨论这些情情爱爱的时候吗？赶快吃了饭进去看书，嫌时间多了吗？”
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嚼菜，柳如嫣再次对自己是否是妈妈的亲生女儿表示怀疑。
高三的学生是不可能奢求过周末的，每周六下午放回家吃个饭洗个澡，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天不亮的起床赶回学校。因为前一天睡晚了些，整整一节早自习柳如嫣都是呵欠连天，最后干脆迷迷糊糊的枕着什么东西睡着了，恩……不硬不软的，睡觉正好……
早自习下课了，第一节的数学课也开始了。Roy皱着眉看看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又看看身边酣睡正香的柳如嫣，终于无奈的轻唤：“嫣……嫣！醒醒，嫣……醒醒……”
“恩？”柳如嫣睡意十足的抬起头，神情恍惚的看看讲台，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有数学早自习啊？”
“自习早下了，已经是第一节课了。”Roy试着抬了抬左手，痛苦的小声吸着气。
柳如嫣见状，还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你手受伤了？”
Roy回过头给了她一个苦笑：“嫣，你的睡姿还真好，从早自习到现在连动都没动一下。我很荣幸自己能给你这样的安全感。”
“对不起啊，”这下柳如嫣总算清醒了，一脸的愧疚，“我说怎么跟睡桌子的感觉不一样，软软的还挺热乎……你应该一开始就叫醒我啊，手都麻木得没感觉了吧？”
“还好，”Roy冲柳如嫣安抚的一笑，侧头示意她看向黑板，“这节课讲的是极限这一章的重要题型，上次考试你不是错了一道大题吗？我想让你听听，应该很有帮助。”
“哦。”柳如嫣也回过头看着黑板，可没多久又低下了头，轻叹：“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姐姐……醒了以后，就觉得心里好难受……”
Roy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柳如嫣，不铩？
“她是我爸的一个学生，家里很有钱，但她一点没有纨绔子弟的那些浮躁，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成绩挺好，朋友也不少，那时候老师都把她当作上一流大学的尖子生培养。我爸是她的班主任，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回家，路过学校小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树下想上吊。他连忙跑过去拦了下来，却发现竟然就是那个姐姐，苍白着一张脸，表情已经完全呆滞了。当晚我爸把她带回了家，让我妈收拾好客房跟她一起睡。半夜，那姐姐终于哭着告诉我妈妈……她怀孕了，而孩子的爸爸却要跟她分手。第二天，我妈就陪她去了医院。此后的三天，她都留在了我家休养。我也给她送过水，很秀气的一个女孩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好象水晶一样清澈。可是她躺在床上，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她跟我说谢谢，眼睛却没有看着我，就象一个木偶，饭来就吃，水来了就喝。后来，我爸说她连高考都没参加，高三毕业前就去了美国，到现在也没回来。”说完这个故事，柳如嫣沉默了好一会，才困惑至极的看向Roy，“我爸说那姐姐伤心的不是自己怀孕，而是被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所抛弃。我真不懂，为了一个男人，竟把大好的前程生生毁在自己手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还要为了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自杀！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爱情？哪怕牺牲一切都要成就这个虚浮的光环？它到底有什么力量，竟可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Roy也沉默了，微微合起那双清朗的眼眸，秀挺的鼻梁好似沉睡中的山脊，然后，他睁开了眼，第一次，柳如嫣在那双澄澈的眸子里读到一分阴霾。正当她为着这个发现惊讶不已时，他向她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轻若浮云，淡似烟霞，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她的呼吸。十二月的晨曦中，柳如嫣第一次明白，这世界上真有如花般的少年。只是过了很久很久，柳如嫣再次回想起当年Roy那个令她终生沦陷的笑容时，心酸的发现，那如云如雾般飘渺的背后，竟隐藏着噬心入骨的痛。而等她明白了这一切以后，那痛便像反扑的蛊术，狞笑着扎入自己的身体，伴随着每一次呼吸，铭记下每一分想念。
“嫣，”Roy太息着叫着她的名字，“你真的单纯象个孩子。别再想这些绝不会属于你的困扰了，会有一个人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嫣，你的爱情，必定会跟你的名字一样美丽。”Roy深深的凝望着她，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和笑容，十七岁的柳如嫣无法正常思考，完全不清楚Roy的这个回答和自己的那番话没有丝毫的联系，只是怯怯的，本能的脱口而出：“那，那你呢？你的爱情会是怎样？”
Roy侧头，闭眼，继而从眼角轻瞟着柳如嫣，“当然是，同嫣的爱情一样美好。”
柳如嫣低头看看Roy被自己压得仍不能动弹的左手，心跳与呼吸似乎已不由自己控制了。于是，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早晨，在一节枯燥的数学课上，柳如嫣第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出“天长地久”这个词。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如嫣成了全班乃至全年纪最最刻苦的人。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中午晚上吃完饭立刻钻进教室看书，十点半下了晚自习总是会等到看门的大爷拿着钥匙上来赶人，回到寝室还要就着走廊昏暗的路灯一直看到十二点。第一个无法接受她改变的就是同寝室的陈莞。
“小嫣，”顶着两个黑眼圈，陈莞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你晚上就不能早点睡吗？走廊上的路灯通过门上的玻璃直接照到我脸上！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大小姐，你已经是我们寝室成绩最好的了，干嘛这样不要命啊？”
柳如嫣正做着一套化学试卷，连头都舍不得抬一下，含含混混的说：“是吗……没睡好啊……那去睡我的床，我是下铺，灯光照不到的……”
陈莞咬咬嘴唇，皱着眉走开了。
一会沈煜又走过来，一脸苦相：“柳美女，上周说好今天给我辅导英语的，你又忘了吗？”
“不行啊……我现在忙得已经自顾不暇了……叫，叫那个谁谁给你讲讲吧……”柳如嫣飞快的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左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
旁边的Roy看不去了，放下手里的书对沈煜笑笑，“介不介意我帮你辅导呢？下午我有时间。”
瞪了柳如嫣一眼，沈煜转过头，感激的冲Roy点点头：“那谢谢你啊！我就想把所有语法串起来复习一遍。”
这回柳如嫣倒抬起了头，眼光在两个男生脸上来回，“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变得这样融洽了？”
“在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时候！”沈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转身走掉。只留下Roy神秘的笑笑，皱起鼻梁做了一个鬼脸：“这是男生之间的友谊。”
哼！柳如嫣瘪瘪嘴，再次埋首于试卷中。不多会儿，Roy也好奇的伸过脑袋，凑在柳如嫣耳边问：“对啊，为什么嫣突然变得这样勤劳？受了什么刺激吗？”
下意识的朝旁边挪了挪，柳如嫣抬手理了理耳旁的几缕碎发，回答得不怎么顺畅：“什，什么叫突然？我，我一直都很刻苦的！我才不会跟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我，我要上最好的大学！”
“哦？”Roy不解的眨着眼睛，“嫣不是一直都想去上海吗？你现在的成绩进同济、交大都没问题啊。”
“我，我改主意了！”抹去耳根最后一朵红晕，柳如嫣理直气壮的开口：“我决定考北京的学校！考中国最好的大学！”
Roy微微一怔，很快又开心的笑了，“那嫣要好好加油了！我全力支持你！”
柳如嫣听了没再说什么，抿着唇不让那一丝羞涩展露在脸上。
我要跟你进同一所大学，所以，我得拼尽全力追赶你的脚步。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而今天上午的课基本上是放牛吃草：下午学校举行新年文艺汇演，晚上又是各班的新年晚会，性急的学生早已拿来了录音机，一下课就用首首欢快的圣诞新年的乐曲把气氛弄得格外高涨，有的班已经开始往日光灯管上缠彩带了，整个教室就沉浸在昏暗的柔和的光线里，哪里还有心思学习？
与如此热闹的节庆气氛截然不同的，是残酷的不公正的待遇，昨天晚上，高三的学生已经得到通知，今年学校的文艺汇演不仅不让他们出节目，而且还不允许他们观看，下午全年级都待在教室里上自习！不过大家并没有对这个消息感到分外悲伤，高三没人权没自由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啦。
伸了一个懒腰，柳如嫣终于从英语课本中抬起头，双眼呆滞，目光无神，喃喃自语：“快疯了，我已经。”
“嫣，”Roy收拾着书本，侧过头说道：“下午如果有老师问起我，就说我去参加文艺汇演了。谢谢哦。”
“啊？文艺汇演？你？”柳如嫣看向Roy的眼神仍然是混沌的，“你去干嘛？当主持人？舞美？灯光？还是music？呵呵呵呵……”
“嫣！”Roy无奈的叹气，“叫你不要一看书就看几个小时，中途完全都不休息。看你都快傻掉了！”
“我才没傻！”眯起眼，柳如嫣紧紧盯住Roy，“说，下午你去那里干嘛？想偷看小妹妹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没告诉你吗？”Roy怔了怔，释怀的笑笑，“我要去表演。”
“表演？”柳如嫣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你还要参加汇演？演什么？”
“钢琴。”Roy轻轻笑着，“虽然我没哥哥弹得那样好，不过，还是会一点。”
“一点？这个一点是多少？老天，别告诉我你也被朱丽叶音乐学院邀请过啊？”柳如嫣再次沮丧的发现身边这家伙跟自己，呃，什么云，什么泥……
“咦，你怎么知道？”Roy看着柳如嫣瞬息万变的表情，笑意蔓延到了眉梢，“逗你的，傻姑娘。我能有我哥一半的水平就不错了。”
拍拍受惊的心脏，柳如嫣坐正了身子。眼角余光瞟到Roy正忙着收拾课桌的手，那双被自己暗自赞叹过无数次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那竟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当它们跳跃在那黑白琴键上时，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呢？从它们之间又会流淌出怎样的旋律？一个念头迅速生长了起来，强烈的动摇着柳如嫣十几年来誓做好学生的原则。
所以，当下午一上课，英语老师拿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时，柳如嫣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的发出了一声哀号，引来全班为之侧目。老师倒没生气，似笑非笑的举举手中的试卷：“对我的敬业精神，你们就是这样表示崇拜的啊？其他老师都去看演出了，就只有我还惦记着你们，怕大家寂寞，来一起做个小测验吧，不算分数的，大过节的可别在心里诅咒我啊！”
大家都会心的笑笑，只有柳如嫣一人，埋�
